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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公元一九八零年,正月初七,松花江边某小城.
虽说已经过了破五,可秦家大院还笼罩在浓浓的节日气氛里,院子里挂满了一串串的小红灯笼,院子里的几户人家还闪着昏黄的灯光,院子外不时的响起爆竹声,还有小孩子快乐的尖叫.
秦家大院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喜庆的时候了,1980年的中国,还刚刚从浩劫中艰难的走出来,秦家大院的外墙上“牛鬼蛇神“几个大字还依稀可见,但街边外悬挂的“打倒四人帮”的大幅标语似乎在刻意提醒着人们,那个举国疯狂的时代已经过去,未来还在未知中,人们依然在浑浑噩噩的度过每一个平凡而平淡的日子。
改革的春风还没有吹到寒风刺骨的东北,人们的日常生活并没有随着一个时代的逝去而有太多的改变,人们每天早上仍然要用粮票到街口的食堂买豆浆,有些人还在穿黄军装,戴着毛主席像章,甚至有些人还每天早上背诵毛主席语录……一切似乎还没有真的走出文革的日子,但似乎又有什么变化隐藏在这平和的每一天里,每个人都能感觉的出来,可有说不上来。秦家大院住着平凡而又特殊的一群人,他们在文革中的表演已经是谢幕,在茫然中,他们走入了一个新的年代。
秦家大院,顾名思义,是姓秦的人创立起来的,而这个大院的第一任主人也还健在,--秦秉业,秦老爷子。秦老爷子本来哥们三人,祖籍山东蓬莱,秦老爷子排行老二,1937年他们哥仨穷的活不下去便去闯关东,没成想,经过北京的时候正赶上卢沟桥事变,老大秦秉财中了流弹死了,剩下秉业、秉文小哥俩死里逃生的跑到了东北的江城,给人家做长工为生,过了一年,老三秉文投奔了抗日组织,转战去了延安,剩下老二秉业给富人家做做长工维持生计,倒也养的活自己,本以为就此不好不孬的凑活下去了,谁知那年秉业在沈阳城外救了被日本兵围住骚扰的女学生是江城第一大户牛家的千金,天公做媒,佳偶天成,秉业逃到东北的第二年无意中遇见了牛婉珍,成了人人羡慕的登门快婿,秉业人聪明勤快,借着岳丈的势力靠着药材迅速起家,到了解放前,已经是江城第二大户,1949年初,婉珍诞下一子取名守业,老爷子希望儿子可以守住家业,可人在时代的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啊!!!秦家大院在未来的三十年里真是风风雨雨。前事已过,暂且不提。
今天对秦老爷子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就在今天,他就真的成了爷爷了。守业去年结的婚,儿媳妇也很争气,不久便怀上了孩子,让老头子一直乐得合不拢嘴。现在的秦老爷子就坐在大门口,有些焦急的望着街口。院子里秦老太太很有条理的忙碌着,院子还有几个人,都是亲家大院的住户,也在替这家老主人准备着这个大院新时代第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镜头一转,市妇产医院里,守业在产房的走廊焦急的走来走去,产房里传来媳妇刘巧玲在痛苦的呻吟声,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守业不免有些紧张,双手翻过来背过去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好,生命真是时时刻刻都是种煎熬,哪怕是这幸福的时刻。时针快指向十二点了,这个小生命还迟迟不肯从娘肚子里出来,守业很担心,因为他和巧玲都属于大龄青年晚婚晚育,夫妻二人今年已经过三十岁了,守业的一颗心真是七上八下的。另一边,在产房里,巧玲双手紧紧的抓住被单,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大口大口的吸着气,脸涨的通红,嘴里又不住的大喊,“医生,我不生了,我,我不生了”,老护士不满的看着她,“不生?不生你把他放哪儿,一会儿就过去了,忍忍,再忍忍,听见没有!”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指针刚到十二点,产房里很清脆“呱”的一声,我们的男主人公终于出世了。
