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园红读会 发表于 2015-6-14 12:26:25

书园红读会探佚之二  黛玉花相考——俞平伯等先生木芙蓉说和周汝昌等先生

   书园红读会探佚之二 黛玉花相考   ——俞平伯等先生木芙蓉说和周汝昌等先生水芙蓉说之辨析                  

                               一、前言
在我们书园红读会探佚系列之一中,我们根据余英时先生既有成说,力证宝玉升入天界后是总花神,但近来风之子先生提出黛玉应该是总花神说,无疑是对宝玉总花神说的否定,同时也对传统红学界认定的黛玉芙蓉仙子说提出挑战,我们将不得不对几方观点进行全面梳理辨析。
这里就有必要把六十三回有关黛玉抽签文字引用如下:
    香菱便又掷了个六点,该黛玉。黛玉默默的想道:“不知还有什么好的,被我掣着方好!”一面伸手取了一根,只见上面画着一枝芙蓉花,题着“风露清愁”四字。那面一句旧诗,道是:“莫怨东风当自嗟。”注云:“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众人笑说:“这个好极!除了他,别人不配做芙蓉。”黛玉也自笑了。于是饮了酒,便掷了个二十点,该着袭人。
    正是由于此段记载中 “这个好极。除了他,别人不配作芙蓉。”,所以主流红学界皆对黛玉升天后将是芙蓉花神本身不持异议,那么黛玉总花神说是否成立呢?         
   

                二、黛玉总花神说简介及其与正文矛盾处

风之子先生的黛玉总花神说此观点详细理由主要在他新出版的《风语红楼——风之子解读<红楼梦>》中的林黛玉究竟是什么花一节中( 《风语红楼——风之子解读<红楼梦>》252-256页) 。此次我们在梳理公开发表的红学界论文乃至书刊,总体上感觉几乎没有支持此种观点的文章,只有在2012年发表的张彩霞的硕士论文《人与花心各自香:论 <红楼梦> 与<镜花缘>的“花人幻”》第17页看到了黛玉总花神说法,张彩霞硕士的指导老师是梁归智先生,由于此篇主要宗旨在拿《红楼梦》和《镜花缘》中花仙做文学比较,张彩霞硕士这里把《红楼梦》中林黛玉和《镜花缘》中的百花仙子做比较时得出了此结论,也提出看了若干论据,但经过我们红读会梳理,感觉其论据和正文伏笔还是有矛盾的,我们就分别把他们的论据和正文矛盾处一一辨析如下。
风之子先生持黛玉总花神说主要理由在于黛玉有竹子、芙蓉、绛珠草等多种化身,显然只有是总花神,“掌管百花,当然可以幻化无形,所以,林黛玉才会一会是草,一会是竹,一会是芙蓉花了。”但风之子先生似乎没有顾及《红楼梦》正文伏笔全局, 主流红学界为何认同黛玉芙蓉花神说并非没有总体衡量伏笔,老一辈如俞平伯先生和周汝昌先生早就知道黛玉将来必然是花神,之所以他们只认同黛玉芙蓉花神说,就是因为虽然黛玉有竹子、芙蓉、绛珠草等多种化身,但同样情况也发生在其他诸芳身上,典型如杏花仙子探春,她在世时人间投影也有杏花、玫瑰、芭蕉等象征,那么探春也应是总花神吗?同样海棠仙子湘云也有海棠、芍药象征,黛玉并非其中的唯一有多种化身者,也就并不具有特殊性。
    而风之子先生认为黛玉是总花神另一理由“林黛玉是花神,作为她管辖的百花之冠的牡丹也就是薛宝钗“陪饮一杯”也就顺理成章了。” 也有说不通处, 同样在此次抽花签此回中,如果按照陪饮人来断定谁是总花神,那显然宝钗、袭人更该是总花神了,特别是薛宝钗,那是包括黛玉在内群芳全体陪饮,其地位之尊极其明显。即便袭人陪饮人数之多也是令人瞠目结舌,黛玉与她同辰、宝钗与她同庚;香菱与她同庚;晴雯也与她同庚——她们分别是正册、副册、又副册的代表,而芳官与她同姓,还有此签点名杏花探春同饮。所以仅仅以陪饮人来断谁是总花神是不妥的。
   至于风之子先生认为黛玉抽签是两次,所以是代替其化身晴雯抽签,而花签上的芙蓉仙子说的是晴雯云云,由此把这次花签和黛玉命运割裂,以佐证其黛玉是总花神说,但我们复核原文后认为,抽签两次说不能成立,原文为“香菱便又掷了个六点,该黛玉。黛玉默默的想道:‘不知还有什么好的,被我掣着方好!’一面伸手取了一根,”这里原文只是说黛玉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两次抽签意思,黛玉其实是一次抽完,所以这次花签明确就是黛玉以后命运,否则按风之子先生此花签实际应在晴雯身上说法,那么势必连“莫怨东风当自嗟。”,“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等花签上语言也要是应在黛玉化身晴雯上,那么这“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的身份,晴雯担当的起吗?晴雯只不过又副册第一,没有任何正文依据和脂批显示晴雯能成为和宝钗双峰对峙的人,倒是大量证据表明,无论判词,脂批,图册都是钗黛才组成双峰对峙,所以这支花签只能认为应在黛玉身上,风之子先生显然没有考虑全局,其实主流红学界为何不取黛玉总花神说,就是因为以上各点在,通盘考虑才得出的黛玉只能是芙蓉仙子说。
   对于黛玉总花神说,张彩霞硕士理由如下:
“学界历来有‘晴为黛影’之说,芙蓉花又与她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六十三回中黛玉掣的花签是芙蓉,而晴雯死后又成为芙蓉花神,因此可以说晴雯成为花神实际上是在暗示花仙的化身黛玉死后也将成为花神。……
   人们多认为黛玉与睛雯都是芙蓉花神,但在我看来以上的叙述只是为了暗示黛玉的花神身份,说明她死后也将成为花神,但未必就是芙蓉花神。晴雯死后,丫鬟说晴雯做了芙蓉花神,宝玉听后信以为真,说道;‘不但花有一个神,一样花有一位神之外,还有总花神。但他不知还是作总花神去了,还是单管一样花的神?’晴雯自然是作了单管一样花的神,而黛玉才是和芙蓉花神关系密切却又超乎芙蓉花神之上的总花神。总之《红楼梦》中的林黛玉是一位天生带有‘花人合一’色调的女子,她的花神身份比书中其他任何人物都更为明显。”
   张彩霞硕士此论明显和红楼梦其他正文伏笔冲突,除了以上所说的六十三回黛玉抽花签后众人笑说:“这个好极!除了他,别人不配做芙蓉。”的伏笔外,还有一次很明确的伏笔,那就是明为诔晴雯实则诔黛玉《芙蓉女儿诔》更有““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这些语句将来都必然是应验的,但肯定应在黛玉身上,关于《芙蓉女儿诔》实诔黛玉,曹雪芹似乎唯恐读者不明白,故写黛玉从芙蓉中走出, 让她和宝玉一起讨论诔文 ,当宝玉将此诔句改成“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则意境大变,脂砚斋与畸笏叟二人同时批曰:“当知虽诔晴雯,而又实诔黛玉也,若云必因晴雯诔,则呆之矣!”“观此知虽诔晴雯,实乃诔黛玉也!”。
    从《芙蓉女儿诔》文的内容或意蕴上讲,确是晴雯、黛玉双诔(双关),因为;\"晴有林风\",二人颇有相同相通之处,但细玩文意,则许多词句只符合黛玉身份, 这里丁维忠先生在《谁扼杀了宝黛爱情:红楼探佚》一书中曾经指出过以下几点只能符合黛玉特性, 我们列出如下:

