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类杂志的六大语言通病

懒扎衣

计算机中提供的各类中文写作软件正在屠杀语言天才并悄而无声地将更多的语言使用者逐渐沦为毫无趣味的文字工人。而复制与粘贴功能更为文字的盗版者提供了更为有效的途径。表面上，媒介的写作效率史无前例地提高了，而被掩盖的困境是，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失忆并且失口。

　　在代表着人类先进思想的时尚类媒介上，语言的混乱与盗版达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在难分彼此的封面上，我们试图从语言上区别并且找到自己的目标。但收获的是失望。有些文字简直退化到初中水准。而时尚类杂志的文字水平则最先遭到诘问。随手摘录部分杂志的封面文字：”女人真的强了，还是虚张声势？““十月玩转万圣节”“某某流行大预测”“告别单身的5种方式”等等。
　　2004年4月《时尚》杂志社为整顿各刊语言体系，提高编校水平，社委会从社外专门聘请了一批资深专业人士，担任各刊的审读专家。在对3月号的13本刊物的审读后，专家们非常惊讶：无论哪一本刊物的差错率都比想像的要多得多。若按照国家出版物的错误率规定，允许范围在万分之一之内（包括标点符号），各刊显然都是不合格产品！
　　2001年，我在上海辞书出版社担任《出色》杂志总策划时对编辑部主任吴雅仙的校对方式还曾颇有微词，认为她有些跟不上潮流了。这位毕业于南开大学历史、具有中级职称的女性曾多次担任著名哲学家赵鑫珊专著的责任编辑。据说，她担任责编的某本图书被新闻出版署评为优秀图书，差错率只有二十万分之一！
　　时尚类杂志的审校工作其实并不比其他种类的读物更复杂。唯一存在异议的就是一些网络语言与新生词汇的把握。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周绚认为，“不能一味追求新奇而忽略了起码的语法尝试。这样不但不能产生简练生动的效果，反而显得重复罗嗦，无法产生美感。”
　从担任主编期间的审校体验以及10多年的写作实践出发，我总结出一些时尚读物审校中容易出现的语言问题：
（1）自编新词。网络的发达导致了大量新生词汇，如何使用此间诞生的词汇？记得陈村先生曾主编过一本网络语言常用词条，对规范网络语言的使用甚为有益。个人意见，若没有在民间大规模使用的词汇，还是慎用为妥。在《男人装》的这段经历，恐怕是我今生碰到新词最多的一次。几乎每天都在面对各类新词。
　（2）语法错误。由于不少编辑并非中文系毕业，在语言的表达上常常在语法上首先出错。这类错误包括—：①主语缺失。在长句子以及人物关系复杂的叙述中，问题就出得非常自然。“得知与咱同住纽约，便有一种见老乡的热情。闲谈些八卦，当时正值希拉里·克林顿竞选纽约州州议员，斯文儒雅的英俊中年John很认真地表达了对这位前第一夫人的欣赏和赞美。”我们暂且不论文中的“英俊中年”的定语表达欠妥，先注意整段话中主语的模糊与游离。“得知”的主语应是“我”，而“闲谈”的主语省略了，写作者心里知道，实际主语应是“我们”，却在发表时予以错误的省略！②语序不当。这主要归罪于口语上的不谨慎以及过分追求所谓的“后现代表达”。如：“1996年，詹尼弗首部电影作品是爱德华·伯恩斯编导的喜剧剧情片《爱是唯一》中，扮演一个美丽但婚姻失败的女子。”显然，“作品”是“电影”才对，但由于作者未对语序把握清除，导致“作品”最终成了“女子”。标准说法是，“她扮演的角色”为“某某女子”。　
（3）华丽掩饰下的啰嗦。时尚类文章往往存在一个共性：语言华丽而至堆砌，空洞无物、故作姿态。如：“3年前在梅艳芳手中接过‘最佳同志议题报道奖’时，就预约采访她，终因阴差阳错，竟擦身而过，如今成了永远的遗憾。3年前我曾相约访问梅艳芳，却一直无缘圆这个梦，她走得太匆忙了，但留给我的却是深深的、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这两个紧挨的段落被啰嗦无益的语言所覆盖，而此类文风正在时尚刊物上甚嚣尘上。“相约采访”和“留下遗憾”竟然可以重复两遍，作者如此健忘！如此强调，只能说明作者的词汇量有限。
　（4）语词费解。作者在写稿时有时突然遭遇好多词汇，似乎灵感所至不愿放弃，于是悉数加入，终究弄得语无伦次。如：“一句‘认真的女人最美丽’的广告语，已经成为台新银行最重要的品牌资产。”此处的“品牌”或“资产”若分开使用则可成全一个干净的身子。可惜，作者太过珍爱两个词。
　（5）标点乱用。其问题的严重性要胜过文字的常识性错误。因为人们往往对标点不容易重视，甚至在标点的使用过程中产生出诸多难以理喻的心态。比如，大家都喜欢使用逗号，有些人干脆一逗到底；有些人私下里以为多用逗号可以使文字显得多一些，多混一些稿酬；还有一些人则用逗号人为地将一些句子截断，追求所谓的“空灵”与“无序”。

