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海

zjy915127

寻找一个出走的理由。于是，不约而同选择了看海。
　　但是，我想去的，不是流行歌曲里哼哼唧唧脂粉气色的海,而是无人的宽阔的海洋。是的，海洋，我四岁的儿子是这样称呼我们说的海，我很高兴这个词的出现，它区分了我们通常泛滥引用的臆想。
接近芒种的天气天高云淡，阳光灿烂。
　　一路上触碰着滚烫的阳光，也触碰着一路连着垃圾场的繁华市井。废墟与随处可见的巨幅明星的形象广告相映成趣，昌盛的经济趋势里有着连天的废气和逐渐消失的田地。
　　人的欲望膨胀起来,是如此的没有尽头，人头攒动,鳞次栉比。大量的环境污染,换来现世的阔气，一幢更一幢气派的厂房与别墅，一地更一地散落的百年不能消失的工业废塑。那样的繁华,那样急切,冲动,愤懑或者贪婪.
　　满腹的物欲横流里，敬畏与疼惜在哪呢？我仔细张望，仍然失望。
　　儿子终于在次第温柔的颠簸中睡过去了。我轻轻拍拍他的背.哦,海,是远的,我的宝贝.在那里沙滩明亮而干净,海天一色,无边无际。
　　先映入眼帘的是回航的船只.我推醒儿子,宝贝,海到了，我们来了!
　　儿子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空无一人的远方。
　　车开进了浅滩,在松树下靠岸。
　　我迫不及待拽着儿子下来,一脚踏进软软的海沙。正午的沙是如此温暖,烫着了我的心尖。
　　立刻甩脱了鞋，光着脚疯跑起来，儿子却忽然犹疑起来,望着一浪浪迫近的海水,径自停滞不前了.
　　我抱起他,冲到浪面前,海浪拍打着,翻卷着,涌上来了,哦.这沁凉的海！儿子却害怕了，更紧的抱着我，拼命摇头.
　　妈妈,妈妈,我怕.我怕.
　　怕什么呀,海呀,你看这么辽阔,这么安详,快下来踏一踏浪吧.
　　站在浪尖,儿子还是怕得不肯下来.紧张又快活的转动着他的头.
　　我忽然心里一晃.
　　敬畏还是在的!在四岁的小人身上,我看到了人对自然发自内心的敬畏.即使是这样细小的海浪,人最初的感觉还是那么敬畏的!
　　这敬畏完全来自人自觉的渺小,来自人是这造化与自然的一部分.
　　然而,我们已经忘记了。我们假科学之名,制造越来越多的废物,换取现世的物质感受,然而曾经与我们和谐共处的生态已经逐渐消失了.
　　我们是真的没有发现，还是假装看不见呢？
　　然而我不能斥责。出于血肉，却憎恨血肉，灵魂何处依皈？
　　我抬头望着无尽蓝天，这天如此湛蓝，清澈晶莹。远处有低地树林，苍翠渺远。这景色，令我恍惚见到《幽灵公主》中的老树精灵，成阵在身后翻滚，细小，可爱，无忧无虑。
然而人在安享自然的馈赠外，有更多需索。为了满足贪婪的本性，不惜千方百计割下麒麟兽的头颅。
麒麟兽！这百亩森林里的主宰！她拥有死亡也拥有生命。她了却即将死去的，创造不断的新生，她呵气　　如兰，点化生命。
　　如此具有强大能力的自然精灵，竟然也逃不脱人类的贪婪欲望。她的智慧最后还是被人类的阴狠狡诈所蹂躏，她高贵的头，被装进人类欲望的盒子。
　　失去头颅的脖子开始不断喷溅出黑色的浆液，黑浆触地，大地龟裂；黑浆喷溅，山林死亡；黑浆流淌，村庄淹没；黑浆一路喷薄，草木即刻荒芜；百亩森林，农田山野，瞬间变成一片荒郊野地。
这画面多次在我的梦魇里徘徊不去，铺天盖地的黑浆喷溅，所触之处生灵涂炭，这景象是自然对人类的反扑，可是，在末日没有来临的那一天，人终归是健忘而贪图的。
　　海，我一直渴望的海。
　　我一直以为海能给我力量，使我摆脱狭小，转为阔大，然而这渺远而壮观的景象，令我神伤了。
　　儿子说，妈妈，我要走了，我害怕了。
　　自然的力量，在人类的幼年期如此感同身受，然而，也仅此而已。
　　我终归盼望，能有一只宛如《幽灵公主》里的飞鸟，联系起百亩森林和人间，和谐，互为归依，相互安抚而共生共长。尽管，那似乎只能是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