1.“及闻槽棺被燹,惭违同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这“同穴之盟”是结为夫妻、同葬一墓的盟誓。此句用于晴雯根本不可能,只有黛玉合适。
2. “红绡帐里,公子情深;黄土垅中,女儿薄命”这是“公子”宝玉诔晴雯之句,但宝玉将此诔句改成“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 “ 茜纱窗”是潇湘馆之窗(第40回),因此,这可全然改成诔黛之句了。
其实我们还能举出几例,“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娣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是晴雯当不起的。“姊娣悉慕媖娴”,一个性子暴烈到能拿锥子扎小丫头坠儿手的晴雯哪来“媖娴”? 更不要谈“姊娣悉慕媖娴”了,袭人就首先不会“慕”,只有黛玉,随着红楼梦情节展开,我们已经读到妹子如湘云已经和她形影不离,联手中秋夜做诗,而姐姐如宝钗在金兰契后也是把黛玉当成了亲妹子,感情深厚到将其兄薛蟠从苏州带来的土特产,只给予黛玉双份。黛玉的品德已经可以说在80回前几章里逐步显现,在姐妹中逐渐赢得尊重。所以她去世后“姊娣悉慕媖娴”才对景,而晴雯是又副册第一,只能在警幻仙子处销号,是没有资格“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的,由于曹雪芹在这回用了障眼法,让小婢胡诌晴雯死后为芙蓉花神,所以宝玉把晴雯当成了芙蓉花神而作诔文,但宝玉自己却没有悟到日后天机,黛玉才是芙蓉花神,而自己则成了自己嘴里所说的总花神。
   “生侪兰蕙,死辖芙蓉”意向极其明确,就是黛玉升天将是管辖芙蓉,最终结果就是黛玉是芙蓉花神,虽然黛玉前世确实是绛珠仙草,并且人间投影也有竹子等象征,那也只是“生侪兰蕙”,但是一旦“上帝垂旌”,最后下诏“死辖芙蓉”,那么黛玉也只能接受芙蓉花神这唯一职务,别无选择,同样情况也发生在杏花仙子探春身上,虽然她在世时人间投影也有玫瑰、芭蕉的象征,但是一旦天庭有命,黛玉,探春显然是不敢违旨的。她们最终职务全部要根据花签排定,只能是芙蓉仙子和杏花仙子,而黛玉前身为绛珠仙草本身并不妨碍她成为芙蓉仙子,因为她已经转世为人身,并不妨碍她升天后接受芙蓉仙子一职。
   综上所述,主流红学界在认同黛玉身后为芙蓉仙子这一点其实比较趋同,只是在到底是水芙蓉还是木芙蓉上还是发生了分歧。

书园红读会 发表于 2015-6-14 12:30:41

三、 主黛玉水芙蓉说简介
   在清代早有《红楼梦》评点派指出黛玉德配芙蓉。佚名氏认为,芙蓉即莲也,为黛玉所占。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口中虽好讥刺,但方寸中不稍存害人之心;黛玉孤芳自赏,高洁自明,不要誉於同侪,不见好於流俗,不为小人所喜;即便宝玉每每戏言,黛玉亦必屡闻屡怒,“益见黛玉之不可轻犯”(第30回评)。周濂溪谓莲如花中君子,“其德如此,非黛玉孰能当之?”(第63回评),考虑到李白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陈至《芙蓉诗》“自当巢翠甲,岂止戏赤鳞”,王晔《芙蓉诗》“濯濯灵修质,盈盈神女标”,楚词“集芙蓉以为裳”,南史萧缅与王俭书“泛绿水,依芙蓉”,《世说》鲍照谓康乐诗“如初日芙蓉”,这些“芙蓉”都是莲花。鉴于隋朝以前“芙蓉”单指荷花,唐宋以后亦渐呼木芙蓉,这个主黛玉水芙蓉说的说法还是比较有力的。
   到了现代主黛玉是水芙蓉观点较有代表性的支持者有周汝昌先生、张庆善先生、俞香顺先生、西岭雪女史等人,但他们支持的依据并不相同,周汝昌先生认为黛玉逝世于中秋,并且是沉湖而死,所以黛玉只有是水芙蓉,才能符合这两点,而他所依据诗词是“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张庆善先生的《说芙蓉》持水芙蓉,亦即荷花之说,以林黛玉《葬花吟》“质本洁来还洁去”和周敦颐《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参证,并且引用了清代无名氏之语:“莲乃花中君子,唯君子能爱之。芙蓉,即莲也,为黛玉所主。”(张庆善《说芙蓉》,《红楼梦学刊》1984年第4期)
俞香顺先生的观点主要集中在俞香顺先生《林黛玉“芙蓉”花签考辨》、除去上述两位先生相同处后,其更进一步完善的主要观点是如下
1. 中国古人在花卉品评时,引入魏晋时期的九品制。《清异录》“百花门”引张翊《花经》:“翊……尝戏造《花经》,以九品九命升降次第之,时服其允当。”《花经》中,牡丹为“一品九命”、荷花为“三品七命”、木芙蓉为“九品一命”;明代张谦德《瓶花谱》沿用了九品制,牡丹、荷花的地位一仍旧贯,木芙蓉则略有提高,为“六品四命”;这应该与宋朝以后木芙蓉地位的提升有关
明代袁宏道《瓶史•使令》:“牡丹以玫瑰、蔷薇、木香为婢……莲花以山矾、玉簪为婢……木樨以芙蓉为婢。”牡丹、荷花都是主子身份,而木芙蓉却只能充当桂花的婢女。
《镜花缘》假上官婉儿之口有“十二师”、“十二友”、“十二婢”之目,可以补证古人对于牡丹、荷花、木芙蓉的认识。荷花、牡丹贵为师,而木芙蓉贱为婢;与袁宏道《瓶史》相比,《镜花缘》更为详细。上官婉儿“立场”坚定,即便是公主为“木芙蓉”分辨,她仍然不稍稍假以辞色。?”上官婉儿道:“芙蓉生成媚态娇姿,外虽好看,奈朝开暮落,其性无常。如此之类,岂可与友?至月季之色虽稍逊芙蓉,但四时常开,其性最长,如何不是好友?”
2. 中国文学作品,“阆苑仙葩”非荷花莫属,“绛珠仙子”也非荷花不能比;木芙蓉不具备这种“资格”。
例子有《拾遗记》卷一“炎帝神农”:“神芝发其异色,灵苗擢其嘉颖。陆地丹蕖獉獉,骈生如盖,香露滴地,下流成池,因为豢龙之圃。”
《拾遗记》卷一“轩辕黄帝”:“有石獉青色,坚而甚轻。从风靡靡,覆其波上。一茎百叶,千年一花。…………故宁先生游沙海七言颂云:‘青蕖灼烁千载舒。’”
《拾遗记》卷三“周穆王”:“三十六年,王东巡大骑之谷。……又有冰荷者,出冰壑之中,取此花以覆灯七、八尺,不欲使光明远也。……又进洞渊红花……昆流素莲……千常碧藕。……素莲者,一房百子,凌冬而茂。……扶桑国东五万里,有磅唐山。……郁水在磅唐山东,其水小流,在大陂之下,所谓‘沉流’,亦名‘重泉’。生碧藕,长千常,七尺为常也。”
    总之,高蟾的“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是《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芙蓉花签诗句“莫怨春风当自嗟”所本。若将“芙蓉生在秋江上”置于唐代文化语境之下去考察,芙蓉非荷花莫属。《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芙蓉”之比也只可能是比成荷花,而不可能是木芙蓉。中国花卉文化中,木芙蓉与荷花的地位悬隔,根本无法和牡丹作比;这不符合《红楼梦》中对于林黛玉、薛宝钗的定位,也与《红楼梦》中的“阆苑仙葩”、“绛珠仙子”逻辑矛盾。
   而西岭雪女史对于周周汝昌先生黛玉逝世于中秋,并且是沉湖而死说法持有异议,但她依据黛玉分身之一香菱判词中 “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得出了黛玉是荷花的结论,由于香菱是菱花意境明显,有癞头和尚在香菱年幼时预言为证“菱花空对雪澌澌”,则“根并荷花一茎香”之意只能确实如西岭雪女史所解,荷花另有所指,西岭雪女史认为香菱是黛玉的化身,所以得出荷花指黛玉结论。
总体上以上我们红读会所列举的各位学者都比较有代表性,可以说从各个角度举出黛玉水芙蓉说的理由,把他们所有观点集合起来也差不多就是主黛玉水芙蓉说主要依据。

