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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日记】] zt:从洗衣板到绞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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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10 22: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从洗衣板到绞肉机

文/王鼎钧(原载於2004.06.16/17 联合报 联合副刊)

莱芜之役,七十七师师长田君健战死,三十六师师长曹振铎逃回济南。据说王耀武对著他拍案大骂:「即使你们是六万头猪,也不会在三天以内全给人家捉去!」



国共内战,由三大战役改朝换代,辽渖会战、平津会战和淮海会战(徐蚌会战)。不应忘记还有一个战场,交战时间久,战斗次数多,战祸损害大,关系国共力量的盈虚消长,那就是山东。

概括地说,抗战胜利到大陆撤守,为时四年,山东战场的形
势是:第一年,共军采取攻势,第二年和第三年,国军采取攻势,最後一年,共军又采取攻势。那时山东境内有两条铁路,胶济铁路自东而西,津浦铁路由北到南,好比两根扇骨夹出一个扇面,中间一大片山地,好比画在扇面上的山水,大小战役无数,双方争夺的就是两条扇骨一幅画。


抗战胜利後,山东百分之九十的土地、百分之八十七的人口,俱在中共控制之下,国军锐意夺回,不断交战。往事如麻,我现在参考刘统著的《华东解放战争纪实》,还有丁永隆、孙宅巍合著的《南京政府崩溃始末》,理出一个头绪来。


一九四六年六月,国军由济南东进,青岛西进,打通胶济路。九月,国军沿津浦路北进。双方激战两个月。


一九四六年十月,国军进攻鲁南,进展顺利。马励武败於此役。



一九四七年一月,国军三十一万人,分南北两线进攻沂蒙山区。李仙洲败於此役(二月)。


一九四七年三月,国军在华北各战区皆取守势,独向山东进攻,调动二十四个整编师,分三路指向沂蒙山区,同时企图打通山东境内之津浦铁路。张灵甫败於此役(五月)。


一九四七年六月,国军以二十五个旅再攻沂蒙山区,南麻战斗即在此役(七月)。


一九四七年八月,国军五个整编师进入鲁西南,与共军鏖战。


一九四七年九月至十二月,国军六个整编师攻入胶东。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国民政府画分二十个绥靖区,山东占了四个:第二绥靖区设在济南,第九绥靖区设在临沂,第十绥靖区衮州,第十一绥靖区青岛。

一九四八年三月至七月,共军攻先取胶济路中段,再取津浦路中段,济南、青岛、临沂成为孤城。

  一九四八年九月,济南失守,王耀武逃至中途被俘。

  一九四八年十月,临沂弃守,菏泽、烟台全失。

  一九四九年六月,国军撤出山东最後一个据点、青岛。

  看了以上的记述可以知道,蒋介石总统并不想放弃山东,至少在军事上他把山东看得非常重要。国军也并非只知道固守据点,大规模的攻势也曾再接再厉。可以说,国军作战经过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攻击,第二个阶段是以攻为守,第三个阶段才是「以孤城为最後碉堡」,死守守死。

  国军困於共军的「卷边战术」,顾此失彼,得不偿失,始终没有办法破解。「卷边战术」一词费解,王健民在他所著的《中国共产党史稿》里称为「对进战术」,并加上注解:「你到我家里来,我到你家里去。」举例来说,一九四七年国军从各地调集重兵打通北宁
铁路,共军乘虚攻吉林、新立屯、黑山,占领朝阳、农安、德惠。一九四七年八月,国军以十个整编师追击刘邓,豫西、陕南一带空虚,共军进占洛阳和潼关之间陇海铁路。一九四八年四月,国军从各地调集重兵,企图收复开封,汉水流域空虚,共军趁机袭取襄阳、樊城。山东战场也是如此,例如一九四七年六月,国军指向蒙阴、新泰、莱芜,共军趁机南下,攻入鲁西南。

  《孙子兵法》说战争是「生死之地,存亡之道」,率军出师的人有两个选项,但是战地的民众只有一个选项,山东苦矣,山东苦矣。

  「对进战术」产生「拉锯战」,忽而国军来赶走共军,忽而共军来赶走国军,老百姓的身家性命化作木屑,纷纷飞扬坠地。故乡兰陵是个小地方,平时媒体不值一提,基於「战争使小人物成名,使小地方出名」的原理,竟也在当时的报纸和事後的专门著述里频频出现。兰陵苦矣,兰陵苦矣。

