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ing说语文之三：“待”和“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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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ing说语文之三：

“待”和“呆”

　　前些时候，有网友问及“待”、“呆”二字，提出：在表示“停留”这个意思时，应该用“待”还是用“呆”？例如，我们应该写成“小明只在屋里待了一会儿”，还是应该写成“小明只在屋里呆了一会儿”？哪个是更为规范的用法？

　　首先应该明确的是，从语文规范的角度来说，这两个用法都是合乎规范的，符合人们的语文习惯。
其次，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认为：如果纯粹表示“停留”，不含其它意思，最好只用“待”；如果含有“呆愣”、“没反应过来，发呆”这种意味的话，可以用“呆”。也就是说，“呆”的意味似乎比“待”要更丰富些。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可以先从这两个字的历史谈起。

　　“待”的本义为“等待”。《说文解字》：“待，竢也。”“竢，待也。”“待”“竢”二字互训，并为“等待”之义。而“等待”义又与“停留”义相关相成，所以“待”可表示“停留”。“待”的“等待”义，今天口语中用“等”来表示。（实际上“等”和“待”同源，为一词的分化。它们在声音上的关系，就好比“耐”和“能”，皆为阴阳对转。继续深究其源头，则“待”来自于“止”。属于这一系列的同源词有很多，其中具体的情形，我们这里不能一一展开讨论。）“待”的“停留”义，在今天口语中仍然用“待”来表达。

　　古书中，有时本来应当用“待”来表示“停留”义，却写作其他音近的字，这是古代习见的通假现象。例如，《庄子•逍遥游》“犹时女也”司马彪注：“时女犹处女。”何谓“处女”？即静处室中之娴淑女子。这里的“时”其实是“待”的通假字，表示“停留”的意思。“时”和“待”声旁相同（同以“寺”为声旁），读音相近，故可以通假。

　　《论语•阳货》记叙了一段有名的故事：鲁国权臣阳货想和当时的文化名人孔子拉拉关系，孔子却不想和他见面，以免毁了半世英名。阳货将一头猪送到孔子家里去，以示好意。这下孔老夫子就犯难了：他不愿去见阳货，可是自己又一贯鼓吹重视礼法。按照礼法，别人送礼物给自己，自己应该登门表示感谢的。这下怎么办呢？孔老夫子想出了一招：“时其往也而往拜之。”也就是说，等到阳货不在家的时候去拜访他。这样就既可以不违背礼法，又可以避免和对方见面。孰料人算不如天算，竟在路上撞见了出行的阳货，结果给阳货一阵数落，可爱的孔老夫子只好唯唯诺诺，好不尴尬。原文“时其往也而往拜之”里的“时”也应该看作是“待”的通假，是“等待”的意思。（见陆宗达先生《训诂简论》）

　　可见，今天用“待”表示“停留”是符合历史渊源的。

　　“呆”字本来和“停留”义毫无关系。“呆”本是个会意字，“口木”表示“口齿笨拙”，所以“目瞪口呆”用“呆”来形容“口”。又泛指蠢笨、痴呆、反应迟钝。

　　“呆”是“獃”的异体字，相当晚才出现，历史远比“待”为短。因为读音和“待”相同，后来民间多用“呆”代替“待”，相沿成习，至今犹然。

　　当然，由于“呆”本义是“呆愣”，所以用“呆”来表示“停留”有时会带来歧义。仍以上文的两个句子为例：
　　1. 小明只在屋里待了一会儿。
　　　可能性（1）：小明只在屋里停留了片刻。（√）
　　　可能性（2）：小明只在屋里发呆了片刻就回过神来。（×）
　　2. 小明只在屋里呆了一会儿。
　　　可能性（1）：小明只在屋里停留了片刻。　　（√）
　　　可能性（2）：小明只在屋里发呆了片刻就回过神来。　　（√）
可见，“呆”的意义丰富性有时会给表达带来某些不确定性。因此，我个人主张在单纯表示“停留”时尽量用“待”字。


　　附带说一下，字书中另有一个“呆”字，读作“bao3”，实际上是“保”字，与读作“dai1”的“呆”无关，碰巧同形罢了。《说文解字》：“呆，古文保。”“保”字本写作  ，像一大人背着襁褓中的孩子，双手向后托扶。在文字演变过程中，象形图画变得更为规整，更为系统化。“保”字在西周的金文里变成  （盂鼎），“人”和“子”并立，向后的双手消失了；不过，“子”右下方的那一斜笔，是原来手的形状的残留。为了美观对称，后来又干脆在“子”的左下方也添加一笔，于是“保”写成了  （司寇良父簋），今天的“保”字就是由这种写法直接隶变而来。至此，我们知道，“保”本来不是由“人”和“呆（dai）”组成的，而是由“人”和“子”组成的，“子”左右两边的笔画今天已经是纯粹的饰笔了。“保”右边的“呆”和今天的“呆”毫无关系，形体近似而已。

　　“保”字本来像大人背负孩童，所以它的本义是“保养”，古之“太保”即保养教育国子之官员。又引申为“保护”“保卫”等义。照顾养育孩子的人称为“保姆”，用来包裹孩子的布称为“褓（襁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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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这个系列，哈哈，多谢sting兄拨云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