                            四、主黛玉木芙蓉说简介
   持黛玉是木芙蓉观点典型代表的有俞平伯先生和陈平先生,张若兰先生一文则全面疏证,力持木芙蓉说
   俞平伯先生在《漫说芙蓉花与潇湘子》一文中阐释了其取黛玉木芙蓉说依据,“余前有钗黛并秀之说为世人所讥,实则因袭脂批,然创见也,其后在笔记中(书名已忘)见芙蓉一名秋牡丹,遂赋小诗云:“尘网宁为绮语宽,唐环汉燕品评难。哪知风露清愁句,秋后芙蓉亦牡丹。”(记中第六十三回笺上注云:“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盖仍旧说也。”
这里正取的芙蓉有秋牡丹之号,正可与宝钗的春牡丹相提并论, 只是看的哪本笔记,俞平伯先生说“书名已忘”。
   陈平先生在《“红楼”芙蓉辨》(载《红楼梦学刊》1983年第1期)。指出
1.第七回宝钗的“冷香丸”芳中同时含有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红楼梦中荷花,芙蓉当属两种花种。则芙蓉只能是木芙蓉
2. 《芙蓉女儿诔》明确提及“蓉桂竞芳之月”,则此芙蓉和桂花都是秋季应时花卉,哪有水芙蓉(荷花)和桂花“竞芳”之理?
3. 《芙蓉女儿诔》写好后,宝玉即 “将那诔文即挂于芙蓉枝上”,荷花那里来的枝?何况宝玉如何到走到水中去挂诔文?
4 宝玉挂完诔文, 黛玉“从芙蓉花中走出来”。如果此芙蓉花是荷花,那么黛玉势必事先扎个猛子进入水中,深呼吸藏在花后,这怎么可能?唯一解释就是此芙蓉只能是木芙蓉。
张若兰先生《“嘉名偶自同”———〈红楼梦〉“芙蓉”辨疑》更是进一步指出以下几点:
4.所谓“池上芙蓉”也可以指池边,“上”字自古就有此种用法,如“子在川上曰”,“可怜汾上柳,相见也依依”“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池上海棠梨 雨晴红满枝”“湛湛长江水,上有枫树林”等等许多了类似例子证明了此点,而“池上芙蓉”完全可以作“池边芙蓉”解,而木芙蓉正是“池边”之花,与“池上”根本不矛盾。
6 木芙蓉在大量诗歌中是能和牡丹抗衡的花,如郑域《木芙蓉》诗亦云:“若遇春时占春榜,牡丹未必作花魁”,朱淑真《黄芙蓉》诗云:“如何天赋与芬芳,徒为佳人淡伫妆。试倩东风一为主,轻黄应不让姚黄” 韩维甚至直云木芙蓉“若比洛阳花盛品,万枝开遍瑞云。”
7 木芙蓉有拒霜花之美名,比起荷花更符合黛玉性格,如王安石赞木芙蓉“落尽群花独自芳,红英浑欲拒严霜 ”
8 (明) 王象晋:《群芳谱》赞美芙蓉“此花清姿雅质,独殿众芳,秋江寂寞,不怨东风,可称俟命之君子矣。”更是把芙蓉送到了花中君子的地位,这些不但是宝钗象征的牡丹花不具备的地位,而且也是荷花所没有的。         
             五 、书园红读会对于黛玉兼有水木芙蓉二体说之看法

最近10多年来,学界又出现了黛玉“水木结合”的主张,认为黛玉是由木芙蓉和水芙蓉融合而成的理想形象。代表作有袁茹的《林黛玉的花名签》(邯郸学院学报第2期49-53页) ,这种观点无疑是为了调和水芙蓉说和木芙蓉说的矛盾处,认为曹雪芹笔下的芙蓉融合了水芙蓉与木芙蓉的特点,即水芙蓉衬托了黛玉的形,而木芙蓉则象征着黛玉的神。解释巧则巧矣,但是这似乎与正文伏笔又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第七十八回,贾宝玉曾经说过的:“不但花有一个神,一样花有一位神之外还有总花神” 这是以后天界的一个谶语,此句正说明除了总花神外,其他花仙只能是一路的花神,而由于日后总花神正是贾宝玉自己,鉴于此处伏笔,我们很难支持黛玉又是水芙蓉,又是木芙蓉的说法,但我们又不能不看到我们传统对于群芳的花相争论不绝的原因之一就在于曹雪芹并不肯直接点明特定女子花相,而是故设玄机,众多模糊手法所致,如晴雯之死,曹雪芹除了芙蓉外,又写了海棠预萎,似乎晴雯还有海棠仙子的可能,但这又如水芙蓉和木芙蓉是两种品种的玄机一样,即便是晴雯可能是“海棠”,也不是史湘云代表那种“海棠”,而是“女儿棠”,曹雪芹并且明确告诉我们这是来自国外的品种,第十七回,贾政道:“这叫作‘女儿棠’, 乃是外国之种。俗传系出‘女儿国’中。其实类似名为一花实为两种的手法,还有在李纨和妙玉身上发生过,明面上看李纨和妙玉都有梅花之名,其实细思,代表妙玉的“腊梅”和代表李纨的“春梅”实际是两个品种, 这些最终都不影响贾宝玉所说的一路花各有一路花神的说法。
      综上所述,我们不能同意黛玉兼有水木芙蓉二体的说法。

书园红读会 发表于 2015-6-14 12:32:42

六 、书园红读会对于黛玉花相之看法
书园红读会对于黛玉木芙蓉说还是水芙蓉说两种说各家依据进行了全面比较,最后趋同意见逐步倾向了木芙蓉说。综合各家意见得出如下观点
一、首先必须指出,俞平伯先生在《漫说芙蓉花与潇湘子》一文中“其后在笔记中(书名已忘)见芙蓉一名秋牡丹,”,此忘记书名的书,我们红读会经过地毯式文献收索,目前所找到最早涉及此说是【陈造江湖长翁集】《四月望再游西湖》十首,其中有“春光陆续委东流,看到湖边安石榴。更与苏堤鸥鹭约,办舟来赏牡丹秋。”俗目芙蓉秋牡丹,此文在《永乐大典》(残卷)卷之二千二百六十四中,但未必敢肯定此书就是俞平伯先生所看到书籍,不过看来俞平伯先生说法是持之有据的。而既然成书于永乐年间的《永乐大典》收录有木芙蓉秋牡丹说,则足以证明在至少明代木芙蓉地位已经上升到秋牡丹地位,再结合前面木芙蓉说中的“拒霜花” 、“花中君子”特征,此种优点完全符合黛玉身上优点,而水芙蓉荷花从来就不可能有“拒霜”这个黛玉特有的美德。

   二、张庆善先生和俞香顺先生观点可谓持之有据,但是没有衡量全局,我们首先承认在隋朝以前“芙蓉”单指荷花,此风沿袭到唐朝, 大量唐诗证明了此点, 但是由于唐诗中荷花地位不断提高,最后被赋予了与牡丹分庭抗礼的局面,随着时代变迁, 唐宋以后“芙蓉”亦渐呼木芙蓉,这种与牡丹分庭抗礼的花种特性被渐渐过渡到木芙蓉身上,因为到了明清时代,已经有很多人并不关心唐诗中“芙蓉”单指“水芙蓉(荷花)”的事实,甚至在宋代,诗人们已经把原本歌颂水芙蓉的唐诗性格移到了木芙蓉上,郑域《木芙蓉》诗云:“若遇春时占春榜,牡丹未必作花魁”,朱淑真《黄芙蓉》诗云:“如何天赋与芬芳,徒为佳人淡伫妆。试倩东风一为主,轻黄应不让姚黄” 韩维甚至直云木芙蓉“若比洛阳花盛品,万枝开遍瑞云。”此种风气所及,终于也影响到花序排名,最晚到明代《永乐大典》编撰年间,木芙蓉地位也最终到了“秋牡丹”地步, 实际在初期,木芙蓉地位并不高贵,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到明清两代终于出现了两大系统的花序排名,一种是以古老的《花经》系统排名,沿袭古代排名顺序,此顺序中木芙蓉排名极低,此《花经》影响直到清代小说《镜花缘》,木芙蓉还是贱为婢,我们姑且称之为《花经》系统排名。
    同时在另一套以《群芳谱》为首的体系中,却接受了明代《永乐大典》中木芙蓉“秋牡丹”说法,木芙蓉被确定为含有“独殿众芳”的地位,地位最终形成木芙蓉成为“秋牡丹”、“独殿众芳”而能与牡丹花分庭抗礼的地步,而荷花则由于逐步和芙蓉名称脱钩,以后又由于春桃夏荷的排名,地位直线下降,在《群芳谱》系统中形成了木芙蓉高于水芙蓉现象,特别到了清代康熙年间,康熙四十七年(1708),康熙命刘灏等按照明人王象晋编的《群芳谱》格式,在扩充材料基础上编撰的《广群芳谱》 ,全盘沿袭了《群芳谱》中木芙蓉说法“独殿众芳”、“俟命之君子”说法,最后于康熙四十七年(公元1708)成书,并且以《御定佩文斋广群芳谱》名义出版,由于是康熙“御定”,至此木芙蓉的“秋牡丹”、“拒霜花” 、“花中君子”各大特性一下子也跟着成了官方正统学说,自然压倒了《花经》系统排名,《红楼梦》明确属于明清小说范畴,尤其作者曹雪芹祖父曹寅是康熙重臣,曹家在康熙年间可谓深受康熙照顾,曹寅父子先后出任织造,有知遇之恩,对于康熙的感情,我们可以在《红楼梦》中感受到曹雪芹有大量暗中笔法讽刺雍正,乾隆,却没有对康熙不敬之词,有迹象表明《红楼梦》一书花序采用的是《广群芳谱》说法,按照《广群芳谱》对花的描写和排序来分析薛宝钗、贾探春等其他抽过花签女子的性格,无一不合,若符合契。如果按《花经》系统来套《红楼梦》则顺序大乱,格格不入,由于引用系统者都是要说明水芙蓉地位不凡,我们就先接受此系统中水芙蓉高贵地位,然后按《花经》中花序如下
   一品九命:兰,牡丹,蜡梅, 酴醾 紫风流
   二品八命:琼花 蕙 岩桂 茉莉 含笑
   三品七命:芍药 莲 檐葡 丁香 碧桃 垂丝海棠 千叶桃
   按此排名则一品九命中酴醾自然高于三品七命的莲(水芙蓉),可我们知道在《红楼梦》花序系统中酴醾是麝月象征,如果要说麝月高于黛玉,完全颠覆了《红楼梦》花序大小,如果按照《镜花缘》的“十二师”排法, 也是极其麻烦 “所谓师者,即如牡丹、兰花、梅花、菊花、桂花、莲花、芍药、海棠、水仙、腊梅、杜鹃、玉兰之类,或古香自异,或国色无双,此十二种,品列上等”,其中顺序大小还是牡丹、梅花、桂花排到莲花之上,可是在《红楼梦》中,牡丹是宝钗,梅花指李纨,、桂花则是夏金桂,要说夏金桂排名在代表莲花的黛玉之上,这岂不屈杀黛玉?所以《花经》、《镜花缘》系统不能用来对应《红楼梦》花序,更不能用来证明莲花能和牡丹分庭抗礼,从而得出黛玉是水芙蓉结论,唯一能对应《红楼梦》花序只有《广群芳谱》系统,这样最后势必根据《广群芳谱》说法,得出黛玉是木芙蓉结论
   三、 水芙蓉说最大一个问题在于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的特性对于黛玉出身来说不合适,“淤泥”与我们熟知的林如海、贾敏夫妇品行而言根本不可能契合,相反如果“出淤泥而不染”用在晴雯身上就很合适,晴雯从小不知道父母是谁,晴雯家里亲人只有兄嫂,而其兄是“任意吃死酒,家小也不顾”,而其嫂“恣情重欲”,完全符合“淤泥”特性,
   四、周汝昌先生依据的“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并非黛玉抽到的花签“莫怨东风当自嗟”出处,“莫怨东风当自嗟”此句来自于欧阳修的《再和明妃曲》,前几句是“明妃去时泪,洒向枝上花。狂风日暮起,飘泊落谁家。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 “风露”隐含明妃洒向花枝之泪,本无牵强,荷花有露,木芙蓉也能有露。但明妃之泪洒上的是花枝,自然是生长在陆地的木芙蓉,水芙蓉焉有树枝?而即便是周汝昌先生依据的“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中芙蓉不能排除是木芙蓉可能,其中“芙蓉生在秋江上”与“可怜汾上柳 ,相见也依依”“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用法一致,也可以解为“池边”,而正是由于花签上“莫怨东风当自嗟”出处更证明此芙蓉只能是木芙蓉,因为水芙蓉盛开于夏日,正喜东风”(春风),只有木芙蓉才喜西风(秋风),惧怕东风。能和“不向东风怨未开”相合。
   五、西岭雪所持的“根并荷花一茎香”其实与木芙蓉说不矛盾“根并荷花一茎香”完全可以解释成副册第一的菱花香菱和又副册第一的荷花(水芙蓉)仙子晴雯连根同香,因为香菱和晴雯都是黛玉化身,所以这里荷花不必一定是黛玉。
更重要根据《红楼梦》正文本身,七十九回和八十回意境,黛玉“从芙蓉花中走出来” 的芙蓉只能是木芙蓉才可解释,否则无法解释宝玉如何“将那诔文即挂于芙蓉枝上”,也无法解释黛玉怎么藏身芙蓉之后走出,更无法解释如果此芙蓉是水芙蓉,则“蓉桂竞芳之月”的芙蓉盛开于桂花盛开之季节的奥秘,更无法解释红楼梦正文药方中芙蓉和荷花同时出现之谜。

