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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士与近代中国佛教复兴思潮研究
摘 要:兴起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中国近代佛教复兴思潮,是一场旨在振兴佛教的宗教文化运动。无论是运动的开启还是运动的发展,在家居士都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关键词:居士;佛教复兴思潮;作用
居士作为佛教信徒的组成部分,一直是佛教中的一支重要力量,对佛教的存在和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从某种程度上说,如果没有居士这一阶层的存在,单靠寺院僧侣的力量,佛教不仅难以在社会上展开,而且也难以维持其永久的生命力。如果说居士的作用在佛教的发展时期不甚凸显的话,那么衰微时期佛教的维持和再兴,居士则是发挥着寺院僧侣难以企及的作用。近代是居士佛教大昌盛的时代。广大居士面对僧侣佛教的凋零和衰颓,世俗社会对佛教的侵凌和毁损,怀着对佛教的正信,积极倡导并投入到佛教复兴的实践之中,为近代佛学的复兴和近现代佛教的恢复与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然而,长期以来,无论是学术界还是僧界,对居士在近代佛教中的地位和作用都缺乏正确的定位,这在一定程度上违背了历史的客观实际。本文拟就这一问题作一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一)居士是中国近代佛教复兴运动的启动者、奠基者
发端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中国佛教复兴运动,是中国近现代史上一场重要的宗教文化运动。作为一场以复兴宗教为目的的运动,按理来说,此场运动的启动者应该是僧侣层的人士,因为他们比别人更负有这种责任感、使命感。然而事实恰恰与情理相反,启动这一伟大运动的却是一位在家的居士——杨文会。
杨文会所处的时代,正是中国社会内忧外患加剧、灾难深重的时代。作为一知识人,传统知识份子人格思想的熏陶,自然使他有一种强烈的匡时救世、救民于水火的使命感。为了实践这一使命,他和当时中国的大多数知识份子一样,先是积极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找一条理想的路式,“凡音韵、历算、天文、舆地,以及黄、老、庄、列,靡不领会。”[1](P581)后来一次偶读《大乘起信论》,使他发觉佛法“奥旨”,便对佛经的搜览一发而不可收拾,从而奠定他“一心向佛”的人生理念。然而,杨文会的“一心向佛”,并不是历史上少数文人、政客那种皈佛遁世以自慰,而是以佛法去匡时救世,普度众生。特别是通过对欧洲的考察和与日本学者、僧人的交往,进一步认识到中国在未来要与日本、欧美诸国“并驾齐驱”,“非学佛不为功”。[2](P330)即在杨文会看来,只有振兴佛教,才能救亡图存,并实现强国富民之梦。然而,中国佛教在经历一千八百多年之后,至清代晚期,已衰颓不堪。正如杨文会自己所描述的:“近时宗门学者,目不识丁,辄自比于六祖。”“自试经之例停,传戒之禁弛,以致释氏之徒,无论贤愚,概得度牒。于经、律、论毫无所知,居然作方丈,开期传戒。与之谈论,庸俗不堪,士大夫从而鄙之。”[3](P333)当时的中国佛教,不仅在内僧团腐败、戒纲废弛、思想固陋、人才凋零,而且在外地位低下,时常受人鞭笞攻伐,寺院庙产屡遭攘夺。特别是自进入近代以后,西方基督教势力的大规模入侵,太平天国大规模的毁佛行动和“庙产兴学”风潮的滋起,更使衰颓中的佛教受到了沉重地打击。与此同时,在中国的周边国家如斯里兰卡、日本等,都相继出现了佛教的复兴运动,而且日本佛教界还把其佛教复兴运动的界面推延到了中国。面对中外佛教如此反差的境况,具有中国传统知识分子人格思想的杨文会居士深感忧虑,“我国佛教衰坏久矣,若不及时整顿,不但贻笑邻邦,亦恐为本国权势所夺。将历代尊崇之教,一旦举而废之,岂不令度世一脉,后人无从沾益乎?”[4](P332)于是,便把中国近代佛教的生死存亡问题义不容辞地推到了自己面前,当仁不让地担负起复兴近代佛教的伟大历史使命。
