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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类原创】] 何炳棣《读史阅世六十年》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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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6 22:31: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原创非首发,部分曾以回应文发于读书中文网,该站已删贴。以下为修改后全文。)

花了一些时间赶快把何炳棣的回忆录《读史阅世六十年》看完。

喜欢看大学者的回忆录或传记,其实是想满足自己窥视他人秘密的好奇心,朋友说的好,是想知道大师的金钥:发现“创意”的秘密,不过常常也有吸收新知的副作用。近来想看的是内容偏重回忆学术生涯,而不是交待生活历程的书,看过不多的回忆录中,觉得钱穆的《师友杂忆》(1983)和Karl Popper的自传《无尽的探索(Unended Quest)》(1974)两书,读来最合脾胃,初读《师友杂忆》时钱穆还在世,少年因读其书而想见其人,上大学前曾拜会两次,近年认真读《无尽的探索》时,Popper已经去世,两书都读得津津有味,虽不能全懂。

《读史阅世六十年》2004年先在香港,后在台湾出版,近五百页厚,过一年广西师大也出版了。所述不只一甲子,到底是一介书生的回忆,全书没有特出离奇的桥段,无论是讲做研究的奋斗或谈生涯的艰辛读来都觉得相当平实,不像政治人物或商人有大起大落的曲折生涯。

何炳棣在台湾学术界消音大概有三十年,他是全球汉学的顶尖学者,有国际级的声誉,可是为了政治因素而与台湾绝缘,这在书里有轻轻提到,著墨不多,何氏在阅世方面都是如此,书中谈到学思和著述的比重较大,可算是学术自传一类,当初会买这本书,就是这个原因。

我虽然很快就把这本书看完,并不表示喜欢它,而是觉得不必花太多精神在这书上,要快快结束与何氏的心理战。

先说文字。何氏的中文是还算可以的西化中文,谈不上优美,意思能清楚表达,不过只要碰到较复杂的语句,中文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这可能是他长期在彼邦以英文著述的缘故。书中常用“!”和“!?”还有断句的“。”等标点符号,让人触目惊心,实为写作大忌。总的来说,全书不致让人难以卒读,只是文字不够精练,这倒不是我不喜欢这本书的理由。

何炳棣自视甚高,他可能是受西洋史训练而改治中国史的也赢得国际声誉的第一人,中国文学领域则夏志清原治英诗,转做中国文学,也是类似经验,另一人是领域更广的余国藩。何氏由于有西洋史札实的训练打下很好的史学方法根基,这是他的特长,也是当时其他搞“汉学”的人所不及的。然而从他的回忆看来,勤奋和细心更是他做学问的优点,读到他早期每年夏天从UBC到美东三大图书馆阅览数千种地方志,在图书馆夜读的情形,让我想起陈援庵打针入库读《四库全书》的场景,而这段辛勤的労动让他打下深厚的史料基础。此后发表论明清以来人口和论明清社会阶层流动两书(后者他自题中文书名为《明清社会史论》),出色当行,至今还是他最重要的著。史学方法、伏案甚勤、心思缜密三者相辅相成,使何氏得以短时问就从英国史转业至中国史。

而《读史阅世六十年》全书贯串何氏自认能以“科学”治史为傲的气息,他的态度是“非我同道其学必劣”。这正是我不能苟同的地方,就连所谓科学方法都变化多端,能不能符合科学标准又岂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呢?怎能以一概全。

