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 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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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喆
　　

　　当你咬牙忍着高原反应的痛苦爬到珠峰脚下、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绒布寺，却遇到小喇嘛向你兜售各种廉价的小商品时；当你在布达拉宫门前惊叹于磕长头信徒的虔诚，同时被无数职业乞丐包围时；当你举起相机想要拍下黄昏中的大昭寺，却忽然发现镜头里跃进德克士炸鸡的大招牌时，你会生出何种感想？这还是你心目中无比纯洁与神圣的西藏吗？

　　遗憾的是，这些已成现实。无孔不入的商业文化，在席卷神州大地之后，终于也翻过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缓慢但持续地侵入封闭千年的雪域高原。而这一过程，必将伴随刚刚开通的青藏铁路而大大加速，继佛教传入和文成公主进藏之后，时隔千年又一次深刻地改变西藏的面貌。

　　有数字为证，铁道部有关负责人近日表示，青藏铁路全线开通后，国内外游客迅速增加，仅7月份就有15.8万人乘火车进藏，北京、成都、西宁进藏的车票一票难求。于是不禁担心，随着铁路开通带来成几何倍数增长的游客蜂拥而入，西藏会变成什么样子？当她神秘和神圣的面纱被揭开，留给世人的将是怎样的一幅图画？

　　不同的声音是必要的，它可以提醒我们反省自己的行为，修正可能的缺点。

　　此前人们对青藏铁路负面影响的担心主要在环保方面，而这一点从铁路设计之初便受到了国家相关部门的极大关注，也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但在铁路开通后，面对众多旅游者，西藏那些独特的文化传统和风俗习惯如何应对商业文化的侵蚀，却成为一个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有人建议效仿美国建立印地安保护区的方式，令藏族传统文化免受现代化的侵蚀。固然，印地安保护区里的人们仍然坚守着他们的文化传统，但这种传统文化自人为保护以来可曾有过发展吗？那曾经灿烂的印地安文化，如今只能在温室中默默枯萎。它的芳香，再也无法传遍美洲大陆。

　　发展与保护，永远是一对难解难分的矛盾。但问题是，保护文化传统要以何种方式？付出何种代价？雪域高原养育了藏族人民千年的文化传统，那种植入骨髓的虔诚信仰赋予西藏无与伦比的魅力。同时高原也造就了封闭的环境，令这种魅力拥有了千年纯洁。但封闭就是最好的保护么？如果确保纯洁的代价是发展的停滞和普通老百姓生活的艰苦，我们能要求藏族人民独自承担这份沉重的代价，让我们可以在闲暇时猎奇般领略这“圈养”的文明吗？

　　摇篮永远舒适，但人长大了必然要离它而去。没人有权剥夺藏族同胞向往现代化的权利，铁路带给他们的，是经济发展的机会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将会有更多的藏民点亮电灯而不是酥油灯，烧起煤炉而不是牛粪。藏族人民可以更多地了解内地，了解世界。他们的眼光，将越过雪山，走出神的领域；他们的文化，也将不仅仅是酥油茶和哈哒，而将包含更多、更丰富的内容。文化的繁荣昌盛，只能建立在进取和发展的基础上。在与现代商业文明的碰撞中，千年传承将迸发新的生命力。没有人能当文明的守护神，西藏千年传承的继承者，只有在迎接现代文明的挑战时虔诚地反思自我，才能赋予西藏永恒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