 一九四五年十月,国军由苏北沿运河布防,一度进入兰陵。

  一九四六年一月,郝鹏举起义投共,由苏北入鲁南,经过兰陵。郝的部下还以为是和共军作战,把兰陵的中共干部抓起来。

  一九四六年春天,新四军副军长罗炳辉在兰陵病死,军长陈毅到兰陵主持後事,安葬在兰陵东北的凤草山上。

  一九四六年秋,国军进攻山东峄县(峄城)、台儿庄,一八○旅旅部设在兰陵。

  一九四六年十月,国军撤出兰陵、峄县(峄城)、枣庄。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国军进攻占领峄、枣,兰陵收复,次年一月又失去。

  一九四七年一月,国军共军战於向城、卞庄、兰陵。

  一九四七年二月,国军北攻沂蒙山区,沿途收临沂、峄县(峄城)、兰陵、枣庄、滕县、费县。

  一九四七年六月,两军在苍山(卞庄)、峄县一带作战,共军退向滨海区。七月,国军进出沂蒙山区,兰陵再失再得。

  一九四七年十月,共军取兰陵。

  一九四八年三月,共军取兰陵。(在此之前想必有一次失兰陵)

  一九四八年六月,台儿庄国军出动,收复兰陵,得而复失。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国军因徐蚌战役(淮海战役)放弃临沂,故乡「拉锯战」结束。

  我要写下一段文字纪念李仙洲将军。抗战後期,他创办国立第二十二中学,我在那所学校里读到初中毕业,那是我的最高学历。那时政府对学生采行军事管理,严厉刻苦,李仙洲爱护学生,居各位「将军创校人」之首,我们至今感念。

  老校长李仙洲,山东长清人,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山东「三李」之一,另外两位是李延年和李玉堂。山东还出了一位将领王耀武,黄埔四期毕业,年级比较低,但升迁比较快,军中常说「三李不如一王」。三李是纯粹军人,王耀武有政治手腕,所以做了山东省主席,他们的蒋校长把王耀武、李仙洲都派到山东,学历较低的人做一把手,学历较高的人做二把手,两人难免有心结,据说,利用矛盾是校长一贯的统驭之术。

  一九四二年,李仙洲以第二十八集团军总司令名义率军入鲁,遭受共军的激烈抵抗,黯然折回,从此失去兵权。据说他常静静的站在山东省地图前面,设想如何攻守制敌,希望有一天统领十万之众,完成未竟之业。一九四七年二月,国军出徐州,由台儿庄、郯城北上;出南,由明水、淄川南下,想和共军陈毅决战,他自动请缨。他只看山东地图,没看全国地图,更没看世界全图。王耀武给他两个军、一个师、再加一个旅,共五万多人,向共军老根据地吐丝口、莱芜、新泰进攻,计画与南路欧震兵团会师,十天以後兵败被俘。

  他怎会这麼快就做了俘虏呢?山东父老爱护他,为他编造了传奇。据说他骑在马上进入莱芜县城,牵马的「马僮」是共谍,马僮带他进入一所宅子,共军早在宅子下面挖好地道,在他床底下留了个出口。半夜时分,李仙洲睡在床上,怎麼也没想到床底下突然钻出敌人的敢死队来。这个故事编得好,符合李仙洲鲁直憨厚的性格,夸张解放军舍正用奇的战术,给老校长留下几分面子。

  今天知道,老校长被俘并不在莱芜城内,而在莱芜城之北、吐丝口镇外的郊野,并不是马僮出卖他,而是他指挥之下的一个军长出卖他。吐丝口吐丝不吐人,他且战且走,左腿中枪,跌下马来,失血昏倒。这一枪保全了老校长的颜面,与那个传说无关。
  老校长也犯了错误,他沿公路向北突围,没有遵守战地行军安全六要:侦查,掩护,警戒,搜索,联络,通信。那时许多指挥官都不遵守「六要」,常为敌人所算,纸上谈兵的杨杰愤愤的说过,凡是被俘的、被袭击的、误入敌人陷阱的指挥官都该枪决!还有,莱芜之役大军撤退不能保密,难民和军队同时出城,拥挤混杂,以致大军行动迟缓,部队与部队间连系困难。他是山东人,无法用激烈手段排除难民造成的障碍,「鲁人治鲁」也有坏处。当年岳飞勒马敌前,等义民完全撤走才班师,因此费了秦桧的十二道金牌,老校长学岳飞,画虎不成。


