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地不平

duanbh

　　我们村里的哑巴想结婚想得很久了。他父母死得早，也没有人替他张罗这件事。看见路上走着的大姑娘小媳妇的，就眼睛直直地看着。也许是老天爷怜惜他的原因，他终于在去年秋天的一个好天气里结了婚，从而结束了他近四十年的光棍生活。
　　女人的家住在几十里地外的山洼里，是一个快到三十的老姑娘，腿虽然有一点瘸，但是模样看起来还是很周正的，也念过几年书。结婚那天，哑巴喝醉了，“哦，哦”直叫，满脸通红，快哭的样子。在这几十年以来一直梦寐以求的幸福突然降临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被那股幸福的激流冲击着，怎么会不醉呢？
　　如果这时有村里吃喝得差不多了的老老少少向他连说带比画地表达一些祝福的意思时，他会连连作揖，眼睛里满是又幸福又感激的泪光。偶尔激动时也会握着什么人的手不放，把头贴在上面，好像要亲吻似的。弄得人抬起手的时候觉得很潮湿，原来是哑巴的鼻涕眼泪沾了人家一手。
　　哑巴在迎送客人的忙碌中，有时候会突然回过头来，目光是那样的多情而温柔地寻找女人的踪迹，如果看到了女人在什么地方的一刻，他的那张苍老而丑陋的脸马上会有一种羞涩的满足的微笑涌上来，看起来显得又滑稽又让人感动。村里有些逗趣的年轻人指着他媳妇对着哑巴比画着，学着他女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哑巴就会急得满脸通红，两只手掌上下比画着，“哦，哦”直叫，对于要表达的意思，表情显得固执而急迫。人们叫来村里正在喝酒的一个懂哑语的老人，他解释说，哑巴的意思是他媳妇走路之所以那样，并不是因为他媳妇的腿瘸，而是因为地不平。好像是如果地平了，那他媳妇走路就不是那样的了。听到这里，周围的年轻人摸着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接下来露出了不置可否的笑容。老人点着周围的年轻人的脑袋，对他们说，你们还差的远着哩，往后就跟哑巴多学着点吧。在场的人都笑了。
　　从那以后，哑巴又多了一个名字叫地不平，好开玩笑的人经常对哑巴说：地怎么还不平啊，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平呢？哑巴一开始很气恼，后来慢慢地就不怎么生气了，露出不屑的样子来，好像是说，哼，你们明白什么啊？
　　哑巴像蜜蜂围着鲜花转一样在瘸腿女人身边忙碌着。
　　(本人曾在报纸发表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