何氏注重史料,这当然没有任何史学家会反对,书中有些回忆片段还是他刻意留下史料以备后来史家运用的,他书中说得非常明白。他认为将史料搞清楚了,历史就能真相大白,要“搞”清楚史料,只有以“科学方法”治史一途,除此之外都不能得到客观的历史真相,而了解历史真相的目的,是为了给当时疲弱的中国指出明路,就是科学救国。这种态度跟他受的训练和时代的学术氛围有关,二者互为表里。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开始,逻辑实证论等主张科学才是“客观”知识,才能获得“真理”的思想大为流行,最终想要解消哲学,让哲学成为科学。中国当时虽动乱不已,也受这股思潮波及。自晚清以来认为科学是西方所长,是中国必须学习的西学之一的观念就很流行,随着对西方认识愈来愈多,对科学的理解也从技术层次进展到理论层次,君不见曾有“科学与人生观论战”吗?受当时的舆论影响,人生观派终究落入下风。中国史学界的研究当时也想向科学看齐,挤身科学、客观之列,期望能得到最终“确定”的结论,给中国指出未来的方向。何氏到美国时,西方史学界也还是以客观史学治史的时期,他就在这种学术气氛中学习,影响了他一辈子。例如何氏一心想在科学期刊上发表论文,后来果真成功了,这使他觉得自己的研究是科学的,是放诸四海皆准的,于是让他心生自信,瞧不起不以科学方法治史的人。他书中一再提到不喜新儒家,虽说是对那些人的品格存疑,但我觉得也是他心中瞧不起整天游谈无根不搞“实学”的人的原因,他自道晚年改治思想史是因为有了研究社会史、经济史、制度史的基础,才能有自信搞通先秦思想史的大问题,而且信誓旦旦自己的研究就是“结论”。

因为何氏心中有这把尺横在胸中,使他不能平心静气读非其同道写的史著,他在彼邦约半世纪不仅目睹也亲身参与国际汉学的发展,可是有许多在海外的中国史重要华人学者连提都没提,或者不予好评,像余英时在书中前后出现两次,其中一次还是余的老师杨联升给何氏的信里提到的,另一次是发表某篇文章后他说:“自视甚高”的余英时来信称赞他的论题。这其实是自赞。书中常提到的学者大多是以考证为治史目的的,如劳榦,他就引以为同道中人,从这儿也可以看出何氏的偏好。另一个他看重的华人学者是杨联升。

书中最令我惊讶的是针对张光直而来的批评,花了大量的笔墨,有关张光直的篇幅比其他人都多了不少,显示何氏把张视为真正的劲敌。我吃惊的是在何笔下,张光直不像我知道的张光直,简直成了另一个人,我隐隐觉得何氏只差没说张是“学霸”、“伪君子”而已。我不是搞上古史的,也不是搞考古的,对两人的争论不能置一辞,但从中深深感受了何氏的霸气。

读何氏这本书,不必太认真,因为看了不会对自己的思想有什么刺激,对我而言没有那种看《无尽的探索》可以给我的震憾,也没有读《师友杂忆》时心嚮往之的心情。若像我一样不幸花时间读了,所增加的就是些许的知识,或许这些还不够谈资呢。全书最有用的部份是他自道几种重要著作的那些篇幅,因为那等于看了这些论述的摘要。何炳棣,和黄仁宇相同,是明(清)史专家,其它领域则专家是另有其人。何氏的《读史阅世六十年》还算不太离谱,然而何兆武的《上学记》,简直就是祸枣灾梨。这,当然是我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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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6 22:55:54 | 显示全部楼层
又见gidok的好贴。好文。

兄言何著,霸气一词用的极好。我还有一个感觉,就是此人心胸比较狭窄,而且特别敏感。是不是凡大学者都敏感?看他有时候对人对事的反应,有时候很令人吃惊。几乎无人入他的法眼,这个就有问题了,应该不是这样吧,不说满街筒子都是圣人,起码每个人身上都有长处吧?那些在等而下之的人,姑且不论,就一般人的生活而言,不至于别人都是坏蛋吧?我记得我以前写过一个帖子,是关于朱东润先生的,非对朱先生不敬,可先生每每提到学者,都是恶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师友一书,确实如春风拂面,让人感动。不过也止步于此,容易让人想象大师的精神境界,可大师离开大陆,单身而行,家人一律不管,怎么来说呢。呵呵。关于钱穆的这些,似乎很少人提到,提到也语焉不详。包括他的后来夫人,好像是他的学生,也没人说了。

无尽一书,确实很好。可惜是大学期间读的,现在就剩下个好的印象了,具体说啥,已经忘记了。中国社科出的现代西方思想文库,收了其几种著作,都买回来,可惜的很,一直没有机会读。

至于兄说何兆武的书,没有读过,不敢说啥,但是我觉得何先生甚是诚恳(呵呵,没见过,看报纸的采访),说自己是废掉的一代(大意),这个就比较震憾了。所以心理略觉兄的评判是不是有点过了呢?当然,我没有看过此书,也许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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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6 23: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文人相轻,传统!

