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标签和发信号

柏舟其流

某天，和先生一起扮起了红娘，希望能够让我的一位朋友和他的一位同事结束单身之旅。在约定的时间，我们俩和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早早在肯德基门口等待朋友。不久，薄施粉黛的美女施施然而至……，我晕，认识快二十年了，还没见过她化妆的样子呢。匆匆介绍两个人相识，那丫头举手投足间居然充满了“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我不禁想笑，开朗火爆、大大咧咧的假小子竟也会做出这样的小女儿态……
莞尔之余，又想起很多妻子抱怨过的大相径庭的婚前婚后的待遇，这种小伎俩在恋爱中，尤其是恋爱初期的人群中可以说是无处不在啊。即便是我自己，在和先生相识之初，不也偷偷将800度的厚镜片换成了隐形眼镜吗？
这些小伎俩或者可以说是甜蜜的小花招，无非是在信息不完整或不对称的时候，向心仪的对方召告，“我会是一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妻子（或温柔体贴三从四德的好丈夫）”，从而增加对方的印象分，增加增进双方关系的机会。
因此，无论是朋友的薄施粉黛、蓦然温柔，还是那些变脸丈夫们的婚前殷勤，其实都是一种发信号的行为，人们期待接受信号的一方能够做出正面的评价，达到预期的效果。只是，朋友为什么会选择用施粉黛、扮温柔的方式发讯号，而变脸丈夫们为什么会选择用接送上下班、嘘寒问暖、事事迁就等方式发讯号呢？这恐怕和人们对事物分类、评价，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选择贴什么样的标签的标准有关了。
在一般人，尤其是正统的人们眼里，抽烟的年轻女性，其背景可能是复杂的。这样，在相亲、见家长的时候，抽烟的女孩十之八九会收好自己的烟盒和火机。而“出得厅堂”通常意味着做妻子的应该漂亮、有气质，至少也是端庄的、会收拾自己的，于是很少用脂粉的朋友在第一次和男方见面的时候也玩起了化妆，以期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最少也能表现自己懂得打扮、不邋遢。“下得厨房”更多的应该是在指代温柔或女人味，所以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朋友也收起了自己的羽毛，表现得象小鸟依人一样。
虽然接下去他们两个人的情节我没有看到，但可以想象的是，如果朋友对先生的这位同事不满意，不希望继续交往下去，那么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朋友会原形毕露；而如果想不计代价地和对方划清界线的话，朋友也许还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比如买包烟假装抽抽或者主动和对方勾肩搭背。这些出格的举动的作用其实也还是在放信号，只不过这里，信号的含义不再是“我很好，选择我吧”，而是通过和通常“坏女孩”的标签相对应，告诉对方“我是一个问题女孩，不温柔而且很复杂，离我远点”。
其实象这种依据贴标签的标准来有的放矢的发信号的事情，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是随处可见的。比如，知道招聘方会以学历作为一种标签，求职者可能就会在制假证的人那里伪造学历和学位证书；比如，知道招聘方会以阅历、工作经验作为一种标签，应聘的大学毕业生们会穿上稳重的职业装，在谈吐中表现出他们自以为的老练；比如，知道消费者会以权威作为一种标签，牙膏广告中才会频频出现“中国牙防组认证”，以至于这个只有两个人的所谓“官方权威”忽悠了大陆消费者10年……
从经济学的角度，或者说从成本和收益的角度去看贴标签，这种行为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无论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无处不在的贴标签行为能为我们节省交易成本、提高交易效率。也就是说，对于在交易中有选择权的那一方而言，在信息的海洋里，标签就如同航标灯一样，能快速地帮我们找到通向目的地的捷径。
同样，对于被选择的那一方而言，在信息的海洋里，他只是三千弱水中的一瓢，或沧海之一粟。要让自己不至于沉没、能为选择方认识、甚至被选择，他必须要发出某种信号，以引起选择方的注意。而性价比最好的方法，就是根据对方贴标签的标准，发出和对方航标灯一样的灯光。
总之，贴标签是理性的经济人在面对泛滥的信息和太多的选择的时候做出的一种自觉或不自觉的节省交易成本的行为。而发信号行为则是在贴标签的前提下希望增加交易机会（或减少交易机会？）的理性经济人所做的自觉的应激反应。
当然，在信息不完整或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这种信号可能是虚假的（比如中国牙防组的例子），这就要求贴标签的一方对信号进行甄别和筛选，甚至改变自己贴标签的标准（比如不再迷信权威）。而贴标签的标准的改变虽然可能筛选出一批假信号，但会有新的假信号因新标准而生。这种贴标签和发信号的博弈将会持续下去，直到信息完整或对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