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学习者不妨看看汉语的“烦”与“F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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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的“烦”与“FUN”
公孙笑
　


英国语言学家坎贝尔精通44种语言，六七十岁仍自修华语和其他语文，并从事译著，退休生活过得很充实。赵元任学贯中西，幽默风趣，与英国哲学大师罗素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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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高龄的英国语言学家乔治·坎贝尔（George L. Campbell）两周前逝世的消息本地媒体都没报道。记者自80年代便已久仰其大名，主要是因为《健力士世界记录大全》当年把他列为精通最多种语言的在世语言学家之一。他能写和讲44种语言，也通晓另20种语言。他编写的两册《世界语言概要》(Compendium of the World's Languages)，是认识世上250多种语言的入门参考书，本地书店都有出售。

坎贝尔一生传奇：他自小口吃，从小学到中学，老师因他口齿不清而当他是低能儿，把他发放边疆，贬到课室后头，让他自生自灭，没想到却造就了机会，让他上课时半听课半翻阅课外书，自修外语。上学时，他总让妹妹在前头开路，他就可一边骑自行车一边看书。

坎贝尔的外语都是自学成功的。据外电报道，他上中学时自修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之后学法语和德语。上大学时自修拉丁文，后学匈牙利语、波斯语和阿尔巴尼亚语等。二战期间，他到BBC电台任职，直至1974年退休，当时是罗马尼亚语节目主任。

退休后，他又自修文言文华文、巴斯克语等多种语言，并从事译著。BBC一名同事曾向道地的外语同事求证坎贝尔的语文造诣，得到的答复都说他不只精通这些外语，而且已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

坎贝尔夫妇热爱旅行，几乎走遍世界，但他有个怪僻，从来不到他精通的语言的国家旅游，最有趣的是，他从未到过美国。而同事和亲友们，都对坎贝尔的幽默感留下深刻的印象。

语言天分与幽默感，让人联想到中国上世纪也出过不少风趣的语言学家，中英文顶呱呱的就有陈寅恪、钱钟书、林语堂和梁实秋等人。而最著名的当数《汉语言学之父》赵元任。

赵元任（1892－1982）不但精通英、法、德、日等八国语言，而且能说33种方言，曾任英国大哲学家罗素在华讲学时的翻译，每到一处都能用当地方言翻译，被公认为语言天才。此外，他还是汉字改革和国语统一运动的先驱者之一。

老一辈的新加坡人提起赵元任，都记得名曲《教我如何不想她》，便是由刘半农作词，赵元任谱曲。有不少人还读过他写的逗趣文章《施氏食狮史》：

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氏时时适市视狮，十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氏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氏拾是十狮尸，适石室，石室湿，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试食十狮尸，食时，始识是十狮尸，实十石狮尸。试释是事。

译成现代汉语，原文的意思就是：

从前，有个爱作诗的施姓文人，住在石头屋子里。他喜欢吃狮肉，发誓要吃掉十头狮子，所以经常到市场上去找狮子。某日十点，恰好有十头狮子上市，这时，碰巧姓施的也来到市场。他注视着这十头狮子，拉弓射杀了这十头狮子，然后拖着十头狮子的尸体回到石屋。石屋里很潮湿，他叫仆人把石屋揩干，然后欲饱尝这十头狮子的肉。吃时，才发现这十头狮子其实是石头做的，不能吃。现在请你试将这件事情解释一下。

原文短短92字，却能用一个“shi”音的四声，把施姓书呆子吃狮子的乌龙事描绘得淋漓尽致。有人说略识文言文的人都看得懂原文，但如果听旁人读它，则一头雾水。这正是赵元任创作此文的用意，以表明汉语同音字过多，以字母化取代决不可行。后人都称此文为最难的绕口令。许多人尝试效仿，都难登大雅之堂。本地一些汉语班则以《施氏食狮史》教导儿童正确的读音。

