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三哥

duanbh

在想象里三哥一定在奋力蹬踩着那种倒骑着的三轮车，在故乡的街道上奔忙着。很多年里三哥靠着这种车拉送货物为生。那种在当地叫“倒骑驴”的车是为了防止车上的东西被后面的人偷走而设计的。在我居住的这座大城市里很少看见这样的三轮车，偶而看见一辆，自然引起我对三哥的回忆
    少年时的三哥嘴唇上总留着一撇小胡子，那时我们常看地雷战那个电影，逗趣的人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渡边，是电影里专管探地雷的日本鬼子。附近的几个孩子一看见电影里渡边探地雷探到八路军布置的埋着大粪的假地雷时，就用目光寻找三哥的位置，回过头来对着三哥大笑不止，嗷嗷地起着哄。三哥是个内向的人，说话爱脸红，一笑起来就露出门牙左右的两颗虎牙，那样子别提多像渡边了。邻居赵军跟三哥同班，平时跟三哥很要好，他们那时一起读初中二年级。他在一天晚上教了我妹妹一首顺口溜。是什么事使妹妹想起，并开始念那几句顺口溜的我忘了，只记得妹妹睁着天真的大眼睛，一张一和着没有门牙的豁嘴，认真流畅地在饭桌前朗朗而读；“渡边探地雷，探出来个李雪梅，李雪梅笑了，渡边害臊了……”，从妹妹一开始念这几句顺口溜开始，三哥的情绪转变得阴沉了，正在埋头喝玉米面糊糊的父母没有意识到三哥表情的变化，直到听见一声碗摔在地上发出的碎裂的声响，才从惊鄂里抬起头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的一部分被溅到刚用报纸糊好的墙壁上。三哥一步跨过碎成几半的碗，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那首儿歌就像一把冰凉而锋利的匕首，把三哥被暗夜一样包围着的隐秘的欢乐猛地挑破，一下子满目都是刺眼的阳光.
    我从来没见过李雪梅，只听赵军说过，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曾经和三哥同桌．那段时间看见三哥一个人的时候经常看着某个地方微笑着，露出小虎牙，显得很羞涩．不太讲卫生的他，也是在那时候开始刷牙，睡觉前把裤子折好，放在枕头下面，等到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穿上．如果有人再叫他渡边，他就很不高兴，甚至为此跟人打过架．自从赵军揭穿他的秘密以后，他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赵军说他每次见到李雪梅连头也不敢抬．
    我不知道赵军是怎么知道三哥的秘密的，我猜想一定是赵军也喜欢李雪梅，这才编了那首儿歌，把注意力转移到三哥身上，保护自己．
    三哥结婚后有一个女儿，没几年又有个儿子，每天很忙碌地蹬着三轮车，不知道他心里还记不记得李雪梅了．
    (本人曾在报刊发表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