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34:“但内在的差异,/蕴含着深意--”
这是萨福以降最伟大的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第258首《斜光》中最重要的两句,但是--谁懂得“内在的差异”这种玄妙的句子是什么意思?谁的“内在”?谁的内在和别人的内在有着差异?其实艾米莉·狄金森有很多现成译本,江枫是这样翻译“But internal difference/Where the meanings are”的:“心情的变化/蕴含着真意。”这就很好懂了。并且读者也能很快地进入布鲁姆想法。否则诗歌和评论的脱节会让人大大怀疑布鲁姆的真知灼见究竟何在:为什么他反复赞叹这句莫名其妙的“内在的差异”?这“内在的差异”和“斜光”又有何关系?
P310:“《追忆似水年华》的英文译名总是被人们与另一优美但具误导性的书名《往事追忆》混淆,后者是莎士比亚的作品……”
看到这里我曾陷入长久的沉思:莎士比亚写过一本书叫《往事追忆》吗?查莎士比亚全集,目录中没有这个戏剧。这证实了我的记忆系统的完好无损性。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查《往事追忆》到底是什么了。经过反复查找,发现了莎士比亚计的十四行诗第三十首名为《往事追忆》(Remembrance of things Past)。这和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英文译名是一样的。或者不如说,普鲁斯特的英译者拿了莎士比亚的一句诗(而不是一本书)充当普鲁斯特小说的题目。
此外,还要提到书中经常提到的Strangeness,这是布鲁姆的重要词汇,也许是最重要的,甚至要超过“原创性”。布鲁姆常有“伟大的Strangeness”等说法,布鲁姆常说的作家的“个性”也许就是和Strangeness相呼应的一个词。台湾繁体版译本翻译成“殊异性”,大陆译本翻译成“陌生性”,较易理解,但是更不妥当。因为“陌生性”太容易让人想起俄国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了。
译者江宁康在前言中说此书的翻译“耗时两年,三易其稿”,应该是非常精细了。但是此书一方面没有注释,加上译名不规范,很多时候读者都猜不出书里讲的是谁以及是什么书。另一方面译名又不统一,一会“弗勒”,一会是“弗莱”。让人觉得译者很多,众多译者中尽管有的译者直接引用了目前已有的译文,比如说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但有的译者放着现成的译文却不利用,比如说狄金森的那首《斜光》。还有很多一望可知的错漏比前几年出版的文学理论书要多出很多,这与这本书的重要性有些不相称,的确是件遗憾的事情。不过这本书的销量看来很好,可能第二版会好些吧。
Harold Bloom的这本书真的这么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么?书名为The Western Canon,明显名不副实,改名为The English Canon倒还或许妥帖,西方的古典,在拉丁文,在古希腊语,谈西方经典而不通这两门语言,无非是妄下断言;这洋洋洒洒的文字里,既无了当年The anxiety of influence的敏锐,其实又与当初的立论相抵牾,不过是巧立名目的刻意标新立异而已——一个恐怕被人淡忘的焦虑者,在以个人的审美趣味强求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