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纪事

虚和子

刘济民

2007年8月，我有幸回内蒙古老家，出席自治区成立60周年庆典。那些日子，我一直沉浸在喜庆、欢乐、纯朴、温情的兴奋之中。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回想起那样的气氛，依然激动不已。
8月7日上午大约10点多钟，我在江苏无锡家中，突然接到老同学吕聪敏的电话，他说他从北京到了呼和浩特，参加自治区60周年庆祝活动，希望我也来。聪敏还说，自治区党委组织部陈部长同他在一起，要和我通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位女同志的声音，说一口纯正的北京话。陈部长非常热情地邀请我出席自治区60周年庆典；还说，明天（8日）召开庆祝大会，希望我尽可能赶过去。
我很高兴，很想回去。只是觉得太急促了。我当时在电话里对聪敏和陈部长说，时间太紧了，很可能来不及，不一定赶得回去，非常遗憾。
我特别感谢聪敏和陈部长的盛情。
聪敏和我，有着一些奇特的、相同相近的经历。我们不仅是同乡，都是内蒙古土默特左旗察素齐镇的；我们还是小同学，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在一个小学读书。我们俩又是同龄，秉性、长相、生活习惯等也都有相同相近之处。我们俩现在的身高、体重也相同。两位老伴也是同龄。
聪敏的妹妹和我的妹妹曾是中学同学，两位妹夫又都在一个机关工作。总之，聪敏和我，有若干个相同之处，这在一些同乡和熟人中传为趣闻。所不同者，聪敏命好，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外交部，在几个国家的我驻外使馆做过外交官。我命苦，家境贫寒，小学毕业就参加人民解放军，当了小兵，以后务农、从政，走了一条与聪敏完全不同的路子。我当兵走的时候，聪敏还到火车站去送的，当时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又过了几年，我还在部队，就听同学说，聪敏考上了大学，是有名的南开大学，而且是学英文专业，我非常羡慕。对我这个没有上过初中，也没有上过高中的小学生来说，以后居然突发奇想，敢于发奋自学，敢于考大学，聪敏对我起到了激励作用。
我和聪敏自1951年分别后，一直没有联系，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工作。非常有意思的是，四十多年后，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聪敏和我又殊途同归，居然在北京的中南海碰头了。当时他从外交部调到国务院办公厅，任李鹏总理的外事秘书、国务院外事办公室副主任，我也从无锡调到国务院办公厅工作。于是，我们又有了几个相同：同在一个院子里办公，办公室仅一墙之隔；同在一个餐厅吃饭；连级别待遇都相同。看来，这就是人们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个缘分。有我俩这种缘分的人，天下少有，很可能是独一无二。聪敏和我都非常珍惜这样的天赐奇缘，非常珍惜这样的感情。又是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处得像亲兄弟，一直保持密切联系。如今，聪敏和我都年迈七十了，聪敏还在工作，依然朝气蓬勃地在国内外奔走不息。他为我国的外交事业作出了独特的贡献。聪敏的特点是非常朴实，非常严谨，非常勤奋；他没有人为包装的那种生硬的外壳，没有矫揉造作的那种逢场作戏，没有言不由衷的对什么人的那种曲意逢迎；同他的交往中，可以让人们懂得什么叫忠厚，什么叫善良，什么叫表里如一。聪敏的做人、做事、做学问，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他这次到了呼市就打听我到了没有，听说我没到，立马就打电话给我，我是很感动的。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吧！
陈部长也是熟人。她叫陈朋山，十多年前我在北京工作时就认识。她是从北京到内蒙古插队的知识青年，曾先后任内蒙古锡林郭勒盟盟长、党委书记，现在是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组织部部长。一位女同志，却起了很像男同志的名字，名字有特点，好记。那天通电话时，我想起了她的名字。
那天同聪敏、陈部长通电话后，想到了家乡的许多往事，想到近几年交往较多的家乡的几位领导同志，尤其想到聪敏和陈部长的盛情，总觉得如果这次不回去，很可能成为终生遗憾。如果再等十年，到70周年庆典，那时我都80岁了，垂垂老矣、朽矣！估计很难回去了。想来想去，念旧心切，还是赶早不赶晚，当机立断，决定回去。
于是，在非常紧张的查询、订票、购票之后，8月7日中午时分，拿到了当天下午5时40分从上海到呼和浩特的飞机票。
我立即打电话告诉聪敏：我乘当晚的飞机回呼市。聪敏又转达陈部长，陈部长吩咐自治区老干部局的同志同我联系，安排接机事宜。老干部局的同志询问了航班情况后说，陈部长可能到机场迎接。我对老干部局的同志说，陈部长一定很忙，她千万不要到机场接我。
飞机于7日晚上8时零5分到呼和浩特。我出得机舱口，就望见陈朋山部长已等候在那里。组织部长亲自来接，我很感动。这位组织部长却并不像领导，很像早已熟悉的内蒙古老乡，没有什么客套话，她只是讲到十多年前我们在北京见面时的情景。乘车离开机场，一路上看车窗外夜色阑珊，张灯结彩，霓虹闪烁，好一派节日景象。
到了住宿的内蒙古饭店，已是晚间九点多钟。陈部长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说不吃了，在飞机上吃过饭了。我对陈部长说：“你事情很多，赶快去忙吧，我住下就没事了。”进得房间，她介绍一位叫杜卓然的小姑娘，是内蒙古农牧学院在校生，这次庆典活动的志愿者，专人负责对我的接待。这是我第一次亲历、亲见志愿者，觉得有点新鲜。小杜送我一份《刘济民接待手册》，只见手册上有关日程安排、作息时间、友情提示，以及包括陈朋山部长在内整个接待班子10多人的房间号、联系电话等，都详尽列出，很像出国考察那样的小册子。我这才知道，从北京等各地回来参加庆典的老同志数十人，都住内蒙古饭店，都由陈部长率领的自治区党委组织部和老干部局的同志负责接待。我觉得这样的分工，很有意思，好像又长了点见识。杜志愿者一再表示，有什么事，尽管打电话找她。还说，明早带我去吃早饭。我说，这里我熟悉，吃饭、乘车、参加活动，手册上都清楚，到时候我自己按时间按要求行动，我身体好，一切自理，你们就不必为我操心了。