可笑的是,扩张趋势相当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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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6 23:02:48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天人合一君的鸿言。

至于何兆武,我的印象与君的印象差不多,我的意思是那本书给整理口述的人写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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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8 09:55:22 | 显示全部楼层
读了这本书确实有感触呀,何的书写的真实自然,但是使人深受教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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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8 20:56:57 | 显示全部楼层
起码对钱钟书很客气吧,自叹"远不如钱";每个人看书的感受不太一样,比如本人就不觉何霸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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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0 00:45:22 | 显示全部楼层
又看gidok兄的好贴一次,说实在的不大满意,不敢苟同你认为的霸气问题;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流学者应有的傲气,特别是当自我尊严,民族尊严自豪感受到蔑视的情况:
1.黑格尔尝鄙视我国语文,以为不宜思辨;钱钟书的管锥编的第一篇就抨击其谬误.
2.当近代西方学者轻视中国政治思想,或谓中国无政治思想,或谓其浅陋零碎不足观时,萧公权撰写英文版中国政治思想史反驳.
3.现代西方学者否认中华文明是土生土长时,何炳棣的东方摇篮一书维护了中华文明的尊严;上个世纪台湾学界拜倒在史学大师汤因比之挑战与反应学说模式,何文(华夏人本主义文化:渊源,特征及意义)就让汤氏的学说解析中华文明起源破产,据何文,是黄土的仁慈(土地肥沃)而非黄河的凶恶才是文明起源的契机;如果说中华文明土生土长的问题和上古中原地貌的见解不一是何与张的学术恩怨,对我来讲,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的对西方学术界的心态不同.

在我看来,何的治学讲究量,严谨,使用西方学说工具多维观照中国大课题.

对何这本书,本人唯一有保留的是几十年前的事在其写来如昨日发生历历在目,让人诧异不已.

一点陋见让兄拍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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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0 05:54:1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也拜讀過何書,和錢先生回憶錄給我的感受不同,看完一次便沒興趣再看了。因為我的感覺與gidok兄類似。我沒看過何氏的專業著作,僅由相關資訊得知其崇高的學術地位,因為在台灣,中央研究院「院士」是有相當高的學術地位的,更不論其在海外漢學界亦受重視。倒不是相信頭銜,而是相信中央研究院的學術標準,儘管院士間的學術成就不能相提並論,也有人認為近年來人文組的院士,學術成就不如以往。

我看何書,是因為對近代中國學術發展,及重要學者的生平有興趣,與看錢先生書原初的動機相同。因為其中不僅有作者的成學經歷,及其學術貢獻的自我評價,還包含學術人物的往來,學術研究的互動等,當然,也顯現一部分近代社會的圖象。有些事情,非我們後學小子得以預聞,不免如gidok兄所云,滿足自我窺視秘密的好奇心。只是,自己不會對學者間的恩怨太有興趣,因為誰是誰非,有時候是我們難以判斷的。但何書中花費頗大篇幅批評學界中人,如張光直先生,原因何在,實在也看不太出端倪,因為我不相信只因為學術意見不同,可以引發如是火氣,在晚年回憶錄中大加撻伐。我覺得由此也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氣度吧!這和學問好壞無關,因此,我對其專業知識不能贊一辭;但對他由回憶錄給人的感覺,只覺有點反感,所以沒法子親近。

對agun672兄批評gidok兄的地方也不太贊同,因為何氏的霸氣不只在對自己學術成就的自滿,還顯現在對他人不能寬容,而且,其針對的學界人物,多半是中國學界,和民族尊嚴也沒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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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0 07: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1楼天人合一2006-12-06 22:55发表的“”:

师友一书,确实如春风拂面,让人感动。不过也止步于此,容易让人想象大师的精神境界,可大师离开大陆,单身而行,家人一律不管,怎么来说呢。呵呵。关于钱穆的这些,似乎很少人提到,提到也语焉不详。包括他的后来夫人,好像是他的学生,也没人说了。
.......