综上所述,由于木芙蓉同时有“秋牡丹”、“拒霜花” 、“花中君子”一切符合黛玉特性,所以我们支持黛玉是木芙蓉说。

       七、 论黛玉在宝玉升天以芙蓉仙子身份成为摄花王及宝玉为总花神再说
    但我们也要看到黛玉生日是花朝节,书中还多次提到她是“花魂”,如“花魂默默无情绪”、“花魂鸟魂总难留”、“冷月葬花魂”,“花魂”即花之精魂。且独她与堪称“绛洞花王”的宝玉一起葬花,她还写出了哀婉断肠的《葬花吟》,而脂砚斋说“埋香冢葬花乃诸艳归源,葬花吟又系诸艳一偈也。”(甲戌本第二十七回回末总评),种种迹象又显示她的确有花神一面,但是《芙蓉诔》中明确提及她将“死辖芙蓉”,则将来其作为芙蓉花神迹象明确,但是黛玉又是能够直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按说其作为一路花神怎么可能得到如此待遇? 二者如何协调呢?其实这并不困难,因为黛玉逝世时,作为将来总花神的贾宝玉和牡丹花神薛宝钗都还在人世, 以花序而言,自然是以号称“秋牡丹”的芙蓉花神最为尊贵,由于黛玉逝世前,至少八十回前已经有一些花神归位,如晴雯、金钏、尤二姐、尤三姐、柳五儿等,而黛玉逝世时,之前应该还有香菱、迎春等人逝世,这些归位花神急需有人管理,这样黛玉就将以芙蓉花神而自然成为“摄花王”,而此职务俨然一路仙界诸侯,甚至是连警幻仙子都无权决定,势必涉及天庭,要“上帝垂旌”,才能合法,所以才会出现“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的结果
   关于宝玉也是花神,根据周汝昌先生研究,红楼梦书中写芒种节的“饯花辰”来暗写宝玉的生日,后在清虚观时又写到一个“遮天大王”的生日也是这一天,这绝非曹雪芹的无意之笔, “饯花辰“遮天大王”点出宝玉不但是花神, 而且是王一级的花神, “遮天大王”已经暗含宝玉最终身份恐与“遮天大王”有关,这是一个让人感觉极其霸气的称号,不禁让人想起西游记的“齐天大圣”, “遮天大王”此号来源细细品味,不能不和西游记联系起来,梁归智先生曾经发文《从孙悟空的“齐天大圣”到贾宝玉的“遮天大王”》指出了此点,并在此文中,进一步指出了贾宝玉另一个王号“绛洞花王”相当于孙悟空的“美猴王”, 但这里我们还是更关注“绛洞花王”此号,此号在正文出处是第三十七回探春倡议成立诗社,诸钗附庸风雅,纷纷起号,宝玉问自己起个什么号好,李纨道:“你还是你的旧号‘绛洞花王’就好。”【庚辰双行夹批:妙极!又点前文。通部中从头至末,前文已过者恐去之冷落,使人忘怀,得便一点。未来者恐来之突然,或先伏一线。皆行文之妙诀也。】,这里脂批点出“或先伏一线”,表明此号将来必有文章,并且提醒读者“又点前文。通部中从头至末,前文已过者恐去之冷落,使人忘怀,得便一点”,看来此号之80回后必有名堂,在此次诗社宝钗号是蘅芜君,黛玉号是潇湘妃子,邓遂夫先生在2000年《光明日报》上发文《关于“绛洞花主”之误》中指出正因为贾宝玉有了这个“绛洞花王”的别号,书中另外两个暗含娥皇、女英之喻“潇湘妃子”(黛玉)和“蘅芜君”(宝钗)的别号,才容易被人理解, 这一点在杜世杰《红楼梦考释》有更明确的说明“作者既拟宝玉为舜帝,黛玉为湘妃,那对宝钗就应该拟为湘君,但那太明显了,所以作者改用蘅芜君。蘅芜为香名,见《拾遗记》,别无他解。蘅芜君即‘香君’,谐韵读‘湘君’。”这就是邓遂夫先生所说的“蘅芜君”暗含娥皇、“潇湘妃子”暗含女英之喻意思,由于宝玉被暗喻帝舜实际属于另一套神话系统,我们将另文探讨,我们只是根据诸位红学专家归纳如下红楼梦中对应系统提醒读者们注意:
贾宝玉号绛洞花王总花神   对应帝舜形象

