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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茶座】] 探问人性的绝地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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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3 10:24: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部西藏私家笔记,一曲探问人性的绝地恋歌。或许不少人读过《藏地密码》,却未必熟知陈渠珍的这本《艽野尘梦》。他深入西藏绝地,亦亲眼见证了人性的正邪,于绝地求生,更得一位藏女万里相从,演绎一段生死绝恋。
    艽野西陲,不乏有马革裹尸、残骸遍地的悲壮,便是星星鬼火,亦令他深感死者精诚,天地间留有浩然正气。几度死里逃生,未曾死于藏人手下,也未曾葬身兽腹,正当回至西安,却不幸西原染病撒手而去,匆匆安葬,情以何堪。写至此处,戛然而止,这位出生入死的男儿,肝肠寸断,可以想见。他重返湘西后亦是一生不近女色,心中住着西原,是这位湘西王不为人知的侠骨柔肠。
     藏地民风淳朴亦粗犷,穷山绝岭,人多剽悍。而所谓环境化人,兵士常驻,亦渐性情狂野,竟至杀害长官,抑或自相残杀,为争死去同伴之骨肉果腹而气势汹汹,途遇蒙古喇嘛相助,竟贪婪起意,欲杀人劫财。绝境之下,人性一恶如此,纵使是陈渠珍也要徒然叹息,无可如何了。
    虽后为湘西王,曾任他文书的沈从文亦是亲眼目睹湘西军阀之残酷,然人非草木,何尝不无儿女情长之一面?当初居川而入藏之前,家中情形,仅以寥寥数语言之:“妻年少,凄凉异地,形影相吊,闻予将出塞,痛哭牵衣。”古来塞外,荒凉而罕有人迹,曲闻折柳,玉门关外,何处度春风?而况千里从军,西出边陲,此去茫茫,生死未卜。一夕殉国,黄沙白骨,当是唯有魂梦归去故园,何异抛妻弃子?家山好处,欲留不能。故而入青海时,他忆及波密之役,感伤“我死亡将士遗骸未收,魂羁异域。孰无妻子,读古人‘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之句,不禁测然心痛,泪潸潸下也。”以己度人,便是平日凛凛杀气,然惯见生死,却未麻木不仁,亦是心底有一份人世的悲悯。一将功成万骨枯,凭谁吊问未亡人?无关战事成败,却念及阵亡将士的家人孤悲,又岂止一介赳赳武夫能有此感悟?
    汉番仇恨已深,又兼哥匪横行,陈渠珍不得不率所部弃职东归。随行人等,有一藏娃,其父为被杀之波番招降营官。我们可以猜想,营官死后,撇下其子孤零无依,而陈渠珍见此情境心中不忍,故而收留随行身边。或许换了角度,我们很难想象自己会跟随杀父之人的身旁,定是切齿痛恨,欲寻一切机会报仇雪恨。然而藏娃却能如此温驯一路随他东归,是畏惧汉人威力,只余一念求生,抑或是有感于收留之恩,不忍加害?然所幸作者尚能一力护持,不然藏娃早已沦为饥馁士兵口中之食矣。读至后文藏娃留于喇嘛寺,作者“念相从万里,未免心伤。”藏娃以孤儿之身,历人世至亲永诀,同类相残,又何方是他容身之地?能与他栖息免于心灵漂泊之所,亦唯宗教而已。恰是宗教容留,能与人彼岸关怀,恰若徘徊在黄泉路上之曼珠沙华,给那些远行的魂灵以温暖的慰藉,即便那个世界有着未知的寒冷与恐怖。
