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虚生 发表于 2005-11-20 23:54:21

『宋江方腊赵佶野史』桀纣之民非生而乱(原创)

“说这个官家,才俊过人,口赓诗韵,目数群羊;善写墨君竹,能挥薛稷书;通三教之书,晓九流之法。朝欢暮乐,依稀似剑阁孟蜀王;论爱色贪杯,仿佛如金陵陈后主。”此乃《大宋宣和遗事》中一段话,“这个官家”就是宋徽宗。他这个帝位得来也真侥幸,宋哲宗在位十五年而崩,膝下无子,由向太后力排众议,立神宗第十一子端王为帝,就是他赵佶。也许是这从天而降的美事让他乐昏了头,即位第二年,他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大兴土木,一座宫殿接着一座宫殿的修建,什么九成宫啦、延福宫啦、保和殿啦,不一而足,数不胜数。他还嫌这些不够“美哉轮焉,美哉奂焉。”听了蔡京的话,又在宝箓宫东面模仿余杭凤凰山,筑万岁山,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寿山艮岳”。他在山中凿池为海,广种名花异卉,又有鹤庄、鹿寨等等名目,蓄养各种珍禽奇兽,以娱胸怀。舞榭歌台,高楼邃阁,更是题中应有之义,不在话下了。

赵佶本就是个出了名的轻浮浪荡子,哪懂什么国家大事,只管寻欢作乐。寿山艮岳建成之后,这老官儿便与他那班倖臣:蔡京、童贯、杨戩、高俅、朱勔、王黼、梁师成之流游宴其中,更是乐不可支,不知世上岁月几何了。朝政?理它呢!老百姓?管他呢!真是我不入天堂,谁入天堂;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有个大臣叫张商英,实在看不过去,当面劝谏徽宗,说他不该“恣骄奢之欲,起万岁之山,运太湖之石,建宝箓之宫,修同乐之园,役天下农工”,徽宗听了面子上不得不敷衍,心里当然很不高兴。回到他的“寿山艮岳”,向高俅等人发牢骚,说:“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但今日看来一举一动颇不自由,动辄便有人指摘朕失德。张商英的话流传出去,天下人都知道了,如之奈何?”嘿嘿,他还想着千秋万世的史家之笔呢!

高俅道:“陛下是天,张商英是物。万物由天生化,物反天道,便是叛逆。这张商英不念天化万物之德,反而逆天行事,真正该杀!陛下何必因小臣之言而忧虑,国事自有臣等肝脑涂地为君父分劳。”蔡京道:“诗曰:人生如过隙,日月似飞梭。百年弹指过,何不日笙歌。陛下正当及时行乐,国事繁杂,臣等为报君恩,自会尽心,不劳上虑。”徽宗闻言大悦,放手把朝政交给这帮“爱卿”去胡闹了。

贵为帝王的徽宗想什么得什么,玩什么有什么,不久就把那些寻常玩意儿玩腻了,于是蔡京就在宫中设了一个市场,命宫女内侍们扮作商贩,卖酒卖茶,以及各种糕点水果,而徽宗则自扮乞丐,沿街行乞,以污秽全身,偶挨打骂为乐。君臣以此为戏,毫无顾忌。

蔡京如此,其他宰辅重臣呢?当时的太宰李邦彦自为倡优之事,杂以市井诙谐,以为笑乐,时人称之为“浪子宰相”。有一次侍宴,他事先在身上贴上生绡画的龙纹,皇帝出来,便裸衣让皇帝欣赏文身,并且口里还说些不三不四的笑话。皇帝举杖想打他,他却嘻嘻笑着爬上柱子避开。皇后在里边看见了叫他下来。他嬉皮笑脸的答道:“黄莺偷眼觑,不敢下枝来。”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蔡京还劝徽宗道:“人主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岁月几何,何必自苦。”徽宗深以为是,于是常常微服私游,夜宿娼家。君臣之间共宿一妓,甚至争风吃醋之事,也屡见不鲜。最为出名的,便是与李师师的一段风流韵事。当时的武功员外郎贾奕也是李师师的常客之一,便因吃徽宗的醋,作词讥讽,被贬到琼州做司户参军,并不许他再入都门。

不过,嫖客中也有运气好的,大词人周邦彦有一次正在李师师处,忽听门上通报皇帝驾临,仓促之间无处可躲,只得藏到床下。须臾只听皇帝进来,拿了一个橙给李师师,说是新近到的贡品。师师忙剥了与皇帝共享。吃完橙,拨弄了一会儿乐器,皇帝要走,师师劝道:“城上已传三更,马滑霜浓,陛下圣躯不豫,岂可再冒风寒。”皇帝笑道:“朕正因身体违和,不得不加调摄,所以要回宫去。”皇帝走后,周邦彦从床下爬出来,惊魂未定,也无心消受美人恩了,自回家去伴妻眠。回家之后将当晚所听到的写成一词,便是有名的《少年游》:“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后来皇帝看到此词,知道周邦彦当时必在李师师闺中,醋意大发,要将他也贬出汴京,幸亏李师师从中斡旋,才使皇帝息怒;不但息怒,反而晋封周邦彦为大晟乐正。两个才子,君臣同调,从此一起厮混,不亦乐乎了。

