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眼睛[转帖]

依荷听雨

孩子流泪的眼睛，让人心疼；

女人流泪的眼睛，惹人怜惜；

男人流泪的眼睛，令人揪心；

见过牛吗？见过牛流泪的眼睛吗？那是一双让人心碎的眼睛。

小时侯在乡下爷爷家住过一段时间，爷爷家有一条牛叫大黄，白天爷爷带着它去耕田，傍晚带着它到小河边吃草，黄昏的时候也是我最高兴的时候，爷爷会让我和他一起去放牛，隔壁小琴和她的爷爷也带着她家的那条叫黑子的大水牛一块去。


大黄特别听爷爷的话，它那双大大的牛眼睛总是显得温和平静。爷爷叫它走它就走，叫它停它就停，叫它蹲下它就会匍匐在地上，这时候我就会抓着大黄的两只牛角和它大眼瞪小眼地顶一会牛，然后像只小鸟一样跃到它的背上，它会慢慢地站起来，驮着我晃晃悠悠地向河滩走去，坐在牛背上总是会唱起老师教我的那首《牛背上的孩子》，“牛背上的孩子乐悠悠，牛角上挂着个小鱼篓，童年的时光在牛背上悄悄地流……”



到了长满青草的河滩，我和小琴就忙着捉泥鳅，两位爷爷在一旁悠闲地抽着烟、唠着嗑，大黄和黑子在河滩上吃草，它们一会碰碰牛角，一会擦擦身子，好象也在快乐地嬉戏。到月上枝头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乡下有个风俗，在中秋节这天都要杀牛，吃牛肉，这一年的中秋，厄运终于降临到大黄和黑子的身上。



爸爸说爷爷放牛太辛苦，给爷爷买了一台耕田机，大黄自然成多余的了。黑子就更惨了，小琴的哥哥要上大学，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学费，他们要把黑子卖了凑学费，大人们都商量好了，我和小琴却一点也不知道。



中秋节的前一天知道爸爸妈妈要来，兴奋得很晚才睡，日上三竿了还在梦乡里和爸爸妈妈撒娇，是小琴的哭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没等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小琴已经冲到了我的床前，她一把拽住我的手，边哭边说：“莲子，快去啊，他们要杀掉大黄和黑子啦！”我腾地从床上跳下来，来不及扣好衣服就跟着小琴飞也似地跑出了门。



屠宰场就在小河的对面，等我和小琴气喘吁吁地跑到那里，可怜的黑子正被屠夫用一块黑布蒙上了眼睛，小琴哭着大喊：“不要杀了黑子！不要杀了黑子啊！”，小琴的爷爷死死地拖着她，眼睛红红地说：“爷爷也不想啊，唉——”。



大黄就站在一边，我扑过去，抱着大黄的腿，不让那些屠夫靠近它，哭着求爷爷把大黄带回家去，爷爷叹着气摇了摇头。大黄一动不动地站着，象一座石头雕像。我看着大黄，它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黑子，那眼睛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每天都要和大黄顶牛，它的眼睛我太熟悉了。



屠夫拿出了大榔头，用力地抡了起来，对着大黑的脑门心砸了下去……一个沉闷的响声夹着我和小琴的哭喊声，黑子倒在了地上，屠夫操起屠刀对着大黑的喉管刺去，顿时，血流成河……



我和小琴哭成了泪人。



“哞——”大黄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嗷叫，声音那么悠长，是我平时从没听过到的，我抬头看着大黄，天呐！那是什么？眼泪！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大黄的眼眶里滑落下来，无声无息地流淌着，它的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和平时那温和平静的眼睛完全两样。大黄哭了！我不知道它是为黑子还是为自己哭，以前只听说动物也会流泪，今天却亲眼看到大黄流泪了。



我边哭边喊：“大黄，我们回家！回家！”使劲拽着绳子拖着大黄就往家里走，爷爷拗不过我，只好叹息着又把牛赶回了家。



大黄进了牛栏就趴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爷爷放进一筐青草它看都不看。平时我一叫“大黄”它就会转过来看着我，那天我叫了它好半天它才看了我一眼，我看着它的眼睛，眼泪已经干了，眼睛里还有红红的血丝。



爸爸妈妈回来了，耕田机也送来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着耕田机在看，中午奶奶准备了很丰盛的午餐，爷爷说，很久没有吃过八月十五的团圆饭了，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一直到傍晚，大黄还是趴在牛栏的角落里，不吃草也不喝水，眼睛半睁半闭着好象在打瞌睡。爷爷说大黄一天没吃没喝的，带它去河滩吃草吧，他叫大黄出来，奇怪，大黄就象没听到爷爷的话，爷爷把它拖出了牛栏，它还僵着不肯往前走，我急了，对着大黄说：“我们带你去河滩吃草啊。”，大黄好象听懂了我的话，走到我的身边就匍匐在地上，等着我坐到它的背上，我那天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默默地坐在牛背上到了河滩边。



我没带鱼篓，小琴没来，一个人不想捉泥鳅，爷爷抽着袋烟，眼睛看着河对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大黄站在河滩上，青青的草很嫩，它站着一动不动就是不肯吃一口。



月亮早早的升起来了，很圆很圆，夜幕慢慢的降临……



“哞——”忽然河对岸屠宰场的方向传来一声牛的嗷叫声，我看到大黄的耳朵一支棱，它抬起头对着那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嗷叫“哞——”，那声音传得很远很远，我想大黄一定是想黑子了，我看着大黄，月光下，它的眼睛里有闪亮的东西流了出来，它流泪了！是我在一天之内第二次看到它流泪！大滴大滴的热泪流了出来，无声无息地流淌着……它是在为黑子流泪啊，在中秋节人们团聚的节日里，大黄却亲眼看着自己的伙伴被宰杀。我忍不住抱着大黄的腿哇哇大哭起来。



十五的月亮格外的亮格外的圆，那天和爸爸妈妈一起赏月吃月饼，却怎么也吃不出香甜的味道。



中秋节过后，我和父母一起回城了，和爷爷说好不要再把大黄送到屠宰场去。后来听爷爷说大黄的脾气越来越不好，总是不听爷爷的话，还不爱吃草，最后还是卖给别人了……



从那年中秋节以后我就不吃牛肉了，看到牛肉我就会想起大黄，想起大黄流泪的眼睛，那让人心碎的流泪的眼睛。



2003.10.3

作者:风中采莲曲
转自西陆文学    当前论坛: 长空放飞讨论区

依荷听雨

感情因为人性的善良在刹那时打开眼的闸让泪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