薛宝钗号蘅芜君    牡丹仙子蘅芜君暗含香君,谐韵读“湘君”,即娥皇其对应娥皇形象

林黛玉   号潇湘妃子芙蓉仙子 潇湘妃子暗含湘妃,即女英      其对应女英形象
   这里正反应贾宝玉将从前世的神瑛侍者升级为绛洞花王 ,在天界,他就是将来管辖百花的总花神, 而黛玉的潇湘妃子正是对应的宝玉的称号绛洞花王, 黛玉也将从前世的绛珠仙草升格为芙蓉仙子,称号也将是潇湘妃子,但我们当然不能忘记宝钗的牡丹仙子并不逊色于芙蓉仙子,在十二钗排名上,从判词和十二钗曲排名看其实是钗黛并列,但这里有必要辨别一个传统说的误区,就是《枉凝眉》是宝黛合一曲而非钗黛合一曲的说法。
关于《枉凝眉》中“美玉无暇”只能是黛玉,周汝昌先生在《金玉”之谜》(此文收于周汝昌先生《红楼梦的真故事》一书中——引者) 一文中雄辩的指出了说“美玉无暇”不可能是贾宝玉的理由,我们引用如下 :
“那‘石’本以‘瑕’为特色,开卷就交代得清楚,脂批也特为指出‘赤瑕’是兼用“、‘赤玉’和‘玉小病也’两层含义。那如何忽然又‘无瑕’?”接着周先生对说曲子是警幻使演,则“美玉无瑕”是警幻的品评说法直接予以反驳“曲子虽是‘警幻’使演,语调全是宝玉自白,《引子》是如此,《终身误》更为鲜明——‘伤怀’‘寂寞’,‘试遣愚衷’,仙姑职掌,警‘幻’指‘迷’,她会有这种口调和言辞吗?再说‘俺’是谁呀?还用剖辩吗?宝玉自家口气”,然后周先生更进一步对贾宝玉自家口气说“美玉无瑕”的说法不无讥讽的写道“宝玉自家口气,而说出‘美玉无瑕’来,可不肉麻得很!雪芹高明大手笔,肯这样落墨吗?”最后周先生直接举出了黛玉才当得起“美玉无瑕”这个说法的例子,“雪芹不但写妙玉用了‘金玉质’,并且再一次用了‘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这就完全证明,他在《枉凝眉》中所说的‘一个是美玉无瑕’根本不是指什么贾宝玉,而分明是指一位女子。”这些辩论可谓对传统的《枉凝眉》是宝黛合一曲直指要害,确实成理,我们红读会认为其实如果更进一步而言,“玉”有时确实特指黛玉,如红楼梦主旨之“怀金悼玉”之“玉”是黛玉,“玉生香”回目中“玉”也指黛玉,这已经是红学公论,而十二钗曲本身已经限定曲中所述之人应该是“十二钗”,如果认为里面有贾宝玉存在,那么势必要承认贾宝玉是“十二钗”之一,这正是传统宝黛合一曲说致命伤所在,而又由于赤瑕宫神瑛侍者才是宝玉的前身,正如周先生前文分析那样,宝玉之“赤瑕”恐当不起“美玉无瑕”,其实《枉凝眉》一定要与《终身误》对看才得当,《终身误》是钗黛合一曲,这已经是红学公论无异词,那么为何《枉凝眉》就不能是钗黛合一曲呢?如果我们仔细斟酌,则能发现《终身误》是薛、林二钗合咏但以薛为主,按曲末:“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分明说的是薛宝钗的下场。再看《枉凝眉》曲末:“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这林黛玉的结果说的何等明白?所以这首曲是林、薛二钗合咏以林为主。实则《红楼梦曲》整体是一组高度平衡的曲子,只有按照钗黛合一的角度来探讨《枉凝眉》才可以使得这个平衡无懈可击, 试看如下:
一个是阆苑仙葩(宝钗)一个是美玉无瑕(黛玉)。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宝钗);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黛玉)
一个枉自嗟呀(黛玉,请注意黛玉所抽到花签中“莫怨东风当自嗟”句——引者);一个空劳牵挂(宝钗)。一个是水中月(黛玉),一个是镜中花(宝钗)。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黛玉——注意此处对应《终身误》偏向宝钗那句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形成总体平衡)。
此曲如对应《终身误》来分析一目了然,
都道是金玉良姻都道是金玉良姻(宝钗);俺只念木石前盟。(黛玉)
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宝钗);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黛玉)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宝钗——注意此处对应《枉凝眉》偏 向黛玉那句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形成总体平衡)
如果再对看薛林判词:可叹停机德(宝钗),堪怜咏柳才(黛玉),玉带林中挂(黛玉),金钗雪里埋(宝钗)
   从这里我们会发现薛林平衡在红楼梦各词曲无处不在,这才是曹雪芹的真正笔法。《终身误》和《枉凝眉》只能说是以宝玉角度或说以宝玉之口而咏的,正如《晚韶华》中许多词曲如“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也是作者以旁观者口吻身份描写,但作者本身却并不能进入这些曲中成为其中角色那样,宝玉本身不能进入曲中成为角色,除非我们有足够证据认为宝玉是“十二钗”之一,否则传统的《枉凝眉》是宝黛合一说从逻辑上是无法成立的。 关键还有一点是宝钗指“仙葩”,黛玉指“美玉”在红楼梦正文中是另有铁证的,第十八回贾妃省亲,“贾妃见宝、林二人亦发比别姊妹不同,真是姣花软玉一般,因问:‘宝玉为何不进见?’”,这里“宝、林二人”对应“姣花软玉”,无疑是宝钗是“姣花”,黛玉是“软玉”至此我们完全可以说《枉凝眉》是钗黛合一曲完全有据。   
    但我们又不能不看到周汝昌先生在此文中认为是“宝钗是牡丹,‘人间富贵花’,和‘仙’沾不上边。所以“阆苑仙葩”是史湘云说法,也不符合曹雪芹原意,虽然我们这里并不打算讨论宝钗前身,但是我们可以从曹雪芹的原笔中知道宝钗其实也来自太虚幻境,并非不是“仙”,第一回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谈及“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这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这里的“一干风流冤家”无疑正含有宝钗等众钗,而红楼梦中能让宝玉以“仙”字形容的女子,也是有宝钗的,“戕宝钗之仙姿”,她又是群芳之首,说她是仙葩,并无不合,而牡丹花本身完全可以和“阆苑仙葩”相合,并无牵强,自古我们无论从上述《花经》乃至《广群芳谱》各系统排名,都一致把牡丹排到花王地位,要说芙蓉超越牡丹是不合乎自古以来花序的。其实宝钗地位在红楼梦正文中与黛玉相提并论多处都有,诸如二十八回,说到为黛玉配药时,庚辰眉批:写得不犯冷香丸方子。前“玉生香”回中颦云“他有金你有玉;他有冷香你岂不该有暖香?”是宝玉无药可配矣。今颦儿之剂若许材料皆系滋补热性之药,兼有许多奇物,而尚未拟名,何不竟以“暖香”名之?以代补宝玉之不足,岂不三人一体矣。己卯冬夜。
第五回宝钗出场,甲戌眉批:此处如此写宝钗,前回中略不一写,可知前回迥非十二钗之正文也。欲出宝钗便不肯从宝钗身上写来,却先款款叙出二玉,陡然转出宝钗,三人方可鼎立。行文之法又一变体。
其中“三人一体”“三人方可鼎立”足已说明此点,而周汝昌先生要把史湘云地位凌驾与宝钗之上,否定薛宝钗的娥皇地位,最大难点反而是判词本身和十二钗曲顺序上,实际上十二钗曲顺序是有高低的,这里先把金陵十二钗排名列出,依次为宝钗,黛玉,元春,探春,湘云,妙玉,迎春,惜春,凤姐,巧姐,李纨,可卿。
而如果我们正如前文邓遂夫和杜世杰先生所指出那样,把宝钗和黛玉在诗社的号列出,会发现宝钗的蘅芜君暗含香君,谐韵读“湘君”,而先秦时贵族之嫡妻多称为“女君”,《仪礼•丧服》:“妾之事女君,与妇之事舅姑等。”郑玄注曰:“女君,君嫡妻也。”刘熙《释名•释亲属》:“妾谓夫之嫡妻曰女君。”,这正是先秦时期“湘君”娥皇在“湘妃”女英之上的原因,这样就形成了宝钗之号“蘅芜君”明显高于黛玉“潇湘妃子”的等级顺序,而接着元春不属于诗社里社友,故不知其号,但探春的号是蕉下客,史湘云是枕霞旧友,一直到李纨是稻香老农,这些称号仔细琢磨,我们就会发现其中有极其严格的等级秩序,现把到史湘云的顺序列之如下:
贾宝玉(总花神,绛洞花王),薛宝钗(牡丹仙子,蘅芜君),林黛玉(芙蓉仙子,潇湘妃子),贾元春(榴花仙子,因为不是诗社里社友,故在天界称号80回前没有显露,但应该是类似长公主之类的号),贾探春(杏花仙子,蕉下客),史湘云(海棠仙子,枕霞旧友)。