錢先生在大陸教學期間,常常一人先行赴職,等工作生活較為安定時,再把家人接來。當時中國情勢不定,離開大陸,主要是因為政治因素。我想錢先生應該未預料到,他從此未能再回到大陸的,並與家人長久分離。錢先生後來的夫人,是他的學生沒錯。不過,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說的呢?又沒規定師生不能結婚的,而且錢先生晚年能持續寫作,並得終天年,與錢夫人的細心照顧有很大關係。只不過,錢先生回憶錄的主體不是自己的家庭生活,故著墨不多;而且,評價一位學者的學術地位,好像與此沒什麼關係,很少人提,不是也很正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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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0 08:04:28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8楼yngwie2006-12-10 07:14发表的“”:


錢先生在大陸教學期間,常常一人先行赴職,等工作生活較為安定時,再把家人接來。當時中國情勢不定,離開大陸,主要是因為政治因素。我想錢先生應該未預料到,他從此未能再回到大陸的,並與家人長久分離。錢先生後來的夫人,是他的學生沒錯。不過,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說的呢?又沒規定師生不能結婚的,而且錢先生晚年能持續寫作,並得終天年,與錢夫人的細心照顧有很大關係。只不過,錢先生回憶錄的主體不是自己的家庭生活,故著墨不多;而且,評價一位學者的學術地位,好像與此沒什麼關係,很少人提,不是也很正常的嗎?

呵呵,我的陋见一出,就曾想到会有责难。我并没有对钱进行道德评判,列举事实而已,确实是有微言大义,但是实在并未说出任何对钱的评价。而且我也不认为大学者就一定是道德完人。常言论书知人,从书中描写的场面,再联想些作者的经历,也未尝不可,这也涉及不到甚么,如果仿佛大师就一定是道德完人,与自我描写和自我画像略有不一样的地方,就要找出千条万条理由来开脱,似乎也不是每个人都应该遵守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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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0 20: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兄此文给人感觉很好啊,高人啊,多来坐坐。
至于具体的,有这么多人说了,不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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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1 00:30:22 | 显示全部楼层
當初會回應天人兄的帖子,不諱言,是覺得您帖子裡語氣有點曖昧,故就所感做了點說明。說真的,我到現在也不知兄所言「微言大義」為何?若真有,應該便是對錢先生此事有所評論了,不管是否說出。呵呵,我倒也沒天真地認為,大學者同樣也是道德完人;對學者道德文章做評論,本是常事,沒什麼好訝異的。我也沒有要為錢先生的行為「開脫」什麼,只是有感而發而已。真要為錢先生辯護什麼,也輪不到我。一笑!我的想法很簡單,便是原帖中所說。記得幾年前曾聽一位友人說,當年錢先生要與錢夫人結婚,曾引起不小的爭議,連錢先生高足嚴耕望先生都極力反對此事。主要是因為錢先生在學界、社會的聲望地位,與錢夫人年歲、輩份都有差異,出於愛師之情,故加以勸阻。但後來嚴先生轉而向錢夫人道歉(何時我不記得了),因為錢先生晚年能持續寫作,並得終天年,與錢夫人的細心照顧有大關係。我當初聽聞此事,便覺得有趣。因為一般是長輩干預兒孫輩的終身大事多,而像錢、嚴師生這種例子,則較為少見。因此,我也覺得這事實無甚可做文章之處。記得以前看金庸《神雕俠侶》小說,在宋代禮法觀念的限制下,大部分人都反對楊過與小龍女相愛,因為他們有師徒關係....這是小說中楊過一生遭際不幸的主要原因。我想,現代社會,婚姻已大半自由了,兄台高見,當不以此事為無稽。

記得吳宓日記出版後,看過某篇文章提到,吳先生在日記中記載了對許多女性的性幻想,對象除了女學生,還有同事的太太....這對吳先生的形象當然有些影響。剛看時有點訝異,接著便不禁發笑。捫心自問,自己也有想入非非的時候,只是甚少形諸文字,也不怕死後有人拿它出版。只是文章中倒未針對此點大加撻伐。說穿了,這是吳先生心中私密,本沒要公諸於世,死後,別人要拿它出版做文章,也只能笑罵由人了。只是,這也絲毫不影響我對吳先生的尊敬。