　安妮宝贝在与我谈到标点符号时曾坦诚说自己并不懂标点，只追求一种简洁的语态与气质，所以常用句号。但她又不喜欢被人改成符合正式出版物的那种样式。用她的话说，标点一改，就不像是你的东西了。所幸她遇到的南海出版公司以及作家出版社都是非常通融的出版单位。更幸运的是，读者不但接纳她的语言风格，甚至觉得她使用句号的习惯本身就是一种品牌。
　在分号的使用上经常出现的心理是，这个符号比较好看，起码比逗号、句号要显得特立独行一些；分号可帮我们将很多话分层。这个目的本身没有错误，但因为不会使用，分号就被胡乱安排了。如：“两次的见面决然不同，徐静蕾真的长大了；我想这绝对跟她第二部电影的制作过程有关。”
  此处的分号用得何其怪哉，既与前面没有分层，更没有递进关系。只要改成逗号就无碍了。
  感叹号也是被滥用的一个项目。大抵也是因为其外观的漂亮，常常遭到不明身份人的“强奸”，一篇充满感叹号的文章如果剔除檄文的必要性，只可能理解为是幼稚园里的作品了。　
　 引号被大面积地错误使用，似乎与作者对该符号的过分厚望有关。有人希望借助引号来强调某个东西；有人则希望读者阅读时能多看两眼那几个字；还有人则以为只有加了引号，才能呈现出引号中原作者的用意。下面这段文字中引号的错误使用形态最为频繁：“作者××说，在新加坡，‘小龙女’已经是‘妓女’的代名词了。”××似乎想强调妓女与小龙女这两个词之间的对位关系，但她忘记了有关引号使用中的重要一点：如果引号中的内容并不构成一个反讽或者语词与字面本身所提示的涵义完全一致，则不得使用引号。下面这段话中引号的使用才是正确的：“‘人，诗意地栖居’，这是《生活在彼岸》的作者一直表达的概念。”　
  （6）中文标题英译笑话。出于与国际接轨的心态，绝大多数杂志都习惯给一些栏目或者重要标题插上英文的翅膀。不知道英语语言国家的朋友是否注意到中国人所制造的时尚杂志中的语言死角。此类问题主要表现在：①中式英语。不符合英语表达习惯。英文为人造词汇，不具有任何意义。我们来看这样一个标题，中文原题为“夏天，无所事事的安静”，英文翻译成“quiet, elegant, as you know”。原本语义中的“燥热与安静的对立”非但未能译出，更连英文句子本身都难以成立。同在这期有两张章子怡的特写照片，原题为“章子怡：凤凰传说”，英文出来的结果让人一头雾水：Zhang Zi Yi the Phoenix。②不符本国民俗习惯。在给《时尚健康Men's Health》每个栏目取英文名称时，我本人也曾遇到技术难题。本来有个栏目是关于男女性爱的，我给出的英文名为Flaming Hour（燃情时刻），编辑主任晓枫认识的一位外国朋友提出异议，说这个英文容易误解为同性恋。因为flaming hour多见于“同志”间。查核后我立即予以纠正。
　在英文的使用方面，本人的建议是，能不用英文的尽量不要用；找不到绝对对位的英文表达就宁可不用；若为了设计好看而使用英文，且中文的语义又难以用短句表述干净，就选择使用其中的关键英文词；多翻看英美版的杂志，可以从中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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