去年，一批华工在英国海滩拾贝，被海潮淹死15人，传说里头有石狮市姓史的，有人于是作一同音对纪念死者：“石狮市 史氏拾石失事 逝世”，并求下联，但始终未见下文。

倒是网络作者何员外借助电脑拼音输入法和金山词霸，用一个“zhi”音完成了一段和《施氏食狮史》相似的绕口令《侄治痔》：

“芝之稚侄郅，至智，知制纸，知织帜。芝痔，炙痔，痔殖，郅至芝址，知之，知芷汁治痔，至芷址执芷枝，狾至，踯，郅执直枝掷之，枝至狾趾，狾止。郅执芷枝致芝，芝执芷治痔，痔止。芝炙脂雉肢致郅。”

译成现代汉语，意思就是：

\"阿芝有个年幼的侄子叫大郅，人很聪明，会造纸，会织布。有一天，阿芝长了痔疮，用火燎烧了一下，结果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大郅到阿芝家里去，知道了这件事情，大郅知道芷的汁液可以治痔疮，就到长着芷的地方去采摘。突然来了一只疯狗，疯狗绕着大郅来回走，大郅拿起一根笔直的枝条扔了过去，砸到了疯狗的脚，疯狗停住不敢上前。大郅拿着芷的枝条给阿芝，阿芝用芷的汁液治好了痔疮。阿芝为了感谢大郅，给了他肥肥的烧鸡腿。\"

虽说都是游戏文章，却也从中看出汉语言博大精深变化多端的无穷魅力。

赵元任当罗素的翻译，两人惺惺相惜并建立了深厚的交情。记者手上有本70年代版的《杂记赵家》，是赵元任夫人杨步伟所著的回忆录。这本书后来由赵元任翻译成英文，书名就叫做“Family of Chao's”，但喜欢玩文字游戏的赵元任偏爱说那是“Family of Chaos”，原来这里头有段古。

赵元任在《杂记赵家》序文里解释了究竟。这里抄录供大家欣赏：

“是这么样来的：先是罗素在中国讲演中有一个讲题是Causes of the Present Chaos in China，是我给他翻译的。他回国后我们生了第一个小孩子，写信通知。他回信说： Congratulations， so you are among the Causes of the Present Chaos In China！后来他在他自传（第二册第一二七页）里说赵元任喜欢玩儿字，这个我倒是承认。可是他举的例子不是我的而恰恰是他玩儿Chaos 这个字的例子。所以现在就把杂记赵家这个书名的英文就译成 Family of Chaos来纪念罗素吧。至于这个字究竟要念成ㄑㄠㄙ（记者按：赵家的“赵”）还是念成ㄎㄟㄛㄙㄑ（记者按：英文字“Chaos”），那就听读者的便吧。”

可见，语文这东西要活学活用，罗素把赵家说成是中国乱局的起源之一，而赵元任也乐得消受。大师们的文字游戏，给后人留下了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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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对中文输入法有研究的学者指出，汉字的确存在着大量的同音字，安子介先生统计过，不分四声的同音字，yi有177个，ji有163个，yu有139个，依次类推，拥有100个同音字以上的汉字加起来，竟有1672个，占了常用字的三分之一。这可真够学生玩了。

如果嫌同音字串文需有文言文基础，这里还有个浅白的习作：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这是山海关孟姜女庙的一副奇巧楹联。它运用汉字的一字双音和通假借读，读来有趣，正确读法应该是：

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从“浮云长....”说到关云长。不久前，记者在书城展销会上听到两位受英文教育的中年人大谈电视剧《三国演义》。他们用英语交谈，夹几句华语，大赞关云长如何神勇了得，一个念关“云涨”，一个念关“长云”（他们不说关公，也许是电视剧里没用关公这个称呼吧），谈得很起劲，原来他们开始迷上三国故事，想在展销会上买些录像光碟和适合自己华文程度的三国读本。看来，只要内容通俗有趣，古典文学也能引起受英文教育者的兴趣。记者在此祝愿这两位先生精神生活过得更丰富。

坎贝尔六七十岁还自修华文，讲华语运动煞费苦心投年轻一代所好。年轻人如果还是认为学习华文华语难又“烦”，不趁早打好基本功，那记者只能说，你们将错过掌握华语华文开启中华智慧宝库所带来的无穷“F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