又扯遠了,嗯,遵版主的囑咐,有感而發的「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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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1 00:35:51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11楼yngwie2006-12-11 00:30发表的“”:
……遵版主的囑咐,有感而發的「灌水」。   

哈,哥正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眯眯眼学习呢。

不过,确实不懂 ,不敢插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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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1 09:30:50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11楼yngwie2006-12-11 00:30发表的“”:
當初會回應天人兄的帖子,不諱言,是覺得您帖子裡語氣有點曖昧,故就所感做了點說明。說真的,我到現在也不知兄所言「微言大義」為何?若真有,應該便是對錢先生此事有所評論了,不管是否說出。呵呵,我倒也沒天真地認為,大學者同樣也是道德完人;對學者道德文章做評論,本是常事,沒什麼好訝異的。我也沒有要為錢先生的行為「開脫」什麼,只是有感而發而已。真要為錢先生辯護什麼,也輪不到我。一笑!我的想法很簡單,便是原帖中所說。記得幾年前曾聽一位友人說,當年錢先生要與錢夫人結婚,曾引起不小的爭議,連錢先生高足嚴耕望先生都極力反對此事。主要是因為錢先生在學界、社會的聲望地位,與錢夫人年歲、輩份都有差異,出於愛師之情,故加以勸阻。但後來嚴先生轉而向錢夫人道歉(何時我不記得了),因為錢先生晚年能持續寫作,並得終天年,與錢夫人的細心照顧有大關係。我當初聽聞此事,便覺得有趣。因為一般是長輩干預兒孫輩的終身大事多,而像錢、嚴師生這種例子,則較為少見。因此,我也覺得這事實無甚可做文章之處。記得以前看金庸《神雕俠侶》小說,在宋代禮法觀念的限制下,大部分人都反對楊過與小龍女相愛,因為他們有師徒關係....這是小說中楊過一生遭際不幸的主要原因。我想,現代社會,婚姻已大半自由了,兄台高見,當不以此事為無稽。

記得吳宓日記出版後,看過某篇文章提到,吳先生在日記中記載了對許多女性的性幻想,對象除了女學生,還有同事的太太....這對吳先生的形象當然有些影響。剛看時有點訝異,接著便不禁發笑。捫心自問,自己也有想入非非的時候,只是甚少形諸文字,也不怕死後有人拿它出版。只是文章中倒未針對此點大加撻伐。說穿了,這是吳先生心中私密,本沒要公諸於世,死後,別人要拿它出版做文章,也只能笑罵由人了。只是,這也絲毫不影響我對吳先生的尊敬。

又扯遠了,嗯,遵版主的囑咐,有感而發的「灌水」。   


诚如兄说言,我所谓微言大义,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我也没有对钱有任何不敬,只不过读钱书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到大师风范,蔼蔼长者的形象(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独自一人去港)。当然钱不一定自己这么看自己,但是我读后的印象如此(该死,又是印象,总是凭感觉说话,抱歉,不如停云、yn兄的认真,应当向两位看齐!),而且发贴吗,随意一些,懒得再去看书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感觉也是有意义的。从这种感觉出发,后来读书,看到他独身一身,弃家人如草芥,这个我就不喜欢了。1949的乱世,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跑路的意义,就是永诀了,我到以为,既然是一家人,当然生死与共,独自一人走,算什么事情啊。而且钱走的时候,不是仓皇逃跑,已经知道是政治性的问题了,更说不上安顿好再接家人的什么吧?如果从最“恶”的方面想,是不是就不想要家人了?(当然这是以“最恶意的心”来估算,这不代表我的想法,只是从逻辑上来推测各种情况,拜托看贴各位,千万不要认为这是我的想法)
我并不认为师徒成婚是什么大问题,钱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也不是道学,并不反对师生结婚。只不过对于大师(这是真的大师,而非假冒牌了,呵呵。)来说,要求高点,道德立足点更高些,也是应有之意。而且,既然是大人物吗,自然就要允许小人物的各种看法了,所以呢,也算不上大师有什么污点。呵呵。对于我辈小子来说,对心中楷模提些高要求,也不过分吧。呵呵。恰如兄言:“這也絲毫不影響我對“钱”先生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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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1 10:56:36 | 显示全部楼层
吳宓對自己的戀愛史倒是從不諱言的,觀其自訂年譜便可知曉,不僅就此與友人分享,且將求愛詩登于報紙之上。他本人作日記也有爲記史而流傳後世之意。雖然後人確實靠山吃山之嫌,也算是祖宗陰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之常情,有如此資源不去開發,也不符合市場經濟的發展呵。且縂比無祖宗飯吃去靠個祖宗好,反正這些事“兒”不做,有人做,甚至是大有人做,到不如親力親為的好,何必便宜他人。
俺看這些事是宓的可愛処,乃是真性情之流露。天人兄亦是真性情之人啊。翻開歷代筆記小説,古來論人皆是如此。品藻人物非是學術論文亦非判官定案,非引原話指明出處不可。天人兄又何必過謙哩。吾觀其學讚其能,未必要美其德。天地君親師,聖人敬而遠之,師長親而尊之。彼係吾何人?呼爲聖人,本人不許;稱爲師長,吾亦不敢。若言大師們不可說,爲何仲尼可批之,朱子可罵之,莫非古人可批,今人反不許批?或古人可爲此,今之人反不可爲此?兄又無捏造之処,有何不可?吾聞可責論人無据,未聞評人不可。一句話:有感而發,依情而論,率而言之,說說而已。會心者一笑,不同者拍磚。又何必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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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1 11: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大家的回复就是一篇篇小妙文啊!

