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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类】] 硕学施蛰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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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9 13:30: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陈乐民

  我国上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饱学之士不少,世事无情,被埋没的颇有其人其文。已印出来的也未必能“畅销”。但愿书业让出能畅销的书的一小部分纸张,印些传世之作,以继文化香火,实乃一功德无量的善举也

  本世纪初,前后得近印施蛰存老所著书五种,计:《北山谈艺录》、《北山谈艺录续编》、《云间语小录》、《闲寂日记和昭苏日记》及《世纪老人的话》。五书均沪上小友、编选及整理者沈建中所惠赠。

  施老五书常置案头,每信手翻阅,便如啖橄榄,甘如清泉,有晚明公安三袁韵致,或张宗子之匹。施老说,他一生为学譬如开了“四扇窗”:“东窗”是古典文学和教学,“南窗”是现代文学的创作和编辑,“西窗”是外国文学的翻译和研究,“北窗”是金石碑版的考索。此外还有一扇“气窗”,是晚年的杂文,随感、小品文字。读施老文,可领略他博古通今、兼善中西之博大精深。所得五种书当属“气窗”,然其根底则是东、西、南、北“四扇窗”的综合。

  文多简约而内涵丰宏。拈来一则以见其余。《清伊墨卿砚》不足三百字,全文录于此:

  “此小砚二纸,砚高十厘米半,广八厘米。形制甚简朴,右侧行书二行云:‘竹君之砚赠晓岚,为之铭者翁正三。’左侧分书二行云:‘后来又赠伊墨卿,珍之为有三先生。’砚背上刻篆文‘伊’字,下题字六行云:‘延光二年,少室阙铭下一字,摹于墨卿之砚。丙辰冬,翁方纲。’盖此砚应为朱筠物,以赠纪昀,而翁方纲为之铭其后也。纪晓岚又以之赠伊秉绶,翁方纲又为摹少室石阙铭下‘伊’字于砚背,丙辰当是嘉庆元年,时朱竹君已谢世矣。嵩山少室阙铭下,尚有残字,前人皆不知,黄小松觅得之,摹其文以示翁覃溪,故翁为墨卿书之。乾嘉四老,风雅交情,萃于此砚,兼又为金石韵事,弥可念已。”

  文见《北山谈艺录》37页;36页为文中所述“小砚二纸”拓片。这类隽永小品在五种书中是主体,虽属“气窗”,涵蕴无穷。

  施老晚年,专治甲骨、金文、碑版石刻,累年收集各类拓片以数千。先生把每片收集到的拓片,一一加以整理。《北山谈艺录》及《续篇》收选了自先秦金文、秦石刻文,汉魏、晋唐、元明,以至晚清近代的碑版石刻拓片和书画,时间覆盖上下几千年。施老于每则均以长千字左右,短二三百字的题记述其源流,旁及相关掌故。所涉古籍、笔记、考据文字不知凡几;每则题记粲然成文,约中有博,所谓“质薄气润,千秋方寸”者是。读这类文字,于好古史者,大可增益实感。文多用文言,间有少量白话。每则题记都配印相关拓片。某些题记,兼记与时贤同游而有世所稀见的发现,如《爨王墓碑》条在简述云南古史中“西爨王”史迹后云:“一九三九年秋,余尝旅游晋宁(属汉滇池故地),与吕叔湘、浦江清侍闻一多先生游梁王祠。沿路高冢,累累相望,果如樊绰所言。土人谓是梁王坟。盖蒙元滇藩,亦多葬于此,土人但知梁王,不知爨王,则因世代久远,罕知此古史耳。近年既有滇王金印出土,则此地为西爨王墓群,亦可无疑。”短短百余字,既遥想当年友朋游踪之雅,又记述了云南边陲民族古迹,探古发微,其蕴藉何止这百余字。施老对这一发现特感兴趣,原因之一是先生二十岁左右时即曾读西南诸古史,为那些古老偏远的故事所吸引,曾著文以寄遐想,后来读了唐人樊绰的《蛮书》(亦名《云南志》),并摘录了其中南中碑刻一卷。

  以上仅信手拈来二例,足见先生治学的广博和精微。《谈艺录》是座文化宝库,走进去就像晋人张茂先进入了“琅嬛福地”,美不胜收,更叹学问是不可穷尽的。

  《云间小语》记松江风情,写松江人物。我去过一次松江,且仅只一天,《小语》中所记文物都没有见到。书中一碑一石都记载着丰富的文化遗产,诸多风物掌故,前所未尽知。如记满清“文字狱”祸及松江者举例云:“吾郡蔡显以《闲闲录》一书,垂老罹腰斩之毒,门弟子远戍者二十四人。虽嬴秦之焚书坑儒,无其酷也。”《满清禁书》一文特录《(松江)府志》未备的二十二种“禁书”书目,叹曰“吾郡艺文罹祸之酷如此”。继说:“然诸书今犹有传流者,十得六七,可知专制淫威,于此亦未能终逞也。”(全文见《云间小语》手迹释文页210——214)这篇短文可以供研究这段“文字狱”痛史者之用,并可为后世鉴。

  《小语》的印制也有特色,每文以施老手迹为主,后附释文。手迹小字行楷,隽逸萧飒,彼时文人自幼学书,写出来的便是美术,非如今人写在纸上的便称“书法”也。

  我读这些书,有“识之恨晚”之感。我至今没有看过施老其他任何文字。上世纪二十年代,我还没有出生;三十年代童蒙一少年;四十年代稍识文学而不辨贤愚;五十年代,施蛰存等大批文人已入“另册”,况我正值在“向左,向左”的教育下“一往直前”,施老之类的前辈在我当时的眼中只有该批判的份儿,“洋场恶少”、“第三种人”都是“经典帽子”,我辈“进步青年”怎能不信?自此稀里糊涂、迷迷糊糊三十年,然我所不知、不识者,曷止施老一人?所以识之恨晚,绝不是一句空话。改革开放以来,脑筋大见灵活,举凡有真学问、具大见识者,我均尊之敬之。吾今老矣,以前种种,过眼云烟;所可追者,学而不厌而已。

  写到这里,不能不讲讲整理施老文稿的沈建中。建中甚敬老学人,曾在业余时间为世纪老人摄影成册。他每走访一位老人的前前后后都有一段故事。后来见到施老文稿累积如山,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便承担起“搬山”的重任。这些文稿是老人一个世纪的业绩,每文都是有感而发、有闻即记,“壮士难拔蜀山蛇”,建中有此勇气和志气,把每片纸、每个字,都仔细分辨,施老的字属于行草,写时估计并未想到发表,所以有些字随手写出,辨识不易。难为建中敬老之诚,倾业余全部时间精力,焚膏继晷,协助老人成此五书。为此,他要查书,要向别人请教。如今,“搬山”的任务尚未完成,他仍在孜孜以求。一次在沪上小聚,建中示我一页施老文稿,是讲法国文史方面的札记,密密麻麻小行草中有一外文字,很难识,他问我是什么,我学浅,只根据上下文辨认加揣测,建议他再请教行家确认。他说,这类事在整理文稿时经常碰到,但总是其乐无穷。施老是幸运的,幸有建中这样不计功利的热心人,否则……便难说了。

  我国上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饱学之士不少,世事无情,被埋没的颇有其人其文。已印出来的也未必能“畅销”。如《云间语小录》的文史、方志价值如何“估价”?识者心中洞明,然只印区区二千册!但愿书业让出能畅销的书的一小部分纸张,印些传世之作,以继文化香火,实乃一功德无量的善举也。

文章来源: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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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0 12:08:1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无人顶,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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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0 14:11:5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来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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