这孩子此时还很难看,双眼紧闭着,玉做的小手不停的在空中抓挠,还乱蹬腿,老护士把守业叫了进来,让这个年轻的父亲验了下自己的儿子,放在秤上量了体重,印了脚印转身就把孩子抱到了婴儿房,巧玲和丈夫说了几句便累得睡了过去。守业在妻子床边坐了一阵,等妻子睡熟了,便骑着自行车,回家向他的老子报喜去了,当然妻子的床边还有人陪着,他很放心。
今年过节很晚,二月的江城还是很冷,今夜下着大雪,已经是深夜,街边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各家各户挂在外面的红灯笼和远处零星的爆竹声,雪花不时的打在守业的脸上,守业却不在乎这像针扎似的疼痛,在街上撒了欢的骑着自行车,大声的喊“我有儿子喽,我有儿子喽!!!”声音沿着街道传的好远,偶尔街边被惊醒的人家还会咒骂几声,守业不在乎,经过文革十年的风雨,守业已经很成熟了,但今天,这一刻他发现他又成长了不少,人生啊,你是那样的曼妙,总让人觉得自己还是那么的幼小。
秦家大院的位置很好,离医院也不远,十五分钟后,守业就看见了还在门边守望的老父亲,寒霜让父亲的胡须更加苍白了,黑暗中父亲手里的烟星在风中忽明忽暗的,守业的鼻子忽地酸了,他忽然体会到了当父亲的不易,他忽然想到那年他为了和父亲划分界限,将父亲辛苦赚来藏在家中的十根金条一起交给了革命指挥部后,父亲那又恨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个世界母亲和父亲是同样伟大的,守业心里不知道是悔恨还是温暖,百般滋味啊。
“守业,是儿子还是闺女??”老爷子急切的问道。
“爸,是个儿子,您有孙子啦!!”
“老伴,你听到没有啊,我们有孙子啦!!!是个孙子啊!!”秦老爷子乐的回头冲着院子里大叫,老头子早年历经战乱贫穷,到了中年又赶上了文革,被整的一塌糊涂,连棺材本都被儿子交给了政府,如今可算是有了件值得高兴的喜事,老爷子心里高兴啊,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荣华富贵早看的开了,人生最弥足珍贵的是亲情啊。
“听到啦,老头子,你这么大声,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孙子啦!”秦老太太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快乐。
大院里的人也在互相庆贺,其实,在这一年里,还会有五个小生命降生在这个院子里,新的时代,新的生命,公元1980年正月初七,人日,是个好日子……
也许是因为雪花的关系,月亮从云彩中透出朦胧的蓝色的光,雪依然在下着,甚至可以听到雪落下发出的沙沙声响。婴儿房里很安静,大概有二十几个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几天降生的,孩子们早已经安然睡去,偶尔会呓呓几声,我们的小主人公也一样。相聚是缘,即使是对这些婴儿们,虽然他们以后根本不会认识这些曾经奋斗在一个婴儿房里的战友,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是在一起的,在这一刻,世界对他们而言,是那么的平等,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最后一次。
下半夜不知什么时候,雪,停了,月亮露了出来,周围还有淡淡的云,街上静悄悄的,一切都睡去了……
趁着这安静的功夫,请让我用几段文字介绍一下秦家大院里的这六户简单而平凡的人家。
说秦家是这个院子的主人,那是建国前的事情了,东北解放后,秦老爷子的岳丈便拱手把他自己的院落捐给了政府,自己回到了山东老家寻根去了,现在牛家大院是江城的城市规划局所在地,在市里享受着文物的待遇,秦家倒没有那么彻底,只是让出了几间房子给政府的一些没有房子的外地干部当作临时的住处,一两年后,住在这里的人基本安定下来,便搬了出去,后来陆续搬来了几家,一直住到了现在。
李家最先搬了进来,男人李三金原来是给日本人开车的,后来给当地的国军开车,再后来给共产党的政府开车,媳妇王氏是三金花了一沓军票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因为秦家离政府不远,所以搬进来就近给领导开车,56年冬天,三金车翻在下了十八盘山道,王氏成了寡妇,身边还有个刚几个月大的孩子李有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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