当然,李师师的客人中除了徽宗,最最有名的要数哄州劫县,纵横无敌的宋江宋公明了,他为一亲芳泽,不惜冒死潜入汴京。见了师师这“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自觉“山僻村野,孤陋寡闻,得睹花容,生平幸甚!”不禁赋词赞师师,兼以明志。词曰: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绛销笼雪,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消得?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离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是乱臣贼子,同迷一女,同宿一妓,是“千古佳话”,还是亘古未有的“奇遇”?宋公明是“义胆包天”,还是“色胆包天”?这些姑且不论,只说这李师师,的确堪称“金鸡”了!

放过李师师,且说徽宗兴建寿山艮岳,搜罗天下名花奇石、珍禽异兽以为己有。他先是派童贯在苏杭等江南佳丽之地征用工匠千名,一意以象牙、牛角、金银、竹藤等物为他制造精美器玩,所用物料皆从民间巧取豪夺,内帑是一毛不拔,弄得怨声载道。后来又派了个朱勔,在平江府办了个“应奉局”,手下养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专门“应奉”他“寿山艮岳”之需。这朱勔乃蔡京所荐,到了江南,先是献上三四本黄杨木,见大称圣意,便放开手脚胡作非为。凡是哪家的花石树木被他看中了,就派人闯入其家,在那花石上面盖一块黄绸,这就属于皇帝了。而且自那黄绸一盖,原物主还得负保护之责,如有半点损坏,便以“大不敬”的罪名“伺候”。非但分文不付,闹不好还要敲诈一番呢,他的理由很简单:怎么皇上看中的东西会窝藏在你家?待到搬运之时,花木高大,不便搬运的,一声令下,就命军士将那家房子拆掉,院墙毁了。因此而倾家荡产,以致卖儿鬻女,逃难四方的不计其数。

朱勔搜刮花石,可谓肆无忌惮,若在坟墓之间,便掘坟以至;若在荒僻山间,即开山而往,亦在所不惜。总而言之,他是不择手段,无所不到,虽有江湖不测之澜,亦要想方设法,百计出之,反正有民夫垫道,又不是他朱勔亲自动手。他还洋洋得意的管这叫“神运”。

搜刮来的花石既要运到东京,船只不够用,他便沿河截留粮船和商船,将船上物品,也不管是粮食还是货物统统倒进河中,好腾出地方装运花石。可怜商家船民哪敢说半个不字,只有心中暗恨。朱勔还强征民夫数以万计,替他拉纤,自苏杭至东京,尾尾相含,沿途若有桥梁相阻,便下令拆桥,有堤堰河坝相阻,也予拆毁,毫不顾惜国计民生。这满载花石之船历时数月方到东京,花费数千万缗。这便叫“花石纲”。

朱勔不遗余力的殷勤博得徽宗龙颜大悦,于是花石越运越多,朱勔的官也越做越大。朝中达官贵人一时争相巴结,把他捧上了天。他所主持的“应奉局”,也被时人称之为“东南小朝廷”,其势焰之烈,可见一斑。

花石纲本已使得老百姓苦不堪言,相枕而亡。偏偏年年发生蝗灾,农夫辛苦一年,往往颗粒无收,到处闹起饥荒,拿着钱也不容易买到粮。而大户更是趁机囤积,哄抬粮价,一斤黄金,才买得一斗粟。试想,谁有那么多钱去买米吃,老百姓只好或削树皮而食,或易子而飧了,真是遍地饿殍,民怨沸腾。嘿嘿,据说当时市面上真有卖人肉的,美其名曰“两脚羊”,就是两只脚的羊。数百钱一斤,比大米白面还便宜呢!

百姓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徽宗的那班“爱卿”却过着醉生梦死的豪奢生活。朱勔在平江的私家园林,林泉之胜,二浙无比。你想,他为徽宗搜刮花石,自己能不留点儿来装扮庭院么?而权倾天下的蔡京,巧立名目,搜刮之甚更是不言而喻。每逢他过寿或是节庆之时,大小官绅争相献媚,钱帛珍宝如潮送来,数不胜数。他府中姬妾成群,奴婢无数不说,光家中厨子分工之细,已令人咋舌。据说他倒台之后,有一名厨娘流落到一个地主家。地主知道她曾在蔡京家为厨,那厨艺当然是顶呱呱的,便叫她试做一菜。谁知她只知切葱丝,切的那叫细那叫匀,比一流的刀客手法还俊,但除此之外一概不会。地主问以缘故,答曰:蔡相厨中职有攸归,奴婢之责只在切葱。慢说做菜,连姜丝也是不会切的。

