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福山：历史终结关口的历史

协与至平

2007年04月06日 09:07

十五年前我在《历史的终结和最后一个人》一书中论述到，如果社会想要现代化，除了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体制之外别无选择。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想要现代化，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建立让民主和资本主义运作起来所必需的机制和政策，但是，没有其他体制能够产生更好的结果。

“历史的终结”基本上是有关现代化的论述，有人把我有关历史终结的论文同美国总统布什的外交政策和美国战略霸权联系起来。但是，认为我的观点构成布什政府政策的根基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我从1992年以来一直就民主和发展问题发表的看法。

布什总统最初把萨达姆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计划、该政权被指称与卡伊达组织的联系，以及伊拉克违反人权和缺乏民主作为入侵伊拉克的理由。2003年入侵以后，前两个理由不攻自破，布什政府就越发强调在伊拉克以及中东推行民主的重要性，并将它作为其所作所为的理由。

布什说，对自由和民主的需求是普世的，不受文化的局限，而且美国将致力于支持民主运动，“最终目标是在我们的世界结束专制”。2005年1月和12月期间，伊拉克选民手指上蘸有墨水在不同的选举中排队投票，黎巴嫩发生“雪松革命”以及阿富汗举行总统和议会选举。战争的支持者们看到这些，认为他们的观点得到了确认。

这些事件确实令人鼓舞，充满希望，但是中东地区通往自由民主的道路在近期到中期之间可能会极为令人失望，而布什政府以此为中心确立地区政策的努力正在走向悲惨的失败。


建立民主必须有良好的机制
的确，想要生活在现代社会和摆脱专制的欲望确实是普世的，或者基本如此。每年，数以百万计的人极力从发展中国家移居到发达国家，他们希望在那里找到在祖国所缺乏的政治稳定、工作机会、医疗以及教育。由此足以验证这一点。
但是，这与普世地想要生活在自由社会是有所不同的。所谓自由社会，就是一种以个人自由和法治为特点的政治秩序。想要生活在自由社会的欲望是日积月累形成的，这经常是成功现代化后的副产品。
而且，希望在现代自由民主制度中生活的欲望，并不一定能转变成为可以这样做的能力。布什政府针对后萨达姆时代的伊拉克政策，是假定一旦专制被铲除，社会就转变到民主和市场经济默认的条件之中，而不是一系列长时间费尽周折所建立起来的复杂、相互依赖的机制。
在建立自由民主社会之前，必须要有运转正常的国家(德国和日本在二战中战败后并没有丧失)。这在伊拉克那样的国家是不能想当然就有的东西。
历史的终结，从来就没有与美国的社会和政治组织模式联系起来。俄裔法国哲学家柯杰夫启迪了我的原始论点。我追随他的思想，相信欧盟要比现代美国更为精确地反映历史终结之时的世界面貌。欧盟通过建立跨国的法治体系，试图超越主权和传统大国政治要比美国继续信仰上帝、国家主权以及军事实力更为符合“后历史”世界。
最后，我从未将民主的涌现与美国、特别是美国行使军事实力相联系。民主转型需要对民主有需求的社会来驱动，而后者要求一定的机制，因此这通常是一个漫长的进程。
外部大国例如美国，可以把自己在政治和经济上的成功作为榜样，从而在这一进程中起到帮助作用。它们还可以提供资金、建议、技术援助，还有不时使用武力来推动这一进程。但是，强制性的政权改变从来就不是民主转型的关键所在。
弗朗西斯·福山 作者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关系学院的院长，以及美国利益集团的主席。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美国利益集团，2007年 www.project-syndicate.org
译者：赵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