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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首发】
如题,这篇文章选自扬念群主编的《空间·记忆·社会转型:新社会史研究论文选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题目为“农村社区中的'无事件境'与外来权力”,下面是对本书的简介和自己的一点看法。
【书 名】空间·记忆·社会转型:新社会史研究论文选集
【作 者】杨念群主编
【丛书名】社会与文化丛书
【形态项】 586 ; 20cm
【读秀号】000000127000
【出版项】 上海人民出版社 , 2001
【ISBN号】 7-208-03661-6 / K2
【原书定价】 CNY32.00
【主题词】社会发展史(学科: 研究 地点: 中国)社会发展史
【参考文献格式】杨念群主编. 空间·记忆·社会转型 “新社会史”研究论文精选集.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1.
【内容提要】本书分为“空间:从传统到现代的建构”、“知识传承:东方与西方”、“历史记忆与中国基层社会”三编。
一 方慧容文章的主要内容
文章通过对河北归远市西村的调查以及一些相关文献资料的分析重新研究了西村土改这一特殊的历史。在调查中作者受村民对过去记忆凌乱的启发,通过对黄、冷文本的分析发现了在农村社区占支配地位的“无事件境”,并指出调查研究和“诉苦”作为国家向农村社区渗透权力的一般手段在遇到农村社区普遍而凝重的“无事件境”的严重阻碍后,对农村社区的真正影响并不在于原初意义上的对地方生活节奏的粗暴和直接重划,而在于新塑了村民的三种心态——苦味、“属我苦”的绵延自我和笑话。正是这三种新的心态发挥了重新分化组合农村社区中各种社会关系的作用。
第一部分导轮的主要内容有四个。第一是作者立论的基础——对河北归远市西村调查得来的口述资料以及一些相关的文献资料。在调查中作者发现西村村民对过去的记忆十分凌乱,很难将口述材料中的事件重新规范排序,于是作者把研究方向转向西村土改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第二个内容是理论来源。作者根据埃里亚斯关于人类对事件认知和记忆能力的研究得出了农村社区“无事件境”存在的理论依据,即某一事件若缺少现实对应性就会与他事件含混在一起,并最终在交迭和互涵中形成一个既没有边界也没有分界的模糊团,从而导致人们记忆的凌乱与含混。第三个主要内容是对西村1922—1966年这一历史时期的简介。第四个内容是文章的基本结构和进一步研究的方向。
第二部分的主要内容是通过对《硬杆子之乡斗争史》的解析说明一种二元史观即乡村是国家的缩影,国家是乡村的放大如何利用“单一叙事+复数结语”的策略嵌入到《硬》文本中。在《硬》文本中存在两种权威,分别是跨地方事件和诉苦信息的提供者。在第一种权威下村事件能否被采编并不取决于自身的真实性,而在于是否与跨地方事件所代表的三座大山压迫越来越重,党和人民的力量逐渐壮大,到最后获得解放这一历史宿命相吻合。于是《硬》文本利用主题阶段对位的方法将大量相互冲突但又符合这一历史宿命的村事件编写进来,这样一方面保证和体现了地方事件的权威性,另一方面又妥善处理了村事件杂乱无章造成的相互抵牾,使文本看起来很顺畅。于是在《硬》文本中就出现了有确切公元纪年的跨地方事件与大量混杂的村事件相交织的现象。在第二种权威下,诉苦者“真理掌握者”的权威性保证了其讲述内容的真实性,叙事者和编写者只能如实记录他们的言行、神态和心理,这便出现了《硬》文本中大量在现代人看来不通文理的生硬句子。在保证和体现了两种权威后,如何将两者统一于文本就成为另一个要解决的新问题,编者采用了“单一叙事+复数结语”的策略来解决。具体说就是在文本采用主题对位法采编了大量村事件的同时,又利用复数结语的方法在时间和空间上倍增了村事件的典型性,使读者产生一种全国都如此的文本效果,从而统一了两种权威,并最终完成了对二元史观的传导。
