2008年11月19日晚,华尔街55号,美国纽约。这是一栋建于1842年的希腊式古老建筑,它曾经是纽约证券交易所、纽约关税总局、花旗银行等金融机构的所在地;但这一晚,它属于文学。美国国家图书奖(National Book Awards,一译“国家书卷奖”)在这儿揭晓,现年81岁的文坛老将Peter Matthiesson以一本长达912页的史诗级巨著《影子国度》获得了最有分量的小说奖。而每年年末这一奖项的颁出,也预示着一年即将过去,对于欧美文坛而言,这更是一个回顾整年文坛动向,为圣诞读书季作准备的契机。
文学奖项:几家欢乐几家愁
《影子乡村》(Shadow Country)获得国家图书奖多少有点令人意外——因为这其实并不是一本新书,而是作者历经近七年时间将其1990年代初的经典“Edgar J. Watson三部曲”进行“重新创作”的成果:重写了不少段落,压缩了时间线,删除了近400页的内容,又为几名配角增添了笔墨,才成就了这本三合一的巨著。小说的主角Edgar J. Watson既是名蔗农,也是传说中臭名昭著的杀人犯。通过目击证人的讲述和来自朋友、家人和敌人的日记,Watson描述得活灵活现。《纽约书评》难得充满溢美之词:“《影子乡村》扣人心弦、令人震惊,故事也讲得很聪明,它并不只有独具匠心的文风,更是一本伟大的美国小说。这本有关种族、历史和失败梦想的伤感巨著完全可以与拉尔夫•埃里森的《看不见的人》和罗伯特•佩恩•沃伦的《国王的人马》相媲美。同样毫无疑问的是,Watson的故事不可避免地可与陀思妥耶夫斯基、康拉德和福克纳相比。无论从哪种层面而言,《影子乡村》都是一次完美的表演,它既是历史,也是小说和神话——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受尊敬和崇拜的作家之一的巅峰之作。”值得注意的是,该书由“现代文库”(Modern Library)出版,而这个名字本身便是经典的代名词。
文学奖项,和其它任何评奖活动一样,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同样入选美国国家图书奖的玛里琳•鲁宾逊(Marilynne Robinson)的《家》(Home)输得一定并不服气。虽然是本相对独立的小说,但《家》的故事和人物延续了其2005年曾获得普列策小说奖的《基列家书》(Gilead)。由于父亲病危,女儿和儿子都设法回到了家里,他们寻找着家庭关系和解的可能性,也追寻着回家的真正意义。
文学小说:在历史与现实之间
今年70高龄的乔伊斯•卡罗尔•欧茨(Joyce Carol Oates)或许是美国文坛最勤奋的知名作家了,即使单单她的作品名字都需要三张A4纸才能打完,她还是如期推出了厚达562页的长篇小说新作《我的妹妹,我的爱》(My Sister My Love),并顺利入围了2009年IMPAC都柏林文学奖的长名单。小说源于一起真实的案件,1996年圣诞节当天,出生在中产阶级家庭的6岁女孩拉姆齐在父母家的地下室里惨遭强奸和谋杀。欧茨以这起真实案件为基础,由其哥哥担当了叙事者,讲述了这个精彩的悬疑故事,并对美国中上层阶级的生活进行了尖锐的讽刺。《纽约时报》认为,即使对于像欧茨那样并不以“轻松”闻名的作家而言,《我的妹妹,我的爱》也显得相当阴暗。
或许同样阴暗的,是保罗•奥斯特九月推出的新作《黑暗中的人》(Man In the Dark)。在主角August Brill失眠的那些夜里,他在心里构建着一个故事里的故事来消磨时光。而在那个核心故事里,美国从2000年总统大选开始便走向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布什没有赢,戈尔当了总统,美国没有入侵伊拉克,而\"9•11\"事件也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场内战。文学评论家Michael Dirda在最新一期《纽约书评》上撰文指出:“在过去25年里,保罗•奥斯特已经在当代文学领域构建了一种最独特的小生境(niche)。”文章还引用了奥斯特的话:“假如日后要编一本奥斯特全集的话,书名应该叫《美国现实博物馆》。”其实奥斯特不但一直在小说里书写美国现实,在现实生活中同样如此。在接受BBC采访时,他曾表示他支持奥巴马,并会为他投上一票。
继《退场的灵魂》(Exit Ghost)之后,菲利浦•罗斯亦于今年推出了新作《愤怒》(Indignation)。小说把读者带入了冷战年代的初期。19岁的叙事者Marcus的父亲是一名纽渥克屠夫,在二战期间曾杀死了两位兄弟的独子。于是Marcus被迫逃亡至俄亥俄州的Winesburg大学,但他依旧担心自己一毕业就将踏上朝鲜战场。小说深入了Marcus的内心,真切地描绘了一位愤怒青年的形象。据说菲利浦•罗斯要用Winesburg大学的背景来向他的前辈舍伍德•安德森致敬;更有趣的是,书名竟然出自中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每个人都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一句的英译(意译)。
