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武侠小说 龙吟寨

peer

龙吟寨


穆春庭走进龙吟堂，手下的几个人已经在厅中了。穆春庭走到堂上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秦鸣昭派人下战书来了，诸位意下如何？”
“寨主，此事恐怕还须细思，秦鸣昭近年来广罗人心，其势正劲，贸然相迎还恐有失。”王正秋进言道。
“白啸，你的意思如何？”
“龙吟寨分裂两派已久，几十年争斗，自相残杀，该是个尽头了。”
“寨主，白啸说得是，这样相持下去，只会使我寨声威日损，拖得久了，寨主统一之后，也更难经营。”田豫也附和道。
“我也耐了好久了，既然大家与我意见相合，我即刻便回书，约秦鸣昭一战，一决雌雄。”
“寨主！”王正秋还想说，穆春庭走下堂来，出门而去。

厅上的人都散了，白啸也走出厅去。他没有马上回舍中，却渐渐向山后绕去。正早春三月，山上四处春光一片，时有桃杏出头，蜂蝶争飞。半山一树梨花，开得正盛。白啸几步跃起，攀下一枝来，继续向山后走去。
路旁一块断岩伸出崖外，岩下几株劲松，他停住了。他走上岩，下面是万仞绝壁，谷底草木葱茏，笼于薄雾之中，时见怪石突兀，不知深浅。“若水，我看你来了。”他立在崖边，下面的阔谷迷茫一片，几缕淡云在谷间飘着。
三载相从，情同手足，是他亲手擒住他，亲手杀了他。他当时初到寨中，急于表功，听说秦鸣昭的人挑战，便请缨出战，未想碰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若水。剑架在若水脖子上，他下不了手。只能将他擒回。穆春庭——他定是为了试他——却让他亲手杀了他。若水临死前的脸又浮现在他眼前“啸哥，我看错你了。”剑劈下去，穆春庭就在后面，他还必得装作若无其事。尸体就从这儿扔下崖去，隐在这千年不散的烟雾中。当晚回到舍中，他裹在衾里痛哭了一场，连声也不敢出。自来穆春庭寨中，他白啸纵酒就出了名，从前他可是滴酒不沾。几年里，他绝少到这后崖来，不敢来，怕穆春庭，也怕若水。他看看手中带露的梨花，将它抛下崖去。“若水，三年了，你恨啸哥吧。啸哥对不起你，啸哥……啸哥马上就能为你爹报仇了。事成之后，……你还原谅啸哥的话……啸哥就来陪你，我们约过要同隐山中，渔樵余生的……”他朝谷底望去。丛林千壑，在迷瘴中若隐若现。
回到舍中，禁不住又取出酒来。三年了，日日如在滚油中，只靠这一壶浊酒相伴。月色胧明，窗外几树桃花，已快开残了。白啸推开窗，一阵风拂面吹入，还未脱暮冬余寒，他提起酒壶，也不用杯子，慢慢啜饮着。一点明月，几颗疏星，杏影横笛，原来倒是很熟悉，现在早疏远已久了。原来那些旧友，死的死了，没死的也不会有人愿与他对酌了。他一仰头，将整壶酒一饮而尽，也不耐烦再用壶，提起酒坛向口中灌去。月光朗照，山前山后传来阵阵山风响声。晰晰索索，飘移不定。每至此时，他便又会想起父亲死的那个晚上，有许多年了罢，但每当想起，却总似在眼前。
“啸儿，你听着。”父亲中了秦鸣昭一剑，已经奄奄一息了。龙吟寨老寨主燕飞霜死后，他的三个最好的弟子便各立门户，皆称自己是龙吟寨正传，几十年争斗不休。不知有多少侠义豪杰，就为了一口义气，死在其中，留下的也多有心灰意冷，退出江湖。父亲早已死在秦鸣昭剑下，剩下的秦鸣昭和穆春庭各不相让，一直争斗至今。父亲嗜酒，却不许他沾丁点酒。那晚他为父亲斟上最后一杯酒。“啸儿，我死之后，你准备如何？”
“我不想再卷在这江湖争斗中了，我想去寻个深山住下，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
父亲微微一笑，“好，你不为江湖义气去寻秦鸣昭为我报仇，为父真是没白教你。找个幽静的地方住下，这是你爹想了一辈子都没实现的东西。但是，啸儿，如果你听为父的，那你就，我知道这对你……”
“什么？”
“去助秦鸣昭。”
“为什么？”
“龙吟寨三派分立,弄成如今这种局面，实在有负燕寨主之望。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我本想以我之力，统一龙吟寨，现在不可能了。可龙吟寨不能就这么打下去。燕寨主几十年才打下龙吟寨，保武林一方清平。现在......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含恨九泉......”
“爹，可......”
“秦鸣昭虽没有燕寨主气度，但他作龙吟之主还不至于......总不能让穆春庭作寨主罢。能打败穆春庭，统一龙吟寨的只有他了，龙吟寨早一天统一，便少一天纷争，你师兄师弟的血才不至于白白流掉......”
“可是，爹，可是我......”
“我不求你现在就去帮他，我也不强求你，我知道这对你太难。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为父这话还是得给你说，也许你以后会明白......”
说实话，白啸心中并非就不存着杀秦鸣昭之心的，他那话，只是为了让父亲放心。他是想报了仇再去找个地方隐居的。可父亲却让他......他没有再去找秦鸣昭，他隐姓埋名，只随身一剑，浪迹江湖。
夜深了，酒坛也空了，他随手将酒坛扔到地上，和衣倒在床上，月色朦胧，从窗户射入，淡光中似乎隐隐传来股杏花的香味。在路上，他日日思索着父亲留下的话，夜里却总梦到手仞秦鸣昭。几年过去，他梳头时发现头发里有银丝，心中却渐渐开始平定了。那天晚上，他遇到秦鸣昭的六小姐秦声静。秦声静起初并不知道他是白天启的之子，这么多年，没人知道他是白天启的儿子。秦小姐那时女扮男装为父亲送信，被他救了一命.她于是陪他喝酒，喝了一夜的酒。喝到一半时她透露她是秦鸣昭的六女儿。那天的酒倒是很不错，性子很烈，喝着过瘾。月光也很明亮，窗外正有两株杏花，秦小姐请他帮她爹，他灌下一杯酒，答应了。秦小姐卷起竹帘，月光隐隐浮在杏花间，如烟一般。“好久没和人这么喝过酒了。”
“现在我能问问你是谁了吗？”
他笑了笑，“我叫白啸。”
“白啸？白天启是......”
“正是先父。”
“那你为何......”
“你不必问了，是先父让我帮你们的。”
白啸睁开眼睛，桃树间的天空已微微泛白了，几个时辰迷迷糊糊，心中似有千万思绪涌动，也没有睡着。成事在即，他却没有多想以后的事，在穆春庭寨中三年，心力交瘁，似已无力再想这些了。
“白少侠，白少侠”，窗外有人叫。他坐起来，“什么事？”
“寨主请你去堂上议事。”
“好，我即刻便去。”

