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月饼香

阿三

乡下的中秋是桂花通知的。那棵站在院外路边的老桂花树，平时老气横秋，一闻到秋风吹来的稻香，它便精神起来。叶，似是不合节令地绿了，花，先是米颗粒大小地吐，开着开着竟开成了团，开成了片，糊得一树都是，雪白的，象站在院场扬谷的母亲那头花白的头发。

　　紧接着，黄豆熟了，圆鼓鼓的豆角象受孕七月的少妇，腆着幸福的肚子。板荔从高高的树枝不情愿地落到院场，被奶奶一粒一粒捡起来放进米缸。奶奶说，刚掉地的板荔不好吃，要待几天，其实奶奶最怕我们嘴馋，还不到中秋节就把它吃完了。吐樱的玉米一天一天萎下去，竟长出金黄的玉米包子，泡核桃完成了自由落体，青涩的苹果总是慢性子，奶奶说\"不等它熟了，反正中秋节是以月饼为主。\"

　　母亲与父亲都忙活在承包地上，中秋在她们眼中是一出计划，要趁更大的洪水来临之前抢收谷子，要趁青草老去之前备下牛马一年的粮食，要趁害虫遁隐之前把泥土犁起来让阳光曝晒。中秋节是奶奶一个人备办的，那时候乡下的山街也卖着从城里市场上退役的月饼，大多是过期变质了的，奶奶说\"吃那些东西做什么，伤着胃呢，我做给你们得了。\"

　　奶奶从面缸里拿出一些苦荞面，拿出她平时积攒下的鸡蛋，叫姐姐到很远的山街打来香油，妹妹负责烧火，我负责给她脸上抹汗，奶奶就在大灶台上忙开了。随着渐渐泛起的香味，我和妹妹都不安分起来，都情不自禁地往大铁锅里看，那是一团稀得差不多是水一样的面浆，金黄色的成份是家里老母鸡的产品，能将苦荞面与鸡蛋团到一块的则是苦荞面筋的作用力，随着火温的升高，饼形渐成，这时的香味也越来越浓了。

　 月饼做好了，奶奶只是象征性地给了我与妹妹一小块，她不准我们放开肚子吃。因为中秋的月亮还没有完全圆透，还有两天时间。这是我最难熬的两天，上学时老走神，挨了老师的骂不算，还被同学起了绰号叫\"想过节\"。

　 中秋节到了，这些好吃的月饼母亲父亲他们都不怎么爱吃，都摆着给我们亨受。当我吃得打起饱呃。我才发现，被我和妹妹挑三捡四剩下的月饼，又都成了母样父亲奶奶的节日礼品。他们吃着，看着窗外的月亮，这时我才懂得自己真的无知和无礼。

　 后来进城，所在的单位效益好，每年的中秋都要发些月饼，每个月饼的价格简直就是天价，朋友之间相送也都是装着手表相机等贵重礼品的月饼，只是那样的月饼虽然价格高，却总是无法品出乡下那种月饼的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