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增长不等于财富增加

equality

作者：维克托•马莱　　来源：英国《金融时报》 　　发表日期: 2007-1-11  

去年这个时候，我曾写过一篇专栏，庆祝日本人口数量下降。我希望驳斥一种观点，即人口数量不断下降的国家正无情地迈向社会和财政灾难，甚至正走向灭亡。在这篇专栏中，我指出了人口数量下降的诸多好处——对整个世界以及对单个国家均是如此。

一年之后，有迹象显示，人们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出现了令人鼓舞的转变。值得一提的是，经济学家正越来越多地驳斥有关人口增长对于经济增长至关重要的荒谬观点。他们为这场争论做出了重要贡献，因为促进GDP增长已成为所有政府的优先政策，并非只有人口超10亿、经济增长快的中国和印度才关注。

诚然，通往理性认识的道路上也有挫折。与乔治•索罗斯(George Soros)共同创立量子基金(Quantum)的吉姆•罗杰斯(Jim Rogers)，依然在质疑对日本进行长期投资的明智性，因为他认为，如果目前的低出生率持续下去，“日本人就会消失”——这真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经济学家和印度的政府部长们坚持用“人口红利”(demographic dividend)这个词，来描述上亿年轻人加入劳动力大军带来的所谓经济好处——尽管在印度等日益转向资本密集型的经济体中，这些人有可能仅仅是社会和公共财政的负担。

那些鼓吹年轻型社会和人口无休止增长的人，他们的基本论据是什么？华盛顿国际战略研究中心(CSIS)全球老龄化课题主管理查德•杰克逊(Richard Jackson)对此做出了最佳阐述。

去年10月某日，美国人口超过3亿，他发表了一篇评论以示纪念。他在这篇文章中称：“美国人口相对较高的增长率将转化为相对较高的经济增长率。这并非乐观主义，而是简单的算术。日本和许多欧洲国家的实际GDP都面临着长期停滞、甚至倒退的风险，进而减少可以动用的总体经济及财政资源，阻碍面向未来的议程——从对年轻人的投资，到国防投资。”

人们禁不住会嘲笑这种毫无意义的循环论证：炮弹更多就意味着大炮更多，进而意味着对炮弹的需求也就更高。我们还应当问，政策制定者为何专注于绝对经济增长，而不去关注能够提高个人富裕程度的人均收入增长。

即便一国出于战略原因而确实需要增加经济的绝对规模，那么，因人口数量下降而感到恐慌也是很愚蠢的。出生率既可能上升（正如日本多年来首次出现的情况），也可能下降。过去12个月里，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人类对世界资源（包括淡水、海产品、化石燃料和气候本身）的需求已经过度。目前，全世界人口数量为65亿，每年增长8000万，预计到2050年将达到93亿。

即使增加一国的劳动力数量在经济上具有必要性，增加本国人口总数也是一种拙劣的实现方式。在日本（该国人口数量正在减少），劳动力的数量今年一直在增加，因为中老年人重新加入劳动力队伍，同时，职业女性的数量也有所增加。机器人和移民（连日本这个岛国也看到了增加移民的需要）也将有助于经济持续增长。

事实上，人口规模小、人口增长停滞或下降的国家，可以实现有益于提高国家实力和个人财富的强劲经济增长。如果GDP增长仅仅取决于人口增长，那么非洲、拉丁美洲、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现在早就富足强大了。

投资银行里昂证券(CLSA)的经济学家莎米拉•惠兰(Sharmila Whelan)，最近发表了一份关于人口结构和日本经济的报告*。其结论是，自11世纪威尼斯兴起以来，经济增长与人口数量或人口增长速度之间几乎不存在关联。创新和专业化更为重要。对于有关日本经济将随着人口减少而萎缩的预测，她斥之为“胡说八道”。

在中国，人口增长显然在增加经济的绝对规模方面发挥了一定作用。即便如此，高盛(Goldman Sachs)的测算显示，自1979年中国推行经济改革以来，人力资本（实质上是指教育）的积累对GDP的贡献仍高于劳动力的增多。

也许有人会说，日益老龄化的人口将无法提供未来经济成功所需的创新；就日本而言，其人口结构的转变将尤为急剧。

但那些哀叹人口增长陷于停滞的人们，犯了本末倒置的错误。随着人们迁往人口密集的城市，随着他们变得更加富裕和更有安全感，他们往往会少生子女。在地球上一些最富裕、最拥挤的地方，如东京和香港，出生率往往在全球最低之列，这绝非偶然。

问题的要点在于，不是人口增长会增加财富，而是财富增长最终会导致人口增长率停滞甚至下降。对于一些既不可避免、又有益人类的事，实在没有杞人忧天的必要。

*《无人的力量：应对挑战》(Power without people: Rising to the challenge)——里昂证券，2006年9月。

( 作者：维克托•马莱(Victor Mallet) 2007年1月11日 星期四  译者/朱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