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

高粱


　　这种植物在南方似乎并不很多，像电影《红高粱》中那样壮阔的场面是看不到的。我的家乡从前似乎也就没有。而外婆家是有的。有一年上，母亲要了些来种，渐渐地传开去，不几年，四乡八里就都有了。

　　这是很久的回忆了。昨天去外婆家看望病重的外婆，在屋前的一角空地上见到几株小苗。侠儿说是玉米，在一边摘菜的小舅妈连忙指正，告我说那是高粱。我不由多看了一会儿。我已有好些年没见过高粱了。

　　它们都长得很秀气，确有些像玉米，只是茎干细得多，碧绿晶莹，淡雅明丽。长大后它们头上是都要顶着个很大的穗的，老透了就变成红色，也是很好看的。小时候学的童谣这样唱：“高粱涨红了脸，稻子笑弯了腰。”

　　在我的家乡，田地很少，没有专门的地来种高粱，只有田间地头、阡陌交通的地方才是它们的家。幸而这是种易活的作物。我翻了翻书，书上是这样说的：“高粱性喜温暖，抗旱耐涝，不怕盐碱，适应性强，各地广为种植。全球栽种面积以印度最多，我国居第二位。”

　　家乡的高粱其实是糖用高粱，并不是做粮食的那种。小时候的日子是很苦的，买不起甘蔗，只能吃这种高粱的茎。巴巴地盼到八九月份，高粱成熟的时候，就可以解解馋了。吃高粱也同吃甘蔗一样，先得用嘴去皮。孩子性急，往往割破嘴巴，惹得大人们笑。

　　但就是这种高粱也并不很多。分家的时候，父亲所得的地很少，菜园是屋后新垦的一块坡地，贫瘠得很。就这样，本就不多的几根高粱也都瘦瘦弱弱，很不经吃。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地嚼。即便如此，老太还是嫌我们浪费。她经常把我们吐在地上的渣捡起来重新嚼过。

　　那个时候，外公还常来看我们，有时也带些礼物。高粱成熟的时候，礼物总是一大袋高粱，又粗又甜。我们当然很高兴，但也还不敢亲近他。外公生养了一大群子女，也辛劳了一辈子。平日他总很严肃，不苟言笑，兄弟们都很怕他。我每次去外公家，总见他在路口独自张望，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大概是寂寞吧。可惜等我明白这一切时，已经来不及了。一个雨天，传来了外公去世的消息。他得了腰病，痛死的。那时，高粱还是青青的苗。

　　外公的坟和公路只隔了一条河，我每次去看外婆都能望见。

　　很久没吃过高粱了，在家乡，也早没人种了。不想这会重又见到。面对着这几株高粱，不由想起一些往事，碧绿的叶子临风摇曳，可爱的笑容黄土样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