第三部分的主要内容是通过对黄、冷文本与贾翠萍访谈的对比来分析在“无事件境”占主导地位的农村社区“似事件”是如何被记忆,以及如何在转化为 “无事件境”之后才获得了更长久的生命力。“似事件”主要通过两种方式转化为某种形式的“无事件境”:第一种是“似事件”的周期发生。周期性发生的“似事件”又构成了一个新的重复事件序列,反映在村民的头脑中便是一种因记忆模糊而造成的各相关事件细节互涵和交迭的混乱状态,即“无事件境”。第二种方式是反复叙事转化。B类“似事件”因其稀缺性而被村民反复讲述,相应地在听者与讲述者的头脑中人为地制造出了一个有关该类“似事件”的重复序列,这也可以产生某种 “无事件境”。这种伴随趣味性的讲述一方面加强了讲述者的精英地位,另一方面又使“无事件境”成为村民的集体记忆。村民对在“似事件”的具体讲述中往往伴随着事件前因后果的缺省以及大量题外话的掺杂,这说明村民头脑中“似事件”的前因后果已经内涵或默认于某一“无事件境”,这样只要把相关无“无事件境”讲出来,“似事件”的前因后果便会不言自明,从这个意义上说,“似事件”日益变成“无事件境”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而丧失了自己的独立性。村民甚至把“似事件”与“无事件境”的存在等同起来,因此只要把相关“无事件境”讲述出来,“似事件”便相应地存在和发生了。于是村民在自己和别人的不断讲述中不断加密“无事件境”,同时又日益淡化对“似事件”的记忆,最后结果是两者混杂为一体,只要一提起某一“无事件境”村民头脑中便会自动浮现出相应的“似事件”。
在第四部分作者通过对林贺搬家,林忠打工和董祥芝生活史的对比分析了村民对自己生命跨度感知的模糊与麻木。在一个只有早起、晌午、后晌等制度时间的农村社区,村民很难像现代人那样精确地划分自己的生命跨度,结果在他们的头脑中表示具体年龄的数字往往不是村民实际年龄的表达,而更像是对某一生命跨度的模糊感知,比如十三四岁不是说村民的实际年龄是十三或者十四,而是指村民从记事到结婚这一生命跨度;用数字表示的年数如十几年并不是确指十几年的时间,而是表达很多年的意思。从村民对自己生命跨度的模糊认识可以看出“无事件境”在村民生活中的支配地位。
在第五部分作者从调查研究权力的形成和黄宗藩、董启成分重划这两个方面分析了调查研究权力与农村社区“无事件境”之间的矛盾。调查研究的权力形成于1947年法大纲事件,并随着量化阶级标准的出台而加强,最终使原来作为政策制定辅助手段的调查研究变成直接的不容有半点怀疑的行政干预。这种调查研究使调查者获得了以前没有过的巨大权威,也使大量的被调查者一次又一次的卷入不同的调查。在具体的调查中村民不能从“无事件境”中找到并提供调查研究想要的信息,于是村民被怀疑,调查者的面目也越来越严峻,从而加剧了村与村之间,村干部与村民之间以及村民相互之间的矛盾和紧张关系,在一定程度上这也是当时历史极度混乱的根本原因之一。此外在调查研究强大权威压力下,村民又不得不接受调查的结果,于是在这种反复调查与被迫接受中村民的生命跨度被不断生产出来,这反过来又加剧了村民的“无事件境”。
在第六和第七部分作者分析了调查研究和诉苦这两种权力形态对村民三种新心态(苦感、“属我苦”的绵延自我和笑话)的塑造。在调查研究的权力面前,村民受制于社区生活的“无事件境”而不能提供或只能提供很少的有效信息。另一方面村民又不得不参加,否则会被怀疑并可能遭到粗暴的惩罚。此外参加调查研究意味着破坏与社区其他成员的关系,并招来麻烦甚至是危险。在这三方面交互作用下村民便产生了第一种新心态即被委屈的苦感。在反复的调查研究中这一心态又不断得到强化。调查研究的结果往往与村民“无事件境”隐藏的事实不一致,但他们又必须接受,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强化了第一种心态。这一心态的外在表现是每一次调查过后兴起的“小故事”和“流言蜚语”,正是它们将感到痛苦和委屈的人们连在一起,并隐藏了这些人弱弱的反抗与不满。
