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小记沈从文与张兆和

我爱莎野嘉

2007.07.11原创首发读书参考

沈是我很喜欢的民国作家，他与张兆和的故事在纸上心头划画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不尽满意，因为真实的爱情已经成为了历史，而我们只是历史的观望者。

他们的爱情传奇，留下一个要人追慕的背影，思念不已。
我说的是沈从文与张兆和。
在夏日的夜晚，被炙热的日光灯烘烤，手里放着他的湘西散记，一遍遍地在脑海里想像，那张被都市折磨的脸，披着毛衫的男人，重新走回曾经熟悉的湘西，被娇俏的湘西女子多情地注目的样子。旁边，是火堆里不断迸发出的燃烧声，直到她被喊回去了，于是轻咬了唇，妩媚地用余光瞥了最后一眼，离去。这离去也是不甘心，因为女子生得太美，不甘心就成了凄切似的。他则继续走了泥泞的路，重新回到寒冷的船里，伴着清澈的流水声给家里的她写下一页页的书笺，告诉她，思念到底是什么呢？告诉她，因为有了思念，他的心永远都似被湘西迷濛的美丽所笼罩，有了淡淡的却绵绸的伤感，眼睛悄悄地湿了…
我不知道泪光中他看到了什么？在时光匆匆流转了许久之后的今天，我看到的是他当年徘徊在张家门外的无奈。夕阳，宅院，为情所困的脸，慢慢地，在别人家的门外踱着，温暖的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变调似的，那点痴，那点傻，全成了迷离的伤感。他当初给兆和写信的勇敢全然不见了，剩下的可怜又让兆和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好。兆和那时侯剪了短发，后面短得快要像男孩子了，拎着东西走进书店的时侯，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就以为是他，吓得把手里的东西啪地摔到地上，转身就跑。
兆和在不停地转移，逃跑，他在不停地追赶，乞求。
乞求，让沈从文身上流露出来的凤凰的游侠精神——那个因为浪漫主义与宗教信仰的奇妙结合而孕育出来的精神消减了不少，是企求，要这个年轻人身上，那凤凰的直白，凤凰的坚韧，成为困惑的俘虏。当兆和知道教书的先生原来曾经当过大兵的时侯，她又可曾知道她之后会收到那么多，扑山倒海而来的情书，他要用凤凰人的倔强和坚持，把兆和淹没在忧愁的爱情中。偏偏女子的心是玻璃样的透明，畅想是有，只那么一点，余下满溢的理智。她想要的什么，就会强烈地拒绝她不想要的。沈从文再没有淹没兆和之前，已经迷失了自己。他不知道啊，原来家乡水边那些白脸长身子的女子，见人爱作媚笑，且常用宽大的衣袖遮了嘴，妩媚地笑；可是这都市的女子，生着一张黑脸，见人也不爱作媚笑，为何就只认准了她呢。他的乞，因为追求的没落愈加强烈，发展成为深刻的悲哀，比仰望还要遥远，这样的爱情折磨着那个曾经开口闭口称自己「老子」的男人，那时侯，他也不过是个少年人，现在，茫茫然的爱情没有结果，他也成了都市里面壁的青年人。
他为着这苗乡优秀的品质消磨在都市迷茫的岁月中而痛苦，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这话听起来，抹不掉的到底是他离开时的伤心。我记起兆和日记里的话，他哭得那样凶，世界都抛弃他一样，只因为，她不爱他。

这世界上曾经的爱情，都已经悄悄蒙蔽了时间的灰，那个孤单的下午，兆和并不是因为他的背影被拉得长长的，才去了他的家，推开门，脸就红起来，我们家好多弟弟，你来玩罢。两个人一路上什么话也不说，到了家里，他嘴里的故事逗笑了孩子们，有没有开启兆和的心？否则，她跑到电报局里因为担心写下的电文，怎么会不充满甜蜜？乡下人，来喝杯甜酒罢。否则在以后的日日夜夜，在家书抵万金的年代里，她一次次地在信尾印上自己的名字，那个柔软的三三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感动？否则，在昆明的彩云下，她捧起他为她写满的文字，怎么会感动得泪水涟涟？否则…她在他离开以后，又怎么会产生困惑的疑问，到底他们的结合是幸还是不幸？
否则，我又怎么会因为她最后老得认不出沈的照片时，而黯然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