谢谢大家,请继续浇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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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1 20:25: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對天人兄的意見有所商榷,主要原因有二點:一者,師生結婚,尤其在另一方已畢業後,在現代社會,雖非常見,但也無可厚非;其次,我並不清楚錢先生單身到香港的確切原因,只是從回憶錄所得印象做推論,來回應天人兄的質疑。我想,有些事真也只有熟知內情的人才知道。

只是,我覺得天人兄講的話,有點絕對了。記得以前讀過余英時先生寫得有關陳寅恪先生晚年心境的文章,曾推測陳先生曾後悔未聽從夫人意見離開大陸。此一看法引起一些爭論,我想天人兄應該聽聞。余先生的一個證據便是陳夫人曾因此事,孤身一人負氣至港。可知當時大陸、香港間交通並未完全隔絕,只是,誰也無法預料後來政治情勢轉變之大(非指改朝換代事,而指後來政治運動);況且,錢先生早年在港的生活,不要說安頓家人了,為了籌辦新亞書院,連生活也是極度困難的。我能理解天人兄的意思,錢先生的家屬也曾因為他而倍受痛苦,只是撇開錢先生一人的問題,回顧這段歷史,受苦的太多了!有時,我也不禁疑惑,到底是為了什麼!

和天人兄討論,絕非完全否定您的意見。彼此交流討論,總比孤陋無友來得好。「蓋從他山之攻,轉顯麗澤之益」!願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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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1 20:58:15 | 显示全部楼层
《吳宓日記》加續編,好像有二十大冊,沒拜讀過。只是停雲兄所言,吳先生「本人作日記也有爲記史而流傳後世之意」,是否出自吳先生曾留下的文字記錄而云然?因以常理判斷,即便如此,應該也會對日記有所刪改,不會完全發布。尤其事涉個人私隱,或因政治避諱,更是如此。況且,上舉內容,不是一般求愛詩或苦戀心情,說實話,不算很正常的心理。

讀停雲兄之言,覺有魏晉人遺風。所以,上面的想法,對停雲兄而言,也許完全不對盤。我也認為網路交流,非比學術論文,不必如此嚴肅;而且有其時效性,幾天過去,大家便沒太大興趣。有時文章沒人回應,連作者都覺意興闌珊。況且,討論前輩學者、師友的道德學問,也無不可,本即「有感而發,依情而論,率爾言之,說說而已。」只是,我也認為,《荀子‧正名》篇所云:「以仁心說,以學心聽,以公心辨。不動乎眾人之非譽,不治觀者之耳目,不賂貴者之權埶,不利傳辟者之辭,故能處道而不貳,吐而不奪,利而不流,貴公正而賤鄙爭,是士君子之辨說也。」應該還是可學習的道理。否則,長夜漫漫,嘵嘵於一人之毀譽,又有何益!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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