    湘云却与贾探春一起被呼为“沈霞旧友”和“蕉下客”,仅仅是“客”、“友”之称,这明确将是他们之后天界的仙职,其实金陵十二钗在天界顺序是围绕着总花神,绛洞花王贾宝玉这个君主顺序来安排,主要根据之前在人间与贾宝玉亲疏和功劳,多少也参照了在人间的地位来排出此顺序,宝钗和黛玉能成为此顺序中并列之首,也正得益于此,这里我们不在多展开,总之,宝钗作为宝玉妻子,其娥皇地位在红楼梦正文中是不可动摇的,更别提按照判词和脂批湘云其实嫁给卫若兰后又守寡到死的结局,第21回宝玉作《仿南华经》,其中“钗、玉、花、麝”排名,绝无湘云、晴雯之位,其排名很耐人寻味,这并非心血来潮,“钗、玉、花、麝”是宝玉一生过了明路的妻妾,其中黛玉是贾府家长特别是疼爱黛玉的舅舅贾政主持下,在“三月香巢已垒成”订婚以后虽然因种种原因没有和宝玉完婚,但也是按照古代礼法追认的“过了明路”的宝玉妻子, 关于此点我们将在以后篇章展开,此处不赘。
   但是在我们发表第一篇书园红读会探佚系列之一,论证宝玉是总花神后,我们红读会内部还是有几位同仁发表了自己一些疑点,我们主笔的两位对此不可能不对此做出回应。
论者或谓柳湘莲是宝玉的化身,而尤三姐是黛玉的化身,他们的结局显然是在天界无缘,这样他们结局是否意味宝黛最后也该是天界无缘?我们首先认为柳湘莲是宝玉的化身,而尤三姐是黛玉的化身说法完全成立,如柳湘莲是“二爷”,宝玉也是“二爷”,而尤三姐长得象黛玉,这些并非无心之笔,甚至我们可以说三姐饮剑身亡,湘莲心灰意冷,出了家。黛玉泪尽而逝,宝玉心灰意冷,出了家。二者在人间结局似乎也有对应之处,绝非无心之笔,但二者情况又有所不同,尤三姐是“ 麀聚之乱”,而黛玉却是“质本洁来还洁去”,宝玉也并非黛玉一去世就出家,而是经历一段和宝钗“举案齐眉”日子后出家,我们这里就不能忽视曹公的“特犯不犯”笔法,“特犯不犯”笔法是曹雪芹在《红楼梦》常用笔法,第十八回脂批特意点出此点
庚辰眉批:《石头记》惯用特犯不犯之笔,读之真令人惊心骇目,此笔法特点是相似的事情人物“两两遥对,却无一等相重,一事合掌。”此点可见于第十六回 甲戌双行夹批:宝玉之李嬷,此处偏又写一赵嬷,特犯不犯。先有梨香院一回,今又写此一回,两两遥对,却无一等相重,一事合掌。
按照现代说法就是也就是说故意让相似的情节重复出现,却让人不感觉重复,甚至不但不感觉重复,还让人感觉新奇,此手法可以说到此运用书里比比皆是,若举例子,可真多得很。细小的不必列举,单看大的,两次过元宵节,两次丧殡,两次起社,两次宝玉生辰,两次袭人箴玉,两次试才(题园与题林四娘),两次病起(宝玉),两次出门(偷祭与庆舅),两次大联句(雪景与中秋),两次进府(刘姥姥)……没有一例是相似而“略同”的,甚至让人不知觉那是“特犯不犯”。这些还只是就现存八十回而言(原全部应有不少竟是“三次性特犯不犯”)。如仅仅脂批点出的就有第十九回【庚辰眉批:“玉生香”是要与“小恙梨香院”对看,愈觉生动活泼,且前以黛玉后以宝钗,特犯不犯,好看煞!丁亥春。畸笏叟。八十回 庚辰双行夹批:王一贴又与张道士遥遥一对,特犯不犯。并且有迹象表明,“特犯不犯”笔法还用于曹雪芹特有的小情节预演后面大情节,化身的小故事往往就预演后面正身的大故事,如第二十一回 袭人娇嗔箴宝玉,在此有批语——按此回之文固妙,然未见后三十回犹不见此之妙。此回“娇嗔箴宝玉”、“软语救贾琏”,后文“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王熙凤知命强英雄”。今只从二婢说起,后则直指其主。然今日之袭人、之宝玉,亦他日之袭人、他日之宝玉也。今日之平儿、之贾琏,亦他日之平儿、他日之贾琏也。何今日之玉犹可箴,他日之玉已不可箴耶?今日之琏犹可救,他日之琏已不能救耶?箴与谏无异也,而袭人安在哉?宁不悲乎!
第二十一回袭人娇嗔箴宝玉后面对应的就是今天已经遗失的“薛宝钗借词含讽谏”,从这段批语我们甚至可以知道二者情节类似,都是讽谏宝玉,但结果却是第二十一回袭人大获成功,而“薛宝钗借词含讽谏”最后结果却是“他日之玉已不可箴” , 我们知道“晴为黛影,袭为钗副”,袭人就是宝钗化身,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曹雪芹“特犯不犯”手法往往会让正身和化身最终结果相反, 这样尤三姐这个林黛玉化身在天界的结局虽然是与柳湘莲彻底无缘, 但是由于尤三姐所犯的是不赦之罪,第六十九回,尤三姐在给尤二姐托梦是说出了她们生前大错处“你我生前淫奔不才,使人家丧伦败行,故有此报。”
小妹笑道:“姐姐,你终是个痴人。自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好还。你虽悔过自新,然已将人父子兄弟致于麀聚之乱,天怎容你安生。”
    可见在红楼梦的仙家体系中,下界一旦犯错, “虽悔过自新”,都是“天怎容你安生。”,其天报之酷令人胆战心惊,按照佛家善恶之报由前定的理论,尤三姐与柳湘莲彻底无缘也就不难解释了。但是放到宝黛这两位本尊身上,正如袭人这个宝钗化身娇嗔箴宝玉成功反而预示宝钗这个本尊日后讽谏宝玉失败那样,柳湘莲和尤三姐这两位宝黛化身在天界无缘的结局反而注定宝黛这两位本尊在天界共需前缘的结局,因为我们必须看到黛玉最后肯定是“质本洁来还洁去”,宝黛二人最终将今世善缘结然后善果,红楼梦本身全局是服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一佛理的,由此二点我们不难得出宝黛最后在天界必然是共续前缘的结局。
   论者或又以为宝黛最后结局理应是悲剧,所以宝黛不该有如此美好结局,这未免不熟悉曹雪芹笔法了,首先我们承认宝黛在人间确实是悲剧,甚至红楼梦80回后的剧情将很悲伤,所有矛盾都将在80回后集中爆发,最悲的将到黛玉升天后,面临的贾府灭门大劫肯定将更是《红楼梦》悲中之悲,但我们又要知道如果一路全是悲歌,是不可能符合曹雪芹笔法特点,此手法就是一贯悲中喜,喜中悲的笔法。那种人间悲剧,所以天界也该悲剧思路恐怕是与曹雪芹笔法背道而驰,这里我们就列出一些曹雪芹这类典型的手法
喜中悲:
1.黛玉在和宝玉这对小儿女当时看着欢快的口角时,所说“阿弥陀佛!赶你回来,我死了也罢了!”(第二十八回)
    2.我们看着欢快的探春和黛玉的斗嘴 “当日娥皇、女英洒泪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她住的是潇湘馆,她又爱哭,将来她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以后都叫她作潇湘妃子就完了。”(第三十七回)
其实有大量的类似喜中悲的一语成谶,当时感觉妙笔生花, 尽显小儿女娇态,可是回过来再看,不觉悲从心起,欲哭无泪。 我们已不忍再举
而喜中悲最典型则是七十八回晴雯之死,晴雯之死可谓80回前最悲之事,但是却也有小丫头的谎话,让脂砚斋也不禁悲中批语一笑, 小丫头捏造晴雯临终给她说谎时说” 我不是死,如今天上少了一位花神,玉皇敕命我去司主。我如今在未正二刻到任司花,宝玉须待未正三刻才到家,只少得一刻的工夫,不能见面。世上凡该死之人阎王勾取了过去,是差些小鬼来捉人魂魄。若要迟延一时半刻,不过烧些纸钱浇些浆饭,那鬼只顾抢钱去了,该死的人就可多待些个工夫。”【庚辰双行夹批:好奇之至!古来皆说“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至五更”之语,今忽借此小女儿一篇无稽之谈,反成无人敢翻之案,且又寓意调侃,骂尽世态。岂非……之至文章耶?寄语观者:至此一浮一大白者,以后不必看书也。】
这段明显就是悲中喜,让我们想起秦钟死去前判官和小鬼那些丑态,曹雪芹往往善于在这种大悲中就会 “寓意调侃,骂尽世态”,所以脂砚斋也说“至此一浮一大白者”,
   这就是曹雪芹一贯的喜中悲,悲中喜手法,80回后那种大悲,只有肯定在叙述完一件悲伤事情后,转入一个相对喜事,才能符合悲中喜,喜中悲的手法,所以天界宝黛结缘其实才符合人间大地茫茫一片真干净后的悲中喜一贯手法,绝非人间悲完天上悲,但凡熟悉雪芹笔法的同仁是不会不清楚此点的。这并不意味着天界宝黛结缘真的是喜事, 这点我们已经在书园红读会探佚系列之一中有所阐述,这里其实是曹雪芹对于现实世界中黛玉原型落入后宫的委婉控诉,或者并非后宫,而是借“探春和亲”和“天界总花神”对众女子的独占来控诉清代抄家和八旗旗主对于所属旗人家属抢男霸女致使众多女子或沦风尘,或自杀成仁的丑恶行径,实际即便天界,钗黛也会心堵,她们首先得体谅袭人和麝月这两个合法宝玉前世妾侍,更要容忍紫鹃在人间赠与宝玉菱花镜和晴雯在临终前穿了宝玉内衣以求得来世为宝玉妾侍的天机,至于碧痕和宝玉关系也是说不清道不明,更有警幻仙子赐予宝玉天界的“兼美仙子”,只怕黛玉真是要欲哭无泪,这躲过了人间重重危机,顶住了水溶之难的黛玉到了天界还是活活落入了总花神宝玉的后宫,此种"喜中悲"有何喜可言?

