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口:说起来也很好笑。在研究生院口试的时候,入矢教授就问我,考上的话打算研究什么。我突然就说了以前想都没想过的李卓吾这个名字,那是因为在口试的前一天,我为了准备考试,看了仓石先生的中国文学史。其中他提到李卓吾写了一篇《童心说》,呼吁个性解放,所以就引起了我的兴趣。其实在考研究生院之前,我是想研究鲁迅的。但是考试前一天突然觉得李卓吾比鲁迅有趣,所以脱口而出“我想读一读李卓吾”的话来。入矢教授很认真地记住了,所以我也就开始研究李卓吾了。我根本不知道岛田虔次先生当时恰好出了一本关于李卓吾的书。我问入矢教授,应该先看什么作品,老师说:“既然要研究李卓吾,当然要先读李卓吾的作品。”于是,我从神田买了《焚书》、《藏书》等六本。首先从《焚书》第一页开始读。读着读着,发现虽然难懂,但是字里行间有些曲折感,反而觉得更有趣了。全部读完《焚书》以后,我又读了岛田先生的《中国近代思维的挫折》这本书,我发现他没有完全理解李卓吾的内心世界,只是捡着对自己的近代观有利的观点写进了书里。那时我开始遭遇了“近代”这个概念。此外William Theodore de Bary也写过一篇关于中国的individuality(个性)的短文章,和岛田先生一样,他也把李卓吾看作自我意识的萌芽。我还留着当时译本的笔记,我把《焚书》这本书从头读到尾,并且全部翻译了。另一方面,岛田先生对李卓吾的评价,和对三十年代中国的研究学者嵇文甫他们的评价很类似。以欧洲的标准来看待明末时期的人物,岛田先生正是这样一个观点。那么如何看待个体问题呢,从这个观点出发又和赵树理问题联系上了。所以,在我的研究内部,这两个人并不是毫无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