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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法哲学类原创】] [原创]尼采:上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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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3 13:30: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尼采:“上帝死了!”


       尼采“上帝死了”的呼声给 20 世纪 80 年代的中国知识界带来了颤栗,经历过这种兴奋的颤栗的知识分子至今尚为之魂牵梦绕。今天,这一欢呼还在发挥着它持久、深远的影响,它还是青年人获取觉醒、反抗力量的重要资源。“上帝死了”在当代汉语中已经成了一句成语。能指词“上帝”已经远远超出了“基督教的上帝”这一意义,人们在使用这一成语时,具体的内涵多种多样,但大都包含如下两层含义:1、一种强大力量的消失;2、解放、自由成为可能。“上帝死了”为何获得了这两层被普遍认可的含义?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必须先弄明白另外两个问题:1、尼采是如何喊出“上帝死了”的;2、80 年代的知识界又是怎样对其进行介绍、解释的。

    对于尼采“上帝死了”的呼喊,当代早期的介绍、研究者并不特别注重,或者说“上帝死了”这一命题并不是触动他们的兴奋点。在《尼采与中国现代文学》中,乐黛云认为,尼采的思想可以概括为“重新估价一切”、超人学说和权力意志论。对于“上帝死了”,她也有所提及,她说尼采“鲜明地提出‘上帝已经死了’,必须彻底粉碎过去的一切偶像和传统,重新估定价值”。12这句话的重点还是落在“重新估定价值”上。她并不注重“上帝死了”这一命题本身所具有的意义,而是关注“上帝死了”所带来的后果。真正意义上使尼采“上帝死了”的呼声响彻当代中国的人是周国平。在《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一书中,周国平还是沿用“价值的翻转”这一命题作为第七章的名字,不过这一章的第一节就名为“上帝死了”,详细介绍、探讨了尼采“上帝死了”的提出及意义。但是总体看来,这本书的叙述重点在于呈现作为“诗人哲学家”的尼采,“上帝死了”的呼声并不显得突出。在 1987 年 6 月出版的《文化:中国与世界》第一辑中发表了周国平的文章《“上帝死了!”——论尼采“重估一切价值”的思想》,文章内容与《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一书中的第七章《价值的翻转》基本相同。

    但是,“上帝死了”的呼声已经凸显,成为正题,而“重估一切价值”却退居副题了。在文中,周国平大声疾呼:“现在从事这一批判的条件已经成熟,因为——上帝死了”  在《快乐的知识》一书中,尼采第一次明确地表达了“上帝死了”思想。在该书第三卷第 125 节中,尼采写道:
  

      你们是否听说有个疯子,他在大白天手提灯笼,跑到市场上,一个劲儿呼喊:“我找上帝!我找上帝!”那里恰巧聚集着一群不信上帝的人,于是他招来一阵哄笑。
  其中一个问,上帝失踪了吗?另一个问,上帝像小孩迷路了吗?或者他躲起来了?他害怕我们?乘船走了?流亡了?那拨人就如此这般又嚷又笑,乱作一团。

     疯子跃入他们之中,瞪着两眼,死死盯着他们看,嚷道:“上帝哪儿去了?让我告诉你们吧!是我们把他杀了!是你们和我杀的!咱们大伙儿全是凶手!我们是怎么杀的呢!我们怎能把海水喝干呢?谁给我们海绵,把整个世界擦掉呢?我们把地球从太阳的锁链下解救出来,再怎么办呢?地球运动到哪里去呢?我们运动到哪里去呢?离开所有的太阳吗?我们会一直坠落下去吗?向后、向前、向旁侧、全方位地坠落吗?还存在一个上界和下界吗?我们是否会像穿过无穷的虚幻一样而迷路呢?那个空虚的空间是否会向我们呵气呢?现在是不是变冷了?是不是一直是黑夜,更多的黑夜?在白天是否必须点燃灯笼?我们还没有听到埋葬上帝的掘墓人的吵闹吗?我们难道还没有闻到上帝的腐臭吗?上帝也会腐臭啊!上帝死了!永远死了!是咱们把他杀死的!我们,最残忍的凶手,如何自慰呢?那个至今拥有整个世界的至圣至强者竟在我们的刀下流血!谁能揩掉我们身上的血迹?用什么水可以清洗我们自身?我们必须发明什么样的赎罪庆典和神圣游戏呢?这伟大的业迹对于我们是否过于伟大?我们自己是否必须变成上帝?以便显出上帝的尊严而抛头露面?从未有过比这更伟大的业迹,因此,我们的后代将生活在比至今一切历史都要高尚的历史中!”