书园红读会 发表于 2015-6-14 12:35:19

八、从黛玉葬花说到贾雨村做红楼梦之假说
其实正如周汝昌先生反驳余英时先生文章里观点一样,大观园其实也是等级森严的,(周汝昌先生在《齐鲁学刊》1992年 04期著文《<红楼梦>研究中的一大问题》举出贾芸进园、花匠栽树、晴雯延医、怡红夜宴等六条证据证明内外、男女、尊卑等级差别何等森严。因此,周汝昌先生认为,“这种“世界”,有人从中体会出一个‘理想’来。我深愧弗如,没有这个智能。我读《红楼梦》,只是觉得大观园现实得很——也森严得很”——引者)对应到天上“花宫”以及“太虚幻境”,当然也有等级森严的一面。
   如天界黛玉刚上天时,毕竟只是芙蓉花神,她只能在"花宫待诏"等玉帝圣旨,而不可能去玉帝处上朝,她要上奏章,必须通过白帝,白帝就是《芙蓉女儿诔》“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的“白帝”,可见天界也是等级森严,而黛玉葬花的故事又将对应黛玉将在天门外,在老师贾雨村没有归回天界时帮何仙姑扫花,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贾雨村从就理论上说来就没有干过对不起林黛玉的事情,而迫害林黛玉那些事情都是他做梦时干的,真身可真没干坏事,因为整个红楼梦就是他做的,贾雨村的原型就是卢生,或者进一步说就是卢生的转世,红楼梦应该是继邯郸梦之后另一梦。
   这里就需要提及风之子先生认为黛玉是花神提出的另外一些依据,如二十三回林黛玉“肩上担着花锄,锄上挂着花囊,手内拿着花帚”来葬花时,有两条批语,可以佐证林黛玉是花神的观点 第一条:“写出扫花仙女。”第二条:【庚辰侧批:一幅采芝图,非葬花图也。】,这些严格说黛玉是花神的证据细思还是有问题的,例如第一条“扫花仙女”,其实天界就有专司此职的两位神仙,也只有他们是法定扫花神仙,他们是何仙姑和卢生,但他们都不是花神,我们不必远征其他文献,就在六十三回芳官所唱《邯郸记》就能知道此点, 至于风之子先生第二条【庚辰侧批:一幅采芝图,非葬花图也。】,在天界其实是麻姑典故,麻姑也不是花神,如果我们对照其他神话小说,西游记中采桃七位仙女,哪一个能是花神?其实按天庭规矩,身为花神自己采花,就好比孙悟空看桃园自己采蟠桃,属于违反天条的大罪,以此而言,风之子先生从这两项论据认为黛玉是总花神说是有局限性的,但我们并不想否定黛玉后来确实又接替何仙姑扫天门的活,同时也仍然兼任着花神一职,我们将在下文详细阐述黛玉为何以花神身份而去接替了何仙姑和卢生的活。对此我们主要还是受到余英时先生的根据脂批得出人间大观园对应天上太虚幻境的说法的启发,当我们把黛玉葬花和何仙姑天门扫花联系起来,然后根据红楼梦一些研究者卢生和贾雨村对应关系的成说上所得到的启悟,如杜慧敏的《“智通寺”解说》等文章,从而让我们跳出了曹雪芹特设的障眼法,对此我们表示由衷的感谢。
    这里先让我们在回到另一个话题,何谓“红楼梦”上,在“智通寺”那段,《红楼梦》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有一段插曲,讲到贾雨村游智通寺,见一副对联,心中有所触动,及至见寺内煮粥老僧,又颇感失望:
(贾雨村)这日,偶至郭外,意欲赏鉴那村野风光。忽信步至一山环水旋、茂林深竹之处,隐隐的有座庙宇,门巷倾颓,墙垣朽败,门前有额,题着“智通寺”, 门旁又有一副旧破的对联曰:身后有馀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雨村看了,因想到:“这两句话,文虽浅近,其意则深。我也曾游过些名山大刹,倒不曾见过这话头,其中想必有个翻过筋斗来的亦未可知,何不进去试试。”想着走入,只有一个龙钟老僧在那里煮粥。【甲戌侧批:是雨村火气。】雨村见了,便不在意。【甲戌侧批:火气。】及至问他两句话,那老僧既聋且昏,【甲戌侧批:是翻过来的。】齿落舌钝,【甲戌侧批:是翻过来的。】所答非所问。雨村不耐烦,便仍出来,及至问他两句话,那老僧既聋且昏,齿落舌钝,所答非所问。雨村不耐烦,便仍出来,
【甲戌眉 毕竟雨村还是俗眼,只能识得阿凤、宝玉、黛玉等未觉之先,却不识得既证之后。又未出宁、荣繁华盛处,却先写一荒凉小境;未写通部入世迷人,却先写一出世醒人。回风舞雪,倒峡逆波,别小说中所无之法。】
   其实只要仔细看明白,“毕竟雨村还是俗眼,只能识得阿凤、宝玉、黛玉等未觉之先,却不识得既证之后。”,就知道这个老僧就是阿凤、宝玉、黛玉中某位既证之后“翻过筋斗来的”的人,再仔细一琢磨,阿凤、黛玉都是女子,那么老僧还能是谁?当然只有贾宝玉了。这种“倒峡逆波”方法,要不是脂批提醒,我们都要给曹雪芹蒙了, 这时候贾宝玉已经悟道,可能还是想在升天前点化下贾雨村, 因为贾雨村一做梦就没好事,你贾雨村是梦里飞黄腾达,可你女学生林黛玉可就罹难诸劫,贾宝玉怎么可能不前来阻止下?不过为啥贾宝玉要化成那种“既聋且昏”形象,这和渺渺真人他们两位仙师癞头跣脚道理一样,幻化形状考验凡夫俗子。可是终究不成功,“毕竟雨村还是俗眼” 贾雨村进了智通寺,我们可以从《邯郸梦》故事里迅速知道后面发生了何事,渺渺真人在里面等着准备给卢生(贾雨村)做梦,为何如此肯定是渺渺真人来度化贾雨村呢?因为《红楼梦》里有分工,渺渺真人管男子度化(比如甄士隐,贾瑞,柳湘莲等),癞头和尚管女子度化(癞头和尚曾经要化香菱,黛玉出家,宝钗的那个金锁也是他给安排的) ,其实在一条脂批中已经显示了此规律,在第二十五回 《魇魔法叔嫂逢五鬼 通灵玉蒙蔽遇双真》中凤姐与宝玉因为被马道婆双双做法魇魔时,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出场救助了他们,而原文如下
“众人举目看时,原来是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甲夹:僧因凤姐,道因宝玉,一丝不乱] 。”这里已经暗含了僧道将来的分工,其实狱神庙后,度化凤姐、宝玉分别就是两僧道,再广而推之,红楼梦中度男子的都是道人,度女子的都是僧人,宝玉自然是在跛足道人点化后如同甄士隐那样彻悟,撒手成仙。但在升天前终于因想改变天命,翻回到智通寺想劝化贾雨村不要入梦以免黛玉受苦,结果不得成功,只好升天,到警幻仙子处成为了总花神,绛洞花主,最后在花宫,苦等宝玉的摄花王芙蓉仙子黛玉将把花宫大权移交于他。这就是宝黛升天前后故事。
   必须指出的是贾雨村此梦必须参照甄士隐先前之梦,其实甄士隐就是“真事隐”,和贾雨村正为一对,而甄士隐先前做的那个梦,是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带着通灵玉全部卷入其梦中,而其无疑是“智通寺”此段贾雨村此梦的先声,这又正是曹公的“特犯不犯”之法, ,“智通寺”情境全部按照“黄粱梦”展开,“煮粥”场景本身已经暗示了这点,而贾雨村入梦时机正在进入“智通寺”中,而这里曹雪芹用了极其高明障眼法,自然过渡到“雨村不耐烦,便仍出来”让人看不出贾雨村做梦乃至一干相关之人如同甄士隐之梦那样卷入其中痕迹,而这次是黛玉她们卷入了贾雨村之梦。“自古传说中场景有两次前梦,第一次是汉钟离给吕洞宾做的“黄粱梦”,而第二次是吕洞宾给卢生做的“邯郸梦”,这次“红楼梦”是渺渺真人给贾雨村(卢生的转世投胎者)做的“第三梦”,但其实又同时隐藏是正反两梦”,红楼梦正面是黛玉她们这些受害者陷入的红楼梦,反面其实演的就是贾雨村(卢生)怎么迫害别人甚至自己女学生,一路升官发财的“黄粱美梦”,这正是红楼梦本身无朝代,无年月的原因。贾雨村此梦恐怕不到最后一回我们也是看不破的,可惜80回后已经消失于天壤间,这里只能根据脂批提出一个假说。