白啸回到舍中，掩上门。秦鸣昭的回书来了，定下三日后在龙吟山老寨决战。来穆春庭寨中三年了，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伤透了心，也不知有多少旧友说过若水死前的话，但是穆春庭最终信了他。他去找穆春庭，对他说他是因为要为父报仇才来找他的。秦声静本想让他留在秦鸣昭寨中的，但她也知道，对付穆春庭，要有胜算，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他是唯一能去的人。

到龙吟山老寨时已是深夜了。秦鸣昭还没有来。二十余年前一场混战，从此以后，白啸再也没回来过。一切仍留着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只是已皆是颓墙残壁，丛生荒草。幼时留下那一点记忆依然依稀可辨。厅前一株桃树，比二十年前苍老了，还正一树灼花。穆春庭命打扫几间空房安寝了。从人来请白啸，他应了一声，并未回房。新月如钩，斜挂天穹，白啸徐步庭宇间，檐角的蛛网在月色微芒下泛出丝丝银光。三年中，他早能够对穆春庭下手，秦鸣昭却让他等。白啸知道，他等的就是这一天，这样才能保证穆春庭的寨子不死灰复燃，才能真正统一龙吟寨。对明天的事，他也并未想得太多，这老寨子该重修了。西面是父亲和他曾住过的地方，他拿不顶主意去看还是不去。前面出现了一个淡淡的人影，“白啸，你也没睡？”
“穆寨主”
“你是来看你父亲旧地的吧，明天打败秦鸣昭，这宅子还给你，如何？”
白啸笑了笑，“多谢寨主了。”

晨雾渐散，便见山下隐隐出现人影，接着便听到一个声音“大师兄，别来无恙啊。”秦鸣昭来了。
雾散了，却也并不见日出，山头反被低云笼了，还落下几颗雨来。秦声静飞身而出，直取穆春庭。穆春庭右边王正秋急抽剑相迎。两人在中庭酣战，踏得隔年的落叶簌簌的响。白啸向对面望去，秦鸣昭正看着他。他拔出剑，闪身一剑刺入穆春庭胸口。“白啸！”他忽然感到右胸一阵剧痛，向下看时，胸口插着一枚银镖，涌出的血已将衣衫染红了。他朝对面望去，秦声静和王正秋都已住剑，正向这边奔来，秦鸣昭回头看着别处。他缓缓的倒了下去。
白啸醒来时，发现正被锁在牢中，他努力回忆起失去知觉前的情景。他笑了笑，已经明白了。一盏孤灯在栅栏外跳动着，两个看守靠在墙边睡着。右胸疼得厉害，他感到很累，闭上了眼睛。渐渐听到说话声，越来越高，像是有人在争吵。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奔来，“白少侠，白少侠！”是秦声静的声音。白啸睁开眼睛，“秦小姐，”秦声静抓住铁栏，痛哭失声。“秦小姐，你怎么……”白啸要起来，怎奈身缠铁链，胸口又痛得厉害。“白少侠，是我害了你，我爹他……”
“秦小姐，你不必说，我都猜到了。”
“我求他，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他说，他说你毕竟与他有杀父之仇，武功又那么好，他还是猜忌你……”
“秦小姐，你不必说了，我本来与你爹有杀父之仇，猜虑疑忌，人不能免，何况做大事者。我助你父，只是为了完成先父的夙愿，也并不求他报。只要龙吟寨重归为一，寨中兄弟不再自相残杀，得一方清平，我愿足矣。”
“白少侠，我再回去求他，他不能对你这样……”
“不必了罢，秦寨主脾气，小姐应该最清楚，我入穆春庭寨，本也无他求。此事既成，我死而无撼。”
“白少侠！”

秦声静走了，牢里一片寂静，只传来守卫微微的鼾声，灯花攒结了，昏暗了下来。窗上吹进阵风，带进几颗雨点来，又下雨了，晰晰沥沥的响。早虫此起彼伏的鸣声也随着雨声送了进来。白啸感到真的累了，好久没这么听过春雨了。他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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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好就给我加威望，我不要积分。

kgbg

不减威不足以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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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何出此言？

kgbg

引用第3楼peer于2006-03-13 16:43发表的“”:
楼上何出此言？

无他，只为你威望比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