     在《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一书中,有三处直接出现“上帝死了”。第一次出现于该书第一部《查拉斯图拉之序篇》中。查拉斯图拉在山上呆了十年后,内心有了转变,他感觉“像积蜜太多的蜂儿一样”,需要伸出来领受他的智慧的手。因为爱人类,查拉斯图拉下山了。在森林里,查拉斯图拉遇到一位老圣哲,这位老圣哲劝他留在森林里,因为人类之爱会毁了他,不如留在森林里制作颂诗,用歌唱、哭、笑和低吟,赞美上帝。查拉斯图拉拒绝了他,重新上路。

    查拉斯图拉独自走着,他向自己的心说:“这难道可能吗?这老圣哲在他的森林里,还不曾听说上帝已经死了!”  

       该书第二部《慈善者》一节也出现了“上帝死了”。在这一节里,查拉斯图拉抨击了慈善者的怜悯,“他们因他们的怜悯而快乐”,“热爱者没有超于他的怜悯的高度,是不幸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一天,魔鬼曾向我如是说:“上帝也有他的地狱:那就是他的对于人类的爱。”最近我又听到他如是说:“上帝死了:他的对于人类的怜悯杀死他了。”

     第三次出现“上帝死了”是在该书的第四部《退职者》一节中。查拉斯图拉在路上遇到一位老神父,这位老神父“供奉那老上帝直到最后一刻”。查拉斯图拉向他打听上帝的死因。查拉斯图拉问道:

     你知道他怎么死的么?那是真的么,人们说慈悲哽塞了他?
    他看见人类如钉死在十字架上,不能再忍耐了;——所以对于人类的爱,成为他的地狱,最后成为他的死?

     老神父回答道:
      当他年轻的时候他自东方来,后来他辛苦而复仇,为他的宠爱者的欢喜而自己建造了地狱。  最后他渐渐耄老,温柔,和平而慈悲,不像严父而像祖父,更像老态龙钟的老祖母。  他衰弱地坐在墙垣之角落,恼恨于他的孱弱的两腿,恼恨于世界之倦怠,最后有一天他为他的太多的慈悲而窒息。

    “上帝死了”最先出自疯子之口,之后,尼采又让大圣哲查拉斯图拉反复言说。那么,有关“上帝死了”的言说究竟是疯子的癔语抑或智者的箴言?对此,周国平认为,自文艺复兴以来,欧洲人的基督教信仰已经逐渐解体,哲学家们从本体论、认识论、科学知识、历史考证等各个角度对基督教原理进行了批判。他认为,尼采区别于前人的地方在于,他第一个明确指出了基督教信仰解体之后欧洲出现价值真空这个事实,并且把基督教批判与欧洲传统价值观念的批判结合起来。周国平首先肯定“上帝死了”为事实,他关注的是“上帝是怎么死的”?在他看来,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杀。“是我们把他杀死的——你们和我!我们都是他的杀戮者!”周国平引用《快乐的知识》中疯子的话回答道。“我们为什么杀死他呢?”周国平进一步追问。他认为《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中的那个最丑陋的人道出了真相:“上帝明察一切和人类:所以他不能不死!这样一个见证人不死,是人类不能忍受的。”基督教伦理与人类本性不可相容,所以人类谋杀了自己的监督者,“不受监督”被视为“人类本性”的内容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上帝的自然死亡。

    “上帝也有他的地狱,这就是他对人的爱。”“上帝死了;上帝死于对人的同情。”“他看见人如何被钉到十字架上,忍受不了,他对人的爱成为他的地狱,最后成为他的死。”上帝年轻时艰辛而好复仇,后来渐渐年老,温和而慈悲,“最后有一天为他的过多的同情而窒息”。这里是暗喻犹太教和基督教由反抗的宗教蜕变为顺从和怜悯的宗教的历史,并把它的灭亡看作它的柔弱化的必然结果。


     周国平认为,犹太教和基督教本来是反抗的宗教,后来蜕变为顺从和怜悯的宗教。上帝的柔弱化必然导致了它的死亡。
     “人类本性”、“反抗”等 80 年代令人心醉神迷的主题已经被周国平不动声色地叙述了出来。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上帝之死的原因归根到底只有一个——人要成为一种新的人的努力,或者说,人的新的自我认同杀死了上帝。

