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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21 08:2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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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亦斋笔记(十四、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我这麦收刚结束,快的让人没一点感觉,以前用镰刀收割,车拉牛载,人欢马叫,撒到地里的种子就像放出去的一只羊,过两天带回一群羊来一样,美!现在粮食在老百姓心中能排第几呀?[p]
校长年纪大了,总爱叨叨以前的事,尤其是玩牌的时候。校长本来不爱玩牌,可架不住我这几个年轻人撺掇,也被拉下了水,开始是每周玩一次“诈金花”,后来渐渐上了瘾,主动招呼我们玩,改为每天中午吃完饭教师宿舍集合。校长还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每周一歌(搁)”现在叫“每日一歌(搁)”。因为玩的时候要往桌面上搁底儿钱。校长边玩边叨咕以前的事。
人什么苦人都能承受,人正因为会忘记所以才能活下来,卸载下人生沉重的包袱才能面对未来。可有些事只有骨头化成灰才能忘记,比如饥饿,这是最恐怖的事,是对大脑皮层烙印最深的记忆。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内忧外患,每人每天八两半。饿呀。好过的年难过的春,春天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候。去年的粮食吃的差不多了,新的粮食还没收成,青黄不接。
人们开始吃一切可以吃的东西,新长出来的杨树芽,柳树叶,具说有些苦。最好吃的是榆树荚(我们这叫它榆钱儿),用玉米面或麸子和在一起炒着吃。还有的家吃起了玉米骨。人们不会放过一切可以用来充饥的东西。每个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因为这是时代的错误。
那时候的孩子特爱串亲戚,一来可以在路上消磨饿肚子的时间,二来到亲戚家没准可以碰到好吃的东西。那次是校长和表弟一起出去串门,十多岁的孩子每人一身破秋衣,脚底下穿着露大脚趾的布鞋,没有袜子。两个人边走边玩,谈论着去谁家,找谁去玩。能有什么好吃解饱。半路上两个人看到了一堆新排泄的牛粪,看来牛刚走没多久,在路上是不容易看不到牛粪,马粪,驴粪的,因为有好多人专门拾粪,为了挣工分(每天按工作量给农民计分数,按分数发放粮食),有的牲畜屁股后边专门还系着袋子。
这堆牛粪并没有什么新奇,吸引眼球的是在这堆牛粪上边顶着一粒黄澄澄的玉米粒。表弟看看表哥,表哥看了看表弟。表哥示意走吧,可表弟走过去捡出了玉米粒放到了嘴里,脸上没有表情的吞了下去。后来两个在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校长已经忘了去那家亲戚去玩了,只有这件事冲破了时间消磨,从不想起,也未忘记。这帮年青小子听不下去了,说:“别磨叽了,还玩不?再说我们不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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