志愿者走了，陈部长又明明白白地给我讲了整个庆典活动的安排。我说，我只参加明天（8日）上午的参观、下午的大会，看晚上的文艺演出，其他时间我走亲访友，自己安排，就不麻烦陈部长了。她突然问我，准备看看哪几位领导同志？我真没想到这位部长考虑得这么周全、这么具体。我对陈部长说，熟人太多，大家都忙，不好打搅，开会碰上，打个招呼就是了。她不管我怎么说，还是立即用手机拨通了两位非常熟悉的领导同志的电话，还让我同他们通了电话。我对二位领导说，聪敏和我都在内蒙古饭店，你们都忙，这里有陈部长安排，很周到，就不劳二位费神了。最后还是陈部长决定，第二天（8日）中午就在内蒙古饭店，同几位领导同志相聚。
陈部长把我这里安排好之后，放心地走了。晚上10点多钟，来了一位摄影师，也是陈部长安排的。她请这位摄影师为办理我的出席证拍照片，要求连夜制作，第二天给我。
8日中午，陈朋山部长专门为聪敏和我安排在内蒙古饭店同自治区几位领导同志见面，还请了仕奇集团董事长葛健等。大家喜气洋溢，畅叙友情，共庆自治区成立60年的辉煌成就，同贺家乡繁荣兴旺。
8日上午在呼市参观大召、五塔寺召。吃早饭时，陈部长特别关照我上二号车，全部活动都按指定车号乘车。她还提醒我，这个车队的车牌都是“京”字头，是专程从北京租来的车。我按时在饭店门口上了二号车。坐定后发现，车上没有一个熟人，这些人不说汉语，有的说蒙语，有的说俄语，我感觉到上错车了。又发现陈部长正在几辆车之间来回走动，很可能是在找我。我立即下车，见到陈部长，她不急不慌地说，我想你一定是上错车了，小杜也在找你。你上错的那个车是外宾车队的二号车，你应该上“领导干部代表团”的二号车。我这才发现上错的那辆车的车窗前确实有“外宾”的标志。陈部长带我上了我应该坐的二号车，我觉得很不好意思。由于我的粗心大意，给大家添了麻烦，也就特别佩服陈朋山同志的细心、周到、无微不至。
8日的重要活动结束后，我留出时间看望家人，回乡下扫墓，晚上仍住在内蒙古饭店，早出晚归，有时碰上陈部长，她都要问我如何安排，有什么问题随时告诉她。在我离开饭店前，请陈部长到我住的房间，向她告别，当面表示感谢。我用“尽善尽美，无可挑剔”八个字评价陈部长所负责的对老同志的接待工作。老同志们不是一般的满意，是非常满意。陈朋山同志只是淡然一笑，说了一句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离开呼市那天晚上，我正和家人一起吃晚饭，突然接到自治区人大副主任云秀梅的电话，她说，布赫同志在内蒙古饭店，问济民在什么地方，能不能过来一起吃晚饭。布赫同志是德高望重的国家领导人，是内蒙古的老领导，这么大的领导，还能想到我这个小老乡、小人物，我又是非常感动。我立即赶到内蒙古饭店，在座的还有布赫同志的夫人珠兰其其格，还有云秀梅和其他几位领导同志，陈朋山部长也在。布赫同志说，本来请吕聪敏也来的，他因为北京有公务，已经回去了。我一再向布赫夫妇、向各位领导表示感谢。我和布赫同志共同回忆起二十年前、即1987年我在苏州工作时接待布赫主席的往事，回忆起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们在北京多次见面的情景。布赫老人家总是一身和气，一脸的喜气，总是那么热情，那么亲切，那么慈祥，我印象特别深刻。
离开呼市，还是陈部长送我。她送我到机场贵宾室后，发现来送我的家人，进不到贵宾室，她一定要亲自去带他们进来。我说，不好再麻烦陈部长，请别人去找一找就可以了。陈部长却说，机场的人认识我，我去方便。只见她不慌不忙地去了，又不慌不忙地带来了我的几位家人。一位身居要职的领导同志，还听说，她出身名门望族，实在是看不出。我总觉得她很像农牧民的女儿，不张扬，不摆谱，很低调，总是那样随和，那样平常，那样善解人意，甚至对普通人的一些琐事都关心备至，现如今少见了。
这次回内蒙古短短的几天当中，处处受教育、长见识，处处被感动，处处感受到一种乡情、真情、素朴之情的温暖。
我告别了陈朋山部长，告别了志愿者杜卓然，告别了自治区党委组织部和老干部局的同志，告别了我的家人，满载着盛情和温暖，离开家乡，回到了无锡。
这次回内蒙古，最为遗憾的是没有更多的时间同聪敏说说话。还是我到呼和浩特的当天晚上，本来说好我到他住的房间去看他的，结果没有等我去，他就到我的房间来了。我们之间都有许多话要说的，那天太晚了，未能尽意。在呼市的那几天，我们天天通电话，只因各自都有自己的安排，没有来得及再见面。我们相约，金秋时节在无锡相聚，我在期待着。
（遵济民先生之嘱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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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刘济民
1938年农历8月22日出生于内蒙古。1951年7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8年4月随部队集体转业到北大荒，参加了创建国营农场、开发北大荒的事业。1960—1965年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多年从事国营农。场管理工作和农村工作。1978年任国家农垦总局副局长。1986—1993年，先后任中共江苏省苏州市委副书记，无锡市委副书记，无锡市委书记。1993年7月任国务院副秘书长。1998年4月任国有企业稽察特派员，2000年6月改任国有企业监事会主席。 刘济民先生中国传统文化的功底深厚，酷爱中国古典诗词散文，常从中汲取营养。“能从细微处发现闪光点，有时寥寥数笔，却力透纸背”。1993年后、陆续发表散文、随笔等。1998年出版《春潮集一苏南经济发展实践录》，2002年2月出版《秋韵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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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朋山，女，汉族，1949年5月生，江苏江浦人，大专文化程度，1973年11月入党，1968年8月参加工作。现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组织部部长。
  