   当然有些读者可能对宝玉能在“既证”之后“翻过来”阻止贾雨村的“穿越”手法表示怀疑,古人难道会有现代这种“穿越小说”,实际上,在曹雪芹时代之前,已经有些小说使用了这种手法,另一著名的梦境小说《西游记补 》就出现了这样穿越情节,明末董说(字若雨)著。其思想性和艺术性,毫不比《酉游记》原书逊色,是一部想象瑰丽而具有当时的现实意义的神魔小说。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此书主旨“实于讥弹明季世风之意多”,而“其造事遣辞,则丰瞻多姿,恍忽善幻,音突之处,时足惊人,间似谐,亦常俊绝;殊非同时作手所敢望也。”
我们都知道唐僧是奉了唐太宗的命令去西天取经,师徒四人取经肯定是在唐朝,董说却在补入《西游记》的“三调芭蕉扇”之后,接在唐僧晦徒四众过火焰山之后,写孙行者化斋,被鲭鱼精所迷,撞入了这个自称为小月王的妖怪所幻造的“青青世界”。他为了找寻秦始皇借驱山铎子(想用来把上西天路途所有的藏妖怪的高山赶走),也为了找寻师父唐僧的下落,往返奔走,上下探索,却跌到了“万镜楼台”;从而他通过这楼台上的镜子,进入“古人世界”, 他化为虞美人,与楚霸王周旋,想探明秦始皇的住处;后来又进入“未来世界”。出现了孙悟空参与审理宋朝岳飞案的穿越事情,坐堂把泰桧审判、行刑。这还不是穿越剧是啥?其实再往上推,这确实都和佛家的“未来世界”说有关,而《红楼梦》作者曹雪芹是比董说更深通佛理,熟悉佛典的伟大作家,在他的《红楼梦》世界里我们也可以看到类似穿越剧的影子,并且我们可以指出早在贾雨村做梦前,贾宝玉就已经穿越过去,企图阻止他做梦,以防着他的红颜知己们们在贾雨村梦里历劫,可是却也无奈天命,该发生终究要发生,红楼梦终究是要发生的事实。这段就是“智通寺”那段玄机。
   由于贾雨村的原型就是卢生,或者进一步说就是卢生的转世,其转世下界就造成了扫天门职位暂时无人。自然只能由前任扫花仙子何仙姑重新回来扫天门,如同孙悟空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佛一样,林黛玉这位绛珠仙子也要在人间历经劫难后才升一级到芙蓉仙子,而贾雨村竟然就是这样一个帮助林黛玉制造劫难的老师,实际令黛玉倒霉的何止一个贾雨村,即便是身为仙师的癞头和尚明知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的前世恩怨,还要特意制造金锁,指点薛姨妈,特设了“金玉良缘”来为黛玉制造劫难,仙家之事也很多也只能让当事人无奈,正如孙悟空对于制造了紧箍咒的如来和传授唐僧紧箍咒的观音还得低头感谢一样, 黛玉在历经劫难升天,对于曾经直接迫害过自己的老师贾雨村(卢生)和劫难间接制造者癞头和尚也只能“相逢一笑泯恩仇”了事,其实也黛玉也不能不放弃仇恨,贾雨村(卢生)这扫天门的活其实不简单,其权限之大把黛玉在内百花全管住了,要是对谁不顺眼,一花帚下去,谁就得下界再去历劫,贾雨村(卢生)此活对百花重要性就是在于天门又要确保清晨前扫干净,留出通道让众仙上朝,又不能真把百花扫下凡去历劫,这份爱心必须按黛玉和宝玉说的那样:“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遭塌了。那畸角上我有一个花冢,如今把他扫了,装在这绢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干这份活的神必须心地善良,惜花如命,而黛玉显然是适合此活的,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在贾雨村升天前,黛玉正是为此,代替了其在人间乃至天界的老师卢生(贾雨村)帮助何仙姑扫起了天门。
“翠凤翎毛扎帚叉,闲为仙人扫落花。你看那风起玉尘砂,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你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你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你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叫人留恨碧桃花。”,这是《邯郸记》剧本第三折“度世”中何仙姑所唱,她嘱吕洞宾速去速回,不要误期。
   此段歌词描写的是吕洞宾下凡去度一人上天代替何仙姑天门扫花之役,他到了邯郸客店,遇卢生,把神奇的磁枕给他睡,让他做了一场黄粱美梦后,把他带到仙界代替何仙姑去执帚。卢生接替何仙姑此职后,何仙姑作为八仙之一,游玩心思很重,歌词中“门外即天涯”,还有怕错过蟠桃宴的意思。可在我们知道《西游记》中孙悟空当初都得给差事管蟠桃园,何仙姑怎么可能光到蟠桃宴吃喝不干活?所以扫天门成了她的活,但何仙姑作为八仙之一,游玩心思很重,所以叫吕洞宾帮他个人上来接班,当然最后其实就摊到了卢生(贾雨村)身上,可是当卢生转世到了凡间化为贾雨村时,天界扫花任务自然又重新落到何仙姑之身,而黛玉升天后,作为卢生转世的贾雨村还在世间,自然扫天门的何仙姑肯定快等疯了,那么本来老师的任务,也只能学生干,当然天界扫花地点在《葬花吟》中已经点出在哪里了,“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天尽头”正是“天门。何仙姑所说的““门外即天涯”正合此意,而“天门”外,也终究会有香丘,因为黛玉的尘世的心愿终究会被何仙姑采纳,其实何仙姑和贾雨村(卢生)都是爱花惜花的神仙,干这份活的神必须心地善良,惜花如命,我们最后可以想象,当一曲红楼梦做完,醒来的卢生(贾雨村)回到天界,目光和蔼接过林黛玉花锄时,叹息的说道“孩子,苦了你了,我来继续接替你扫花吧,你回花宫吧,宝玉已经在花宫等你。”,黛玉将会泪洒长空。是的,到了那一天,还能有啥力量会阻止这对苦命鸳鸯成为神仙眷侣,人间不得团圆,而天界呢?还会继续让这对苦命鸳鸯天人永隔吗?我们不知道,因为80回后已经消失于天壤之间,我们现在这个终究也只是一个假说而已。
   《红楼梦》博大精深,讨论者贵在言之成理,很难绝对周全。本文对于黛玉木芙蓉说也只是根据前辈红学家们观点进行梳理而得出的结论,“红楼探佚”本身一个特点就是永无对证, 每个人都带有自己主观性和认知,能力的局限性,为了最大程度弥补这一缺陷,所以我们红读会宗旨还是全盘归纳前辈们的观点,竭泽而渔红楼梦正文伏笔和脂批,利用集体智慧最大程度的对比和辨析,本篇就是群策群力的集体智慧结晶 ,但也永远不敢说“真理在我”, 因为毕竟往往“真理在少数人手中”,我们在此怀着谦逊的心情,将感恩对待所有对本文理性的质疑声。 在此本文完成还要感谢悼红轩吧雪染琴吧主,正是我们红读会某位同仁在搜索有关黛玉木芙蓉和水芙蓉辩论资料时,看到了雪染琴吧主对于《广群芳谱》的应用,就我们梳理前辈红学家的文章中,虽然有些材料有对明人王象晋编的《群芳谱》的运用,却似乎没有提及《广群芳谱》此书的,而在本文研究中,曹雪芹红楼梦书中花序体系可能就是采用《广群芳谱》此书,雪染琴吧主对于我们无疑是开拓了思路,这也再次提醒我们,红学研究不能只看着“象牙塔”,而民间中也一样含有智慧之士,《广群芳谱》康熙的“御定”身份和康熙与曹家的亲密关系也是曹雪芹红楼梦书中花序体系可能就是采用《广群芳谱》此书原因,这对于本篇而言是黛玉为木芙蓉的决定性论据之一,所以对此我们深深向悼红轩吧雪染琴吧主表示谢意。
                           
                               书园红读会于2015年6月14日 草成初稿

小鱼之尾 发表于 2015-7-11 08:01:43

Re:书园红读会探佚之二&#160; 黛玉花相考——俞平伯等先生木芙蓉说和周汝昌等先

红学早已脱离文本,变成了穿凿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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