在大洋彼岸,萨尔曼•拉什迪的《佛罗伦萨的女巫》(The Enchantress of Florence)无疑是文学界的焦点。前布克奖评委John Sutherland对该本小说十分偏爱,他在《金融时报》上扬言:“假如《佛罗伦萨的女巫》赢不了布克奖,我就用咖喱把试读本煮了吃。”有趣的是,近年来更着力于提携文学新人的布克奖不但最终颁给了印度作家Aravind Adiga的处女作《白虎》(The White Tiger),更在短名单(shortlist)阶段就将《佛罗伦萨的女巫》排除在外,引来一众看好戏的人天天念叨着John Sutherland何时兑现诺言。《佛罗伦萨的女巫》是一本历史小说,它描写了一个欧洲人拜访蒙古皇帝阿克巴尔的皇宫,并声称自己是他失散已久的亲戚,为一位流亡的印度公主和一个来自佛罗伦萨的意大利人所生。小说混合了历史、幻想和寓言,并对不少历史人物进行了重新演绎。
翻译文学:博拉尼奥引发的新热点
在今年的法兰克福书展上,已故智利作家罗伯托•博拉尼奥新近发现的手稿《第三帝国》(El Tercer Reich)引来欧美出版商们的版权大战。罗伯托•博拉尼奥曾以《荒野侦探》(The Savage Detectives)入选2007年《纽约时报》十大图书,而这本厚达912页的《2666》无疑引发了欧美文坛翻译小说的新热点。《2666》分为五个部分。开头是一群致力于研究德国文坛隐士贝诺的学者们的历险和情事。他们追随作家来到墨西哥边境小城,但线索中断了,直到小说的最后一部分,读者才了解到关于贝诺的一切。小说的核心分为三部分:一位西班牙教授随女儿搬到小城;关于命运的部分,讲述一位美国黑人记者前往小城采访职业拳赛,最终拯救了教授的女儿;关于犯罪的部分,有好几个层面的故事——一份在小城被奸杀的妇女名录,一次对于权力系统的全景式扫描,和一系列有关记者、警察、杀人犯、复仇者、罪犯和游客的故事。《纽约书评》称赞《2666》是博拉尼奥“最杰出的作品”,而法国《读书》杂志评论道:“每一页,读者都会惊叹这位标新立异的作家可以把所有文学样式包裹在一个眩目而谜样的故事中。毫无疑问,许多读者将会发现可以对《2666》进行各样的诠释。这纯粹是一个天才的巅峰之作。”
199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葡萄牙作家今年已86岁高龄的若泽•萨拉马戈亦有最新英译作品《被中断的死》(Death with Interruptions)问世。小说假设了一个死亡缺席的“乌托邦世界”,并藉此对生存的意义进行了反思。著名书评人詹姆斯•伍德在《纽约客》上评论道:“《被中断的死》在假设的情境下有效地演进,并迅速地对乌托邦是否值得向往、对天堂的可能性、对宗教存在的真正基础提出了一系列尖锐的、理论化的和形而上的问题。”若泽•萨拉马戈曾说:“我的每一本书都试图回答一个问题,澄清一个疑问,厘清一种想法,表明我是如何在这个世界存立的,是如何理解这个世界的,抑或我是如何对这个世界感到不解的。”——以这个寓言味道甚浓的故事,萨拉马戈无疑又一次做到了。
冯内古特的“新作”和奈保尔的“官方传记”
奈保尔的“官方传记”、由Patrick French撰写的《世界就是如此:奈保尔授权传记》(The World Is What It Is: The Authorized Biography of V. S. Naipaul)无疑是英美文坛新年前最激动人心的作品了。为了撰写这本纪念碑式的传记,Patrick French获得了不少特权:他可以毫无限制地阅读保存在塔尔萨大学的完整的奈保尔档案、他的书信往来以及已故妻子Pat的日记,更与奈保尔面对面地进行了不知多长时间的独家专访。据说对于这本厚达576页的传记,奈保尔连一个字都没改。书名《世界就是如此》取自奈保尔的小说《河湾》的开头。《纽约时报》的评论称:“这是一本极具价值的传记,带着富有表现力的节奏和堪与小说媲美的悲悯和洞察力,是向这位生于特立尼达、带有印度血统的半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英国作家的致敬之作;同时,它也描述了一个野兽般的艺术家——这两种论断如何同时正确,便是这本传记的核心所在。”
而为了纪念美国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逝世一周年,英美两地的出版商Cape和Putnam Adult于今年同时推出了冯内古特的“新作”《末日回望》(Armageddon in Retrospect)。这本选集选取了冯内古特12篇关于“战争与和平”主题的、从未发表过的文章。包括充满冯内古特标志性黑色幽默感的散文,一篇又痛又好笑的短篇小说,以及他发表的最后一篇演讲。冯内古特的儿子马克•冯内古特为全书撰写了序言。
其实,就在我们回顾2008年的时候,图书出版商们早已将目光投向了来年春夏。就在企鹅出版社刚刚发布的2009年夏季图书目录里,我们看到了美国文坛隐士托马斯•品钦的名字,据说他的新作《内在堕落》(Inherent Vice)是一本有关1960年代洛杉矶的小说。而保罗•奥斯特也早早透露,其新作《无形》(Invisible)已然杀青,其主角将不再是房间里的老人,而是一个20岁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