  他的上级也犯了错误。据说由莱芜、新泰南下是一条险路,胜算最小,南京参谋本部偏偏选了这一条路线。参谋本部认为北线没有共军主力,催促他急进,其实共军已布好口袋。他的部下也犯了错误,沿途乱丢辎重,明语喊话,听见枪响乱成一团。更不说第四十六军军长韩练成是中共的内应!莱芜之败有代表性,他提供了一张切片,使我们看见为何共军能够一再得胜。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一度流行所谓「莫非定律」,其中有一条说,在一个历史悠久的机构里,「每一个人都升到他不能胜任的职位为止」。一个科员做得很好,於是升科长,他做科长也很好,於是升副处长,如果他做副处长很平庸,也只有继续让他当副处长,既不能升他处长,也不能把他降回科长。老校长李仙洲和他的上级,大概也都「升到他不能胜任的职位」了吧!老校长苦矣,老校长苦矣。

  莱芜之役,七十七师师长田君健战死,三十六师师长曹振铎逃回济南。据说王耀武对著他拍案大骂:「即使你们是六万头猪,也不会在三天以内全给人家捉去!」狼奔豖突,的确很难对付,然而李仙洲率领的不是猪,是人,人为万物之灵,看风向,识时务,趋吉避凶。济南守军十万,王耀武也只守了八天,天津守军十三万,只撑了二十九个小时,辽渖战役最後决战,廖兵团一夜瓦解。人啊人!

  莱芜既败,蒋介石总统亲自飞到济南,在济南机场召见王耀武,辟室密谈。那时山东籍的名记者王潜石在济南采访新闻,据他得到的消息,蒋劈头就问王耀武:「你把李黑子怎麼样了?」李仙洲的皮肤颜色深,脸上有忠义之气,蒋校长喜欢他。据说王耀武低声分辩了几句,蒋举起手杖就打。(上)


  在台湾,李仙洲是「蜡像馆里融掉的蜡像」,有时听到他的名字,心中难过,他不是一个灵活的人,如何适应中共的换魂改造?那时读到一句话:「共产党要把人皮揭掉,换一张新的。」中共对
地主、商人、教员、国民党工、中下级军官千折万磨,没想到对中将、上将、当朝一品、封疆大吏反而宽松,一九八○年代,沈醉的《战犯改造所见闻》问世,公布了许多秘辛,那些超级俘虏既未遭受公审清算,也未经过痛哭认罪,没有强迫劳动,也无须天天背诵八股教条,大家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闲来无事,相互夸耀过去腐化糜烂的生活。

  沈醉提到李仙洲的名字,他说老校长沉默寡言,从不参加别人的吹牛聊天小组。中共动员超级俘虏对台湾广播,劝国军官兵起义归顺,别人都公事公办,李仙洲总是婉言推辞,他说我打了败仗,做了俘虏,有甚麼颜面劝以前的同事部下投降?中共倒也不勉强他。天下事因果难测,《战犯改造所见闻》传到台湾,起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作用,大家推想,如果有一天台湾解放了,中共秋後算帐,也是官做得越大罚得越轻,「特任官住的牢房比简任官舒服,简任官住的牢房又比委任官舒服。」今天赶快力争上游吧!於是「矢勤矢勇,必信必忠」,加强了党政团队的向心力。

  美国总统华盛顿说过,美国革命成功,因为有千千万万个华盛顿。国民政府蒋主席引用这句话,他说中国抗战建国,要有千千万万个蒋中正。中共毛主席接著说,他只杀小蒋介石,不杀大蒋介石。国共内战究竟有多少「大蒋介石」落入中共手中,未见正式的统计
数字,只知道中共关押国内战犯九二六人,军中系统者七三六人,包括中将七十二人,少将三百二十三人。一九五九年国庆,特赦三十三人。一九六○年又特赦五十人,李仙洲在内。一九七五年全部特赦完毕,未杀一人。老校长受任全国政协委员,山东省政协常务委员,一九八八年十月二十二日病逝济南,享年九十五岁,国立第二十二中学校友百馀人,从各地赶来参加追悼会。

  我还要提出另一张切片,从另一角度看战祸。一九四六年十月,国军由徐州大举北上,次年二月初,整编廿六师师长马励武中将,下辖李良荣的快速纵队,一夜覆没,战场就在我的故乡。整编廿六师为美式装备,快速纵队是装甲战车,再加上炮五团,工兵总队,辎汽廿四团,共约五万之众,堪称精锐之师,先头部队由兰陵向北延伸,指挥部及後勤支援部队设在峄城。