1968．08-1976．06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西乌旗金河公社巴拉根大队下乡；
1976．06-1981．03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西乌旗旗委常委、革委会副主任；
1981．03-1983．06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西乌旗副旗长；
1983．06-1989．05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盟委委员、组织部部长（其间：1987.09-1988.07在中央党校中青年干部培训班学习）；
1989．05-1994．06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盟委副书记（其间：1989.09-1992.07在中央党校函授学院经济管理专业学习）；
1994．06-1996．03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盟委副书记、盟人大工作委员会主任；
1996．03-2001．09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盟委副书记、盟长（其间：1996.09-1997.07在中央党校中青年干部培训班学习）；
2001．09-内蒙古自治区发展计划委员会副主任、西部开发办公室主任；
2001．12-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组织部部长。

虚和子

吕聪敏，1938年6月生，内蒙古呼和浩特人。大学学历。中共党员。１９６３年８月参加工作。长期从事外交工作，曾担任驻多国外交使节、各国议会联盟负责人，是著名外交家。在李鹏任国务院总理和人大委员长期间，担任李鹏秘书。１９９４年５月至１９９８年３月任国务院外事办公室副主任。１９９８年３月至２００３年３月任第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１９９８年５月至１９９９年１２月任全国人大澳门特别行政区筹委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