    番人向被视为蛮族,然而自诩为华夏后裔的汉人中却也有人一度抛弃了文明的信条。作者所部士兵,在途中因喇嘛向导亦不能辨清方向,对其呵责抑或拳脚相加,终于喇嘛不堪忍受此种暴虐,一夕遁去。稍后遇蒙古喇嘛,热情相助,士兵们却见财起意,竟欲杀人劫物,终究再次陷入绝境。陈渠珍可谓是亲眼目睹人性于生死绝境中异化而生的贪婪残暴。其实何止中国如此,西方人作品中亦是有食人而求生的记述,而中国最为惨痛大概还莫过于易子而食,便是周文王也曾亲食子肉,而求得保全性命。也许这一切终究让我们也动摇而相信性恶的传说,但若无作者与西原,以及当地善良之藏人,人性之善恐怕真要泯灭于这种种恶行其中了。西原相随军中,每多护作者逃过生死大劫,而在仅余一块肉干时,她坚持不食,说道:“万里从君,可无我,不可无君。”纵是绝境之中,亦是情深义重,每读此,未尝不令人感叹唏嘘。
    站在战争铺排下这场死亡的盛宴之畔,每个人都在经受着人性的考验,有人终于忘却了良知,沦为与野兽无异,而有人却于此更彰显人性之善的光辉,终不愧对人之所以为人。而所谓一蛮族女子,此刻却胜出汉人远矣。她用其款款深情,令苦难于蛮荒之地也变得柔和,以她的至善至美,温暖了雪域高原。于是,苦痛中竟生出了钝感。蓦然想到,自古来的华夷之辨,难道终究只是以族类的不同而划分文明的界河?文明与野蛮,亦何尝因此而泾渭分明过?正如日本茶人冈仓天心所说:“如果我们所认领的文明基于可憎的战争的荣耀,那麽还是继续当我们的野蛮人吧。”没有面对着人性的拷问,文明与野蛮永远都只是口头上的空谈一场。
    从来人性是亦正亦邪,却也是无善无恶。我们未尝可因目睹人性之恶,便否定其中原有善之成分。或许没有战争,作者不会离家远行,仍与发妻相守过着并不富贵却温暖如常的生活,但他大概终生便无从亲历这人性的触目惊心与天壤之别。我们无由责备那些人在绝境中强烈的求生本能,却也终究无由为他们找出借口来开脱。正如即便贪污已成风气,我们亦不能因此就可以对其持以默许的态度而纵容,因为自古以来亦不乏有安贫乐道的志士仁人。人性本无所谓善恶,只是因时境而迁移,退一步的坚守是天国极乐,进一步的逾越便是地狱永劫。生死之事,万物本是殊途而同归,却是这身为万物灵长的人类可以得知有超脱生死的事情。只是,人性变乱,渐忘本心。一如余世存先生所说:“我们离做人还很远,我们处在人类的前夜,只不过是类人孩而已。”此语亦是何等的痛切!
    苍凉绝境,一曲人性善恶交织的歌谣。作者将此书命名《艽野尘梦》,其实他已看穿这尘世中纷纷扰扰,都如梦幻的寂灭,若说人生来便进入一个幻梦堆砌的王国,那么是西原之死让他梦醒回到生命本初的实在。西原的存在,是那荒寒之地里一抹暖色,她不远万里追随爱人,正当脱离险境,生活渐趋安定,自幼在洁净高原环境长大的她,却身染重病,撒手人寰。年方妙龄,惜其去何匆匆!从此陈渠珍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走过余生的光阴。“万里从君,相期终始,不图病入膏肓,中道永诀。然君幸获济,我死亦瞑目矣。今家书旦晚可至,愿君归途珍重。”生死大限,她遗言平静一如远游归家,没有呼天抢地之悲,却是安慰爱人,亦有依依不舍的遗憾和抱歉。作者理完丧事,“入室,觉伊不见。室冷帏空,天胡不吊,厄我至此。又不禁仰天长号,泪尽声嘶也。”没有大段抒情,却是有如失侣孤雁,声声悲鸣,却不致一泻千里,而是曲尽低回,柔肠百转之恸。从此辍笔,有如伯牙绝弦,其人间至情,一至于此也。
    沈从文的《边城》,可谓是其代表作,他说只想造一座希腊神庙,这庙里供奉的是人性。沈从文曾在陈渠珍手下担任文书,得以见军中杀戮之残酷血腥,然而他却着力在作品中营造一个人性人格之美的世界,其来源亦当是对人性尚存有希冀罢,在纷纷人世里,于人心人性依旧报以最深情的善意与期许。我们本不乏对恶的发现与披露,然而重要的,却常常忽略了恶背后的善。他们其实是亲见过人性人心之险恶,才愈发生出对人性之善的坚信与呼唤。或许从这个角度来说,两人本是一脉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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