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的性格 一部优秀的著作,如同一座优秀的建筑一样,是有灵魂的。
----题记
《天龙八部》本为连载,金庸为了吸引读者,只得尽力将每一章都写得十分精彩。其实,令这小说精彩的,并非是文学本身,而是金庸本身的气度。不由又想起曾经过的一期对金庸的访谈节目,在提及他的初恋时80余岁的大师竟然亦是脸红不言,可以想见当年初恋对于金庸的刻骨铭心。又想及温瑞安曾经在他的小说里引用过的“惟能痴于情,方能痴于剑”之说,尤其于文学琴棋这等艺术之事,唯有那些痴情深情的人,才能真的将这艺术发挥到他本身的极限。行文至此,不由想起那流星般的小李飞刀……
还写金庸,史载,江南查家为世家大族,自清康熙年间即为望族,想来,望族中的子弟当有望族的才识方能数百年护住家声(以及财富等等)不会有什么大的衰落,如同昔年的萧家(萧家一门九相,显赫几乎直至千年)。诚然,并非是低门小户之中即不能出经天纬地之大才,只是在世家之中,某些条件相对较为方便而已。
正如书法一般,作品的性格,就是作者的性格,颠张狂素如是,王羲之如是,傅青主如是,俱是概莫能外。只不过,文学作品的性格,更得细细品味,一读再读,才能走出细节的迷惑而看到大势所趋,才能真的了解这作品的灵魂,这作品的欢乐、哀伤、不满、舒适……
不期然,竟出现乔峰在大雪山中为小阿紫打猎以得熊胆的落寞身影……
我一向觉得,一部作品真正的闪光之处有如一个人一般,并非是在他令人瞩目的地方,因为那做作的成分(可能)太大,而是在平时,在某些不为人很注意的细节之处。正如同此时的乔峰。
乔峰打伤阿紫,是无奈,可是亦极是悔恨,极是伤心(他一是伤心无法面对阿朱,二是伤心无法面对在聚贤庄救他的那个“前辈”----只因若是没有那人,凭乔峰性格,数度求治均知阿紫无法救治之后,极可能当时就引剑自裁。可他还有活命之恩未报,心里自是难过的很)。他在雪山中天天为阿紫打猎,纵观他一生,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英雄行为”,可是,正是这个仿佛不起眼的行为,才是真的写照了他的英雄一生。只因凡是真正的英雄,莫不是重情重义的人,乔峰在阿朱死后,为了对她的一个承诺,毫不犹豫地不求回报的照料阿紫,虽然那是他极不想做之事,后来虽是他查觉阿紫要害他而不得已动手,却几乎立刻愧悔难言……我突然觉得,如果没有这一次描写,也许乔峰的形象不会这么使我印象深刻。
再说“痴人”,不由想起鸠摩智,他大约是属于“痴”的“不可爱”,或说,“痴”错了?的人。当然,不论怎么说,他们对于自己追求的执着,还是值得尊敬的。但是,“痴情”,有如做其它的一切事情,在达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时时就得带着些从容。否则,出手之际还像早年那般,就不免难于达到某些境界。后来又细想,他们为何“痴”的偏离了方向?还是金大师在小说里若明若暗的给出了答案:鸠摩智失去武功之后,初时心痛不已,后来竟灵台清明,智珠在握,真正成了一代高僧。须知,一个人若有执着,不论是执着的是什么,哪怕是执着的“空”,亦是执着,佛家某派的精义即是“挥慧剑,斩尘丝,断无明,起真知”,若是有了执着(的本钱),不免会不由自主的宛如鸠摩智一般陷入执迷之中。当然,人生于世,还是要对某些事情(比如事业)有一定程度的执着的,但是,若是过于执着,反而在前行的路上容易忘记为何前行。正如同那句名言所说(大意),“慢慢地,走过前一段路就成了走一段路的理由”。执与不执间,须当如何?
一个有含义的问题,应当与一幅高妙的画一般,是有“留白”,也才能留给人无限美的思考。金庸提出的这个执与不执的问题,想来亦如是。
又是深夜,信手拈过一本书,恰好,正是《天龙八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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