杨文会通过了解发现,当时佛教的衰颓,不仅表现在僧才的奇缺、佛学研究的消沉和义理传承的中断,还表现在佛教经典的大量散佚流失。因此,在他看来,要复兴近代佛教,当务之急就是培养僧才,刊行经典。他认为,当今“末法时代,全赖流通经典,”[5](P582)而当时佛教典籍散佚严重,对弘扬佛法大有影响。他还说:“诸方名刹,向无学堂造就人才,所以日趋于下也。”[6](P502)“欲求振兴,惟有开设释氏学堂,始有转机。”[7](P340)于是,他几乎是倾注了其毕生的精力来创办金陵刻经处和祗洹精舍。金陵刻经处刻印的佛藏,其数量之多、校勘之精,为近代刻经之最。特别是其刻印的从海外搜寻到的大量“古德逸书”,为其后开近代佛学研治“因明”“唯识”之学风具有重大影响。而其祗洹精舍不只是培养了像太虚、欧阳渐等一批近代佛教复兴运动的主将式人才,更是开创了近代佛教育的新路式,此后全国各地兴办的佛学院,无论是组织结构还是课程规制,多沿袭和仿效祗洹精舍。除此之外,他还针对中国佛教长期以来“释氏之徒,不学无术,安于固陋”[8](P342)的状况,把研治佛学、弘扬佛法作为佛教振兴的关键。杨文会居士不仅以自己的思想影响后来的佛教改革,而且还为后来的佛教复兴运动培养大批精英,如居士界的欧阳渐、桂柏华、黎端甫、谢无量、李证刚、蒯若木、梅光羲等,僧界的太虚、仁山、智光等。他们秉承师愿,继续倡导佛学研究和佛教革新,共同推动了中国近代佛教复兴运动的深入和发展。
(二)居士是推动近代佛教复兴运动的中坚力量
自杨文会开启近代佛教复兴运动之后,复兴佛教成为了广大佛教缁素的共同心声。但是,仅有期望是不够的,还必须将其付诸行动。而且,作为一场文化运动,如果没有形成一支重要的力量,,仅靠数个人的振臂呐喊,也是成不了气候的。杨文会以后,佛教复兴虽已酿成一股强劲的势头,但从整个运动的全过程来看,对它起重要推动作用的力量,不是来自僧界,而是来自居士界。之所以这样说,理由主要有三:
首先,居士是佛教复兴运动中的一支主要力量。在近代佛教复兴运动中,真正投身于佛教复兴运动的僧侣并不是很多,常见身影的多为在家居士。他们为复兴佛教而创立的以会、社、居士林、精舍等命名的各种居士团体,遍及全国各地城镇。这些居士团体为挽救佛教的危亡,发扬佛教之“大无畏”精神,积极投身于佛教的复兴运动。他们创办刻经处、佛教书局、佛教报刊,建立佛学研究会,组织讲经弘法会,举办慈善福利事业,构成了佛教复兴运动的主要力量。在近代居士团体中,比较突出的是南京的“支那内学院”、北京的“三时学会”和上海的世界佛教居士林与佛教净业社。
其次,居士是近代中国佛教复兴运动的主导者。近代中国佛教复兴运动自杨文会居士开启后,面对僧界的固守和沉寂,广大居士避开寺庙丛林的种种禁锢和阻挠,积极行动起来,承继杨文会开创的事业,将佛教复兴运动推向前进。无论是在佛教改革,还是在举办佛教文化事业和慈善福利事业方面,居士一直都是走在最前列。而且,在以上方面所取得的成就上,也是令寺庙丛林无能相比。纵览中国近代佛教史,我们发现,无论是在佛学研究、佛教书刊出版,还是各种弘法护教和慈善活动,都活跃着一大批名流居士。如佛学研究方面,除欧阳渐、韩清净、吕外,著名者还有梅光羲、桂伯华、谢无量、蒋维乔、黄忏华、李证刚、唐大圆、史一如、顾净缘、朱芾煌、朱镜宙、王恩洋、王季同、周叔迦等数十百人。他们在佛学研究方面的成果和方法,对20世纪上半叶的佛学研究产生了重大影响。
第三,居士是近代佛教改革的坚强后盾。佛教延存到晚清,如同一个全身布满病灶的老人,处于苟延残喘的生存之中。不仅内部宗风衰颓,戒纲废弛,僧才凋零,僧团腐败,而且外部寺产常遭人攘夺。特别是第一次“庙产兴学”风潮兴起以后,佛教成为了被任意宰割的对象。为挽救佛教危亡之命运,居士杨文会、高僧太虚积极倡导改革。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对于这样一场重振佛教为宗旨的改革运动,作为主持佛教的僧界,其大多数人不是持以沉默就是肆意阻挠,恶意攻击。从而使得近代佛教的改革运动不得不依靠在家居士的力量得以进行。在近代佛教复兴运动中,居士不仅充当了中坚力量,而且也是佛教改革的坚强后盾。
(三)居士是近代佛学研究的重要力量
佛学研究是佛教发展的一个重要内容。要复兴佛教当然离不开佛学研究。近代佛学研究的风气,开启于19世纪晚期。时值中国内忧外患加剧的大变乱年代,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章太炎等一批具有救国热忱的知识分子为从佛学中摄取拯时救世的精神能源,便纷纷钻研佛典,鼓吹佛法。然而,于开启近代佛学研究风气贡献最大的莫过于杨文会居士。他感于禅宗末流导致义学不振及近时僧尼“安于固陋,不学无术”的状况,创办祗洹精舍和佛学研究会,培养了一大批佛学人才。其中著名的如欧阳渐、太虚、谭嗣同、桂伯华、黎端甫、章太炎、谢无量、李证刚、蒯若木、梅光羲等。20世纪上半叶,伴随着佛教复兴运动的发展,佛学研究出现了盛况空前。佛学研究的队伍,大体分为三类:第一类为居士;第二类为学僧;第三类为非居士的学界学者。其中尤以前二类为著。然而,在前二类中,无论是研究人员的数量还是研究成果的数量、质量及社会影响之广居士“均不在比丘僧法师辈之下”[9]。特别是抗战前的30多年间,“居士较僧尼起了更为重要的作用”[10](P437)。