诉苦在散落到民间后,由它确立的社会对苦的肯定价值也随之被村民普遍接受,谁的生活更苦或者说谁的生活表现的更苦,谁就会在社区生活甚至是家庭生活中获得更有利的地位,于是村民会像冷向山媳妇一样从各自的“无事件境”中搜罗有关“苦”的记忆碎片,并在“苦”这一主题下进行编制而不顾其存在的真实性,最终制造出一种“属我苦”的文本效果。这样就产生了村民的第二种新心态——“属我苦”的绵延自我。村民间的闲聊与各种到农村社区接受教育的人的倾听都在不同程度上强化了这一心态。
前两种新心态并不构成对调查权力的抵抗,因为第一种心态只不过是村民被迫和无奈的表现,第二种心态最多也只能算是利用外来权力进行的自我保护,作者透过淡出土改历史的笑话发现正是笑话成为调查研究权力的真正抵抗支点。通过笑话村民阻止了调查研究权力下无休止的“查证”,“无事件境”的加剧以及随之而来的反复斗争。同时也阻止了作者等外来人员对村民生活的发问以及各种外来的“自以为是”的拯救性干预。从中我们不难看出村民对外来权威和刺激的丧失信心和排斥。
二 农村社区中的“无事件境”与“似事件”
作者引入了“无事件境”和“似事件”这两个概念值得我们研究和借鉴。
“无事件境”其实就是村民对大量相关事件记忆混乱的模糊状态,其产生原因主要有两个,分别是事件本身的高重复性和农村社区缺乏可以精确定位事件的现代制度时间。村民无法从中“无事件境”中分离出某一具体的事件,但可以根据某主题搜寻出大量相关记忆片段并相互交织形成“虚拟事件”,同时又增加了“无事件境”的粘稠度。这可能是“无事件境”可以内涵某一“似事件”的根本原因。“无事件境”这一概念恰当地反映了农村社区生活的实际状况。在一个相对封闭而又变动较少的农村社区环境中,村民无力也没必要对每一件事分碑立界,相反他们在模糊的记忆中延续着自己的生老病死,享受着他们的宁静与安乐,同时也隐藏着农村生活的真实。正是农村社区的特殊性决定了“无事件境”在村民生活中的支配地位。“似事件”虽具有相对多的特殊性而更容易被人记忆,但也很快被纳入到“无事件境”中。在土改中具有绝对权威的调查研究和诉苦在碰到“无事件境”时也只能以变化了的三种心态影响农村社区。在一定程度上学者复原农村生活和发现历史真实的企图也在“无事件境”面前知难而退。“无事件境”是我们在研究农村社区中不可逾越的一环。
“似事件”这一概念在记忆的准确性上介于“无事件境”和现代意义上的事件之间。它一方面因具有更多的可言说性和可记忆性而区别于“无事件境”,另一方面又因缺乏独特性和绵延性而不能成为现代意义上的事件。“似事件”分为三类,分别是作为重复事件序列间轮换标志的“似事件”,稀少性事件和历史侵入事件。这三种“似事件”在“无事件境”占主导地位的农村社区只有与“无事件境”发生联系才会被记忆并获得更强大的生命力,于是它们通过自身的重复发生和叙述转化两种方式转化成各自相应的“无事件境”。“似事件”被记忆的同时也增强了“无事件境”的浓度,并且在不停地被制造过程中,“似事件”逐渐丧失了自身的独立地位而被包容于“无事件境”。
作者利用“无事件境”与“似事件”这两个概念来概括和说明当时农村社区的实际,既可以避免经验性研究的琐碎,又摆脱了宏大叙事的呆板,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建构“中层理论”的成功尝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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