  兰陵之北一片平原,适合装甲部队行动,但是那里有五公里左右的狭长地带,土质松软,晴天看上去没甚麼异样,天下雨立即成为烂泥塘,当地人称为「漏汁糊」。马励武枉为名将,趾高气扬,他上失天时,下失地利,中失人和,不知道有个「漏汁糊」,没人告诉他有个「漏汁糊」。据《苍山县志》和《临沂百年大事记》记载,一九四七年二月一日,雨雪交加,马励武接受官绅邀请,进城过年,共军自百华里之外的山区,强行军扑向峄城及兰陵以北地区,向马励武部队截击,国军所信任的地方民众,配合共军展开突袭行动,各地区指挥中心皆为共干控制,强大的精锐国军在一夜之间溃散不存。各路共军向快速纵队合围,装甲战车且战且走,大部分陷入「漏汁糊」中被共军炸毁,仅七辆坦克、九百步兵突围逃往峄城。九日晚间共军围攻峄城,十一日拂晓占领,马励武投降,族叔毓白看见他高举双手,呼喊「不要打了」。

  徐州有百万山东难民,他们都坚决反共,国军出兵之时,山东难民推派代表到军部陈情,愿意担任向导,军部高官拒绝接见。国军进入鲁南,从共军手中夺回许多乡镇,各乡镇都没有倾向中央的居民,当地中共干部以民众身分出面欢迎,提供协助。徐州的反共难民返回乡里,一看情况不对,大家又推派代表向部队长反映实际情形,部队长皆认为这是地方派系贪功争宠。实际上他也没有办法分辨好坏,结果这些部队长全被中共的工作者蒙蔽包围。

  那时国军从不结合民众,他们不读史,不知一个农夫关系战争胜负、大军安危。在他们看来,老百姓都是「匪」,或者都「通匪」,中央军好像不是跟共军作战,而是跟全体老百姓作战。杨正民的回忆录《大地儿女》记述,他的老家在山东定陶,抗战胜利,国军开到,竟把村民都集中看管,才放心宿营,国军真的进入了「无人之境」,没有人真心向著他。

  今天回想,许多故事血迹未乾。国军进入村庄,探问敌情,得到的答覆是附近没有共军,话犹未了,共军忽来围攻,国军先把答话的人一枪射死。某将军召集村民训话:「我军的行动,你们马上告诉敌人,你们若不通风报信,敌人会活埋你;可是敌人的行动,你们从来不告诉我,你们料定我不会活埋你。今天我来告诉你们,我也会活埋人!」说到此处,将军向民众伸手一指,士兵跑过去,拖出来一个小伙子;将军再一指,士兵拖出来一个老头儿,地上早就挖好了两个坑,等人下土。一时哀声动天,妻子爷娘满地打滚。一九四九年我到台湾,有时听败军之将谈作战经验,提到老百姓就咬牙切齿。

  当年国军心高气傲,瞧不起地方武力。所谓地方武力,概指抗战八年残留的游击队,所谓残留,因为这些游击队跟共军势不两立,双方经过无数战斗,大部分已被共军消灭,这些地方武力能顽强的生存下来,自有他的长处,他们身经百战,了解共军的战术,他们深入民间,情报灵通。国军把他们看成多馀,实在是天下第一糊涂虫。

  那时张天佐、王洪九、张景月都是山东著名的游击领袖,他们想晋见一个团长都鹄候多时,官兵白眼相看,拿他当无知乡愚。共军围攻临沂外围王洪九的据点,有所谓「百日激战」,国军汤恩伯兵团入鲁北上,从临沂境外经过,先头部队陈大庆驻守百华里左右的滕县,山东省主席何思源一再发电向汤恩伯求救,只见飞机来了,空投一批宣传文件了事,听其溃散。陈毅围攻「鲁南反共军」王继美,国军在苏北运河沿线布防,坐观战事进行,王继美全军覆没,举枪自杀。黄伯韬以临沂地方武力为「死子」,掩护自己撤退,他自己到了苏北,过运河不派工兵架桥,难逃中共重击,依然损失惨重。国军的行止从来不通知乡公所,共军一再伪装国军占领乡公所,消灭各乡镇的反共力量。如果中央军嫡系部队消耗非嫡系,那麼非嫡系也在消耗地方武力,山东菁英肝脑涂地,只当作是脚底下的泥。

  那年月我并不在山东,但是我回忆过去,无法对故乡变故避而不谈。有人说,一九四二年国军撤出山东,负了山东,有人说,一九四六年国军攻入山东,害了山东,立场不同,见解不同,总而言之,古体诗人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新体诗人说,战争像洗衣板,反覆揉搓一件旧衣服。最新的诗人没见过洗衣板,他说战争是绞肉机。两个比喻都有用,一个像八年抗战,一个像四年内战。我落叶飘零,有负故乡,山东之痛,触及灵魂,我是山东的一部分,山东也是我的一部分。我始终不能用山东之痛代表中国之痛,象徵人类之痛,我负了文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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