近代居士研究佛学的团体甚多,几乎遍及全国各地如欧阳渐在南京创办的“支那内学院”,韩清净等在北京创立的“法相研究会”、“三时学会”,范古农在上海创立的“法相学社”,王弘愿在广州主持的“解行精舍”,顾净缘在上海建立的“瑜珈学会”,王家其在昆明建立的“莲花精舍”,袁焕仙、贾题韬等在成都建立的“维摩精舍”,等等其中,比较突出的是在当时拥有“南欧北韩”之称的欧阳渐的“支那内学院”和韩清净的“三时学会”。欧阳渐是近代居士学者中佛学造诣最深、影响最大者,被后人誉为“近代居士佛学的泰斗”。杨文会去世后,欧阳渐秉承其师遗志,继续经营金陵刻经处。为光大师门,培养佛学人才1922年,他与学生吕等创建支那内学院,组织人力研究佛学,整理教典。支那内学院是当时国内最重要的佛学研究机构,在近30年间培养出了数以百计的佛学人才,其中许多都是后来的教界、学界佛学大家,如梁启超、梁漱溟、熊十力、汤用彤、陈铭枢、黄忏华、王恩洋、巨赞、虞愚、田光烈等。该院所办的《内学年刊》、《内学杂刊》,堪称20世纪学术品位最高的纯佛学学术刊物。欧阳渐的助手、继承者吕徵,在佛学研究上更有突出的成就,被国内外学术界公认为现代中国功力最深、成果卓著的佛学家、佛教教育家。韩清净是当时与欧阳渐齐名的佛学家。1921年,韩清净在北京与居士朱芾煌等发起成立“法相研究会”。1927年,又与朱芾煌等人在北京创建“三时学会”。
居士学者成为近代佛学研究的重要力量,并不是否认僧尼界在佛学研究中的地位。20世纪上半叶,僧尼在佛学研究方面有建树者为数也不少。其中成果丰硕、影响较大者有太虚、印光、弘一、法尊、持松、印顺、芝峰、法舫、常惺、大醒、震华、福善、乃光等。尤以太虚一系人数最多,成果最丰。如太虚一人著述达700万字,很多具有甚高的学术水平。其弟子法尊和印顺的佛学研究水平和成果,皆堪称20世纪佛学研究的顶峰。如果以抗战爆发的1937年为界线,将20世纪上半叶的佛学研究分为二个时间段的话,那么,居士界在上一时间段里,无论是研究人员还是研究成果,都明显要甚于僧尼界。只是到了下一时间段,僧尼界便逐渐超过了居士界。这一事实又同时说明了居士界佛学研究风气对僧尼界的重大影响。
总之,近代居士为振兴佛教而所做的各项事业,在近代佛教史上不仅具有开创之功,而且也取得了较大的成效。虽然他们的努力未能实现其初始的愿望——佛教复兴,但他们诸多卓有成效的改革措施,不仅带来了近代佛教的重大转折,而且对近现代佛教的继续生存和谋求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可以说,没有近代居士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没有近代的佛教复兴运动,也不会有当代佛教的兴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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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杨文会.观未来[A].杨仁山全集[C]. 北京:黄山书社,2000
[3]杨文会.释氏学堂内班课程刍议[A].杨仁山全集[C]. 北京:黄山书社,2000
[4]杨文会.支那佛教振兴策一[A].杨仁山全集[C]. 北京:黄山书社,2000
[5]欧阳渐.杨仁山居士事略[A].杨仁山全集[C]. 北京:黄山书社,2000
[6]杨文会.与南条文雄书[A].杨仁山全集[C]. 北京:黄山书社,2000
[7]杨文会.般若波罗密多会演说一[A].杨仁山全集[C]. 北京:黄山书社,2000
[8]杨文会.般若波罗密多会演说四[A].杨仁山全集[C]. 北京:黄山书社,2000
[9]佛日.近现代居士佛教[J].法音,1998:(5)
[10]邓子美,陈 兵.二十世纪中国佛教[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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