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马骅老师

reawzy

６月２０日，上课时间早过了，可云南迪庆州德钦藏族自治县明永村小学的孩子们，还在等待着他们的老师马骅。马老师昨天一大早特意去了县城，要给他们买回一盒期盼已久的彩色粉笔，但直到黄昏也没见他回来。当晚，马骅的朋友扎西尼玛得到了一个惊人消息。

   去了县城不见归来

   知情者打来电话说，马老师坐的车翻了，如同霹雳在扎西尼玛头顶炸响。从对方的讲述中扎西尼玛得知，６月２０日下午，明永小学义务教师马骅，在去德钦县城买好粉笔返回途中，搭乘的吉普车突然失去控制冲下悬崖。扎西尼玛当即和村民们一起去寻找马骅，在发生车祸的悬崖旁，他们居然找到幸存的司机，从他那里了解到，车辆在翻滚时，司机和马骅都被抛了出去，司机抓住江边的岩石得以逃生，而马骅生死未卜。
   事发后，德钦县委在第一时间成立了搜救指挥部，上百人立刻投入到搜救马骅的行动中。天明时，人们在悬崖旁找到马骅的眼镜，更多的人加入到寻找他的行列中。一个普通志愿支教者的失踪，竟牵动了这么多人的心，这在德钦县历史上前所未有。
   ３２岁的马骅在到德钦之前，是个很有名气的网络诗人，１９９６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曾是“北大在线”的频道经理。２００３年年初，他放弃了待遇优厚的工作，只身来到被世人称为“香格里拉”的边陲藏区，在海拔３６００米的滇藏边界上，梅里雪山脚下只有５１户人家的德钦县明永村，做了一名不拿一分钱的义务老师。

   让学生闻到太阳的味道

   在这个只有１至４年级的村小学中，马骅有滋有味当起了１２个藏族孩子的语文和英语老师，很快，扎西尼玛和马骅成了朋友。虽然人少，但马骅上起课来却有板有眼非常正规，马骅的到来让雪山脚下的孩子们，成了村里第一批既能说普通话又能讲英语的藏民。不久，马骅开始酝酿着要给学校修一个太阳能澡堂，这个想法招来村民们的不解，连扎西尼玛也感到有些荒唐，因为此前这些孩子是从来不洗澡的。马骅自己出钱，带领着他的学生，在学校背后的小菜园里，破天荒地修起了村里的第一个澡堂。
   学校修澡堂时，扎西尼玛看到有人在砌墙，他还以为是泥水匠，再一看却是马骅。只见马骅脚穿一双老布鞋，穿一条屁股后破了两个洞的长裤，他满脸淌着汗水，和几个民工及一些村民、学生一起修澡堂。澡堂修起来后，扎西尼玛发现在学校读书的孩子们发生了很大变化，他们都非常喜欢洗澡。后来村里的大人也接受了这个新鲜东西，每天在这儿洗澡的人们，淋浴着那暖乎乎的热水，那舒适惬意的感觉，就好像闻到了太阳的味道。马骅又几乎捐出带来的所有积蓄，带着孩子们修建厕所，平整了操场，组织春游。在学校油漆一新的教学楼前，他们有了平生第一张合影，渐渐地，马骅和当地村民成了一家人。

   万千经幡为他祈祷

   时间过去了一个星期，马骅仍下落不明，孩子们顶着烈日，唱着马骅教给他们《忘不了》的歌，沿着澜沧江的绝壁，一寸一寸地寻找着马老师，呼唤着马老师。
   马骅教孩子们唱的《忘不了》，是一首藏族歌曲，但他把里面的老歌词改为新词：喝过的美酒忘记了，只有那青稞酒忘不了；经过的河流忘记了，只有澜沧江忘不了；走过的村庄忘记了，只有那明永村忘不了；翻过的雪山都忘了，只有梅里雪山忘不了……他教孩子们唱熟了后，要求他们每天至少要唱一次。如今这首《忘不了》几乎成了明永村的村歌，直到现在，那些孩子一唱起这首歌时，包括扎西尼玛在内，他们好像都觉得马骅就站在他们面前一样。但教他们唱歌的马骅老师失踪已１０天了，按照惯例，对落水人员的搜救不会超过１０天，但没有一个人提出放弃，甚至有人猜测，马骅会不会已被下游的群众救起了呢？
   云南省政府指示，把搜索范围扩大到澜沧江下游几百公里的地区，不计代价全力搜救。在出事的地方，人们按藏族的风俗树起了经幡，千万次地祈祷马骅平安归来。马骅失踪的消息传出后，整个云南乃至全国都震惊了，远的近的、相识的不相识的人们，以各种方式呼唤着马骅。人们都不相信这样一个坚守理想、满腹才华的年轻人会就此消失，扎西尼玛从内心深处相信他的朋友，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七彩憧憬与沉沉噩梦

   那是２００４年初，马骅告诉扎西尼玛，他已把所带积蓄全部捐给了当地孩子，不得不返回大城市先找一份工作，用挣来的钱再资助贫困家庭的孩子。扎西尼玛以为这一别，再也不会见到马骅了。临走时，天空飘起小雪，扎西尼玛把身上的藏袍脱下来送给马骅作纪念。马骅挣钱后要再次返回明永村当老师的想法，招到很多人不解和置疑，就连他的一身藏袍也招来很多好奇的目光。仅仅过了１５天，扎西尼玛惊讶地发现马骅回来了，他对村民们说，他穿着扎西尼玛送的那身藏袍去入住酒店时，人家竟怀疑他不是正常人。马骅不解地生气道，我穿朋友送的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人们这样对我！扎西第一次看到马骅发这么大的脾气。马骅告诉扎西尼玛，长久以来，他一直在寻找心灵的家园，也许自己目前这个“家”，离自己从小生活的家很远，但这次回去后，他发现自己已不再属于那个城市，只有在梅里雪山脚下，他才能找到心灵的归宿。
   此后，扎西尼玛发现马骅在刻意进行藏文化的了解，经常到村子里找民间艺人搜集民歌等。他俩在一起时，马骅多次唱着一首《问君家乡在何方》的当地情歌，靠墙而坐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的马骅，仿佛是被歌中的内容陶醉了。马骅把这首歌的歌词最后一段加了一句：我的家乡在神圣的雪山脚下，看见白色的雪山就想起我的家乡。马骅把梅里雪山下的明永村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勤奋写作，靠微薄的稿费支撑自己的生活和学校的教学开支，他把自己完全交给了明永村的孩子们。
   为了这届即将毕业的孩子，马骅想用彩色粉笔画出古诗“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意境，他专程赶了４８公里的山路去县城购买粉笔，可谁也没想到他再也没有回来。此时的搜救范围已经扩大到中越边境，搜救时间已延长到２５天了。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整个搜救行动被迫停止，但人们对马骅的等待没有停止。直到今天，明永村的孩子们仍在等待着马骅老师回到他们身边，期待着马骅老师用那盒七彩的粉笔，画出他们心中美好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