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男怨女的伤心之夜——闲聊七夕

物虚生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私语为何一定要在夜半无人之时，恐怕除了私语之外，另有事情好做，选在夜半无人之时，正好避人耳目。世间多少红男绿女，“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却也并非一定在七夕。只是必在夜晚，明月当空，枝桠掩映，朦胧晦明之际，正是明末文人所说的“交关有趣”之时。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牛郎织女每年一度的七夕之会，除却私语之外，定无它事。试想几千年来，他们春风一度之夕，有多少世俗的眼光穿越夜空在注视着，他们连耳鬓厮磨、喁喁低语，都要怕隔墙有耳，遑论其它？怎么能象唐明皇与杨贵妃那样有大把时间从容缠绵。证据不是没有，只看千百年下来，织女始终不曾文王有信，便可知所言非虚了。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风俗，偏有那无嗣的泣妇，每逢七夕要去向膝下犹虚的牛郎织女，祈求子嗣，盼望开花结果、枝繁叶茂。于是，七月七日这天夜里，多少盼子心切的少妇，洒扫庭院，摆设几案，美酒佳肴，供奉月下，心香一瓣，遥寄霄汉。可怜天下无助的妇人，病笃乱投医，送子观音都没办法的事，不曾为父母的牛郎织女又有什么法子？何况一年才一次的相聚，难道还要忙着为他人作嫁衣裳？当然，这样的风俗现在是不多见了，即便有，也不定挪到哪家风俗旅游村，做招徕生意的活广告去了。

牛郎和织女三百六十五天中，只有那么一个夜晚可以相互依偎，这在热恋中的男女，实在是一件不能忍受的事情，天天耳目相接、脉脉含情还嫌不够呢，区区一夕之晤，怎能令人心满意足？这其中必有什么缘故，使他们不能长相厮守。

据说，织女原是天帝之女，住在天河之东，她的任务就是纺纱织布，做成云锦天衣。此衣既出于天璜贵胄之手，想来是给天帝天后享用吧，一般的神仙是无福受用的。总之这位高干子弟并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偶尔还要借助老爸的势力为非作歹，而是仰赖十指，生活颇为不易。天长日久，毕竟是自家血脉，天帝怜她小姑独处，清寂难耐，便一根红线，牵在了住在天河之西的牵牛郎身上。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区区一条天河岂能挡得住？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四眸含情，心中难舍，花朝月夕，缱绻绸缪，有过新婚经历的男女，自不免深有体会，更不待言。千不该万不该，牵牛与织女淘泳爱河，把为天帝织云锦天衣的活计，给丢到了九霄云外。大概那时候还没有度蜜月之说吧，天帝也不会善体人情，全不顾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人之常情，大发雷霆，责令织女还回天河之东原来的居所，只有每年的七月七日才能渡河与牵牛相会，这一来顿时搞得凄凄惨惨戚戚，也不知对他有何好处。

据我这凡夫俗子的小人之心猜测，这不是神仙家家教严，而是因为神仙家与我们凡夫俗子一样，没妈的孩子没人疼。要么织女属于“庶出”，小老婆生的，天帝不会没有小老婆吧？小老婆生的没地位，不受重视；要么就是死了娘，现任天后不是原配，眼底浅，容不下前任的骨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好端端的公主，靠给亲爹纺纱织布以为生计就已经匪夷所思了，这还可以说是人家天上廉政建设搞得好，王子与庶民一视同仁，都要靠自己的劳力讨生活。至于新婚燕尔之际，仅仅为了少织几匹布、少制几件衣就被搞得劳燕分飞，欲哭无泪，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难道天帝缺那几件衣服穿吗？必是天帝促成这件好事为天后所不忿，借故拆散这对苦命鸳鸯。唉，后妈之毒，以至于此。

这一来，牵牛与织女就只好“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了，把眉儿蹙断、把心儿揉碎、泪珠儿滚成线、只为这一天“银汉迢迢暗度”，夜夜相思，瘦骨化灰，心中有血，眼中有泪，更与何人诉？可恨的是世间的凡夫俗子、红男绿女，竟把这一天当作可庆贺的日子，兴高采烈，津津有味，不知天上那对，正流泪眼对流泪眼，伤心人对伤心人！因为这虽是一次重逢，却是更久的离别。多少次黯然销魂，就在那惊鸿一瞥之后！七月七日，实在并不能算是情人的节日，它是痴男怨女的伤心之夜。惊心动魄的重逢之后，内心深处留下的只是惊人的空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知道刻骨的相思、长久的离别，总会带来重逢的喜悦，因为他们是长生的，他们是不老的，他们可以千古等待下去，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烂。而紫陌红尘中的俗世男女，有多少日子可以等待？有多少年华可以虚掷？

寄语少年人：“莫等待，光阴不会复来，勿让青春偷偷消逝去，莫等待！”
在这个日子里，我一定要祝愿：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之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

redhat028

昨天晚上我看到了牛郎和织女星呢，看了几十分钟，说实话悲凉的感觉从中来。

跳梁

楼主有日子没来了. 最近园地喜事不断, 老斑竹们纷纷回潮, 今天又读到了楼主的美文.

雪融鸿飞

引用第0楼物虚生于2007-08-20 10:16发表的 痴男怨女的伤心之夜——闲聊七夕 :

在这个日子里，我一定要祝愿：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之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

.......

嘿嘿，若真成了眷属，还怎么做有情人 ^_-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