      很明显,在尼采的原文中,我们听到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其一当然就是自由的欢呼了,“从未有过比这更伟大的业迹,因此,我们的后代将生活在比至今一切历史都要高尚的历史中!”而另一种声音也很强烈,甚至压倒了自由的欢呼,那就是对巨大危机的恐惧。尼采似乎要使我们相信,相对于“疯子”,市场上那些“不信上帝的人”更加疯狂。“我们把地球从太阳的锁链下解救出来,再怎么办呢?地球运动到哪里去呢?我们运动到哪里去呢?离开所有的太阳吗?我们会一直坠落下去吗?向后、向前、向旁侧、全方位地坠落吗?”“现在是不是变冷了?是不是一直是黑夜,更多的黑夜?在白天是否必须点燃灯笼?我们还没有听到埋葬上帝的掘墓人的吵闹吗?我们难道还没有闻到上帝的腐臭吗?上帝也会腐臭啊!上帝死了!永远死了!是咱们把他杀死的!我们,最残忍的凶手,如何自慰呢?那个至今拥有整个世界的至圣至强者竟在我们的刀下流
血!谁能揩掉我们身上的血迹?用什么水可以清洗我们自身?”L.J.宾克莱认为:

      他(指尼采)不是一个乐于把自己称为无神论者的人,即高兴上帝现在已经灭亡,一切都可以为所欲为的人。相反,他看到,在很大程度上,文明本身是那些在基督教世界观中找到生活意义的艺术家、哲学家以及圣徒们创造出来的。在他当时,有许多时髦的明智的无神论者,但是他们以为他们仅仅是摒弃超自然的信仰而赞成在这个星球上的人类能过美好的生活。但是,尼采认为我们对人类的看法,我们的道德乃至我们对真理的信念本身也都随着基督教上帝的灭亡而消亡了。因为随着上帝的灭亡,永恒不变的真理也不复存在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我们自己更高的了,就象我们早已看到的那样,这就使我们与芸芸众生处在一起——简直不是什么可以使人高兴的事。

    对此,周国平并非完全无知无觉,他看到了“上帝死了”后果的严重性。他认为,事情的严重性在于,对基督教上帝的信仰崩溃之后,一切必将随之倒塌,因为它们都建筑在这个信仰之上,依赖于它,生长在它里面。广浩连锁的崩溃、毁坏、没落、倾覆将呈现在人们面前。周国平惊呼:

      这就是全面的信仰危机和价值危机。这就是“地球上从未有过的黑暗和日蚀”。正象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卡拉玛佐夫所说的:“如果没有上帝,一个人岂非什么事都可以做?”

      但是他的笔陡然一转,“尼采却在这空前的大崩溃中看到了空前的大自由,在这从未有过的黑暗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希望。”仅此一笔,周国平便超越了了“大崩溃、大危机”,只看到“大自由、大希望”。接下来周国平只是一味地欢呼“上帝之死”也就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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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3 23:2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来“上帝的确是死了”!
呵呵,兄台这番高论着实是费了小弟一番眼力,不过受益匪浅。这让小弟想起了读本科时期有位酷爱哲学,天天为尼采而发狂的同学,当然正是对于西方哲学的热爱也使他考上了复旦哲学专业,弟不是搞哲学的不过也从同学的感染下略懂得一点点皮毛,通过看兄的这篇文章,弟觉得兄可不可将“上帝死了”作为一个专题详细介绍一下呢?弟觉得这样比较好些,既可以谈自己的认识,又可以让想要涉及哲学的朋友收到良好的启蒙,弟的建议不知恰当否,愿兄继续多发表自己的看法,弟期待兄之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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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00: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to roberchrs:
多谢啊,让我没错过这么多美文,尤其这一篇,我也很感兴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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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07:46:51 | 显示全部楼层
尼采说:“上帝死了,我就是上帝!”
梵高说:“上帝退场了,而我就是圣灵!”
疯言疯语说:“根本没有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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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1 22:29:16 | 显示全部楼层
尼采的上帝死了太深奥,但尼采的诗却不深奥~~~

《孤独者》

我对追随和指导觉得可憎。  

服从?不行!而统治——也不行!  

谁不能使自己畏惧,也不能使任何人畏惧。
  
只有使别人畏惧的人,才能指导别人。  

自己指导自己,就使我觉得可憎!  

我喜爱的是:象森林和海洋动物那样  

有好大一会工夫茫然自失,  

在轻轻的迷误之中蹲着沉思,  

最后从遥远之处唤回自己,  

把自己引诱到自己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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