昏君盘剥,奸臣搜刮,手段毒辣,无所不用其极,弄得公私劳扰,民不聊生。一般的升斗小民,唯有俯首帖耳,认命而已。可是偏有那血性男儿,怒发冲冠,义愤填膺,定要向那赵官家讨个公理!这位好汉,姓方名腊,睦州青溪人氏,世居县堨村。他家有个漆园,一家老小靠此为生,初时日子勉强过得,但自从朱勔办了应奉局后,屡遭需索,渐渐地也就揭不开锅了。换了别人,恐怕也只有付之浩叹,背上铺盖卷逃难去了。但这方腊,既有血性又有心机;既咽不下这口恶气,又不肯揎拳捋袖的蛮干。于是他想了个主意。

这睦州地方,唐朝永徽年间有个叫陈硕真的女子曾举兵造反,号称文佳皇帝。世传其地有天子基、万年楼。一天,方腊召集了一帮穷哥们儿到他的漆园里,说道:“咱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苦哈哈的挣个仨枣俩杏是为的什么?”有人道:“为啥?还不是混个肚里有粮,身上有衣?方大哥真是多此一问。”方腊道:“你说得不错,可是咱们现在肚里有粮么?身上有衣么?”那人道:“有啥粮咧,粮都叫蝗虫吃了。”又一人道:“我媳妇现下在家里光着呢!我家只我这一身破衣烂衫,谁出门谁穿。金贵着呢!方大哥有话快说,完了我赶紧回家脱衣裳,久了怕穿坏咧!”方腊道:“咱们累死累活苦到头,却连饭也吃不上,衣也没得穿!这怨谁?不怨天,不怨地,不怨蝗虫,怨只怨昏君无道,怨只怨朱勔这狗官刮地三尺,不给老百姓活路走!”众人谁没受过应奉局的盘剥,听他这一说,齐声附和:“对对对,方大哥说得没错,都是昏君狗官欺人太甚!”

方腊见火候已到,说:“实不相瞒,众位兄弟,我方某这漆园便是当年文佳皇帝起事之处,世传的‘天子基’就在这里。前日我从地里挖出一个铜匣,内有帛书,上书几行谶语,乃袁天罡、李淳风所作。众位兄弟请看。”说着拿出一块绸缎。人群中有识字的,便来围观,见上面果有四句话,道是:“十千加一点,冬尽始称尊。纵横过浙水,显迹在吴兴。”在场的多是苦力出身,哪懂说的是什么。

有那肚里墨水多的解释给大家听:“‘十千’隐个万字,万字上‘加一点’,岂不就是个‘方’字?‘冬尽始称尊’,‘冬尽’便是腊月,合了一个‘腊’字。连起来这句话就是‘方腊称尊’。‘纵横过浙水,显迹在吴兴。’正是方腊称尊于吴兴之意!”这人解释完了,对着方腊纳头便拜,口呼“圣公”。众人也就跟着匍匐于地,奉方腊为主,揭竿而起了。

“十千加一点,冬尽始称尊。纵横过浙水,显迹在吴兴。”这首谶诗毫无疑问,必是方腊所伪托,就那出来替众人解说的人,百分之百也是事先安排好的。自古以来的草头王,诱惑愚民以为己用,向来少不了“童谣图谶”这道手续,如东汉末年的张角,说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唐朝的黄巢,说什么“金色虾蟆争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朱元章倒省事,只有一句“朱衣人做主人公。”到了明朝末年,李岩编了一句“十八子主天下。”捧李闯的场。连近代的革命党也未能免俗,用“不用掐,不用算,宣统只有两年半。”来鼓动人心。不过,最厉害的还得算宋江,弄出个“九天玄女”“三卷天书”不说,还挖出块尽是“龙章凤篆蝌蚪之书”的石碣。

由此可见,方腊的确是有勇有谋,知道怎样利用民众的迷信心理。升斗之辈,一生以谨慎小心为是,没凭没据,你登高振臂一呼:“我们造反吧!”神经病,有人理你才怪!

方腊起事以诛朱勔为名,老百姓正恨得牙痒,将其碎尸万段也不过分,因而大得人心,各府州县纷纷响应,不足十天便聚众数万,声势浩大。他又以帮源峒为根据地,建元永乐,设置官吏,以红巾为别,自红巾以上,分作六等,正经八百称王称霸了。朝廷屡次派兵征剿,都大败而逃。

义军连下青溪、睦州、歙州、新城、富阳等州县,直打到杭州,郡守赵霆弃城而走。方腊手下那帮苦兄弟受了官府这些年的压迫,岂有不恨之理?入城之后也有点昏了头了,杀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等人,复纵火六日,官民死伤无数。他们凡抓到官吏,不论官职大小,或将其剖腹剜心,以致肢解,或点天灯熬人油,或挂在树上当箭靶来练准头,直到射成刺猬似的才罢手。手段残忍,触目惊心,却也说明官府压迫之甚,百姓痛恨之深!真是“昨日加之我身者,今日百倍偿之!”

便在朝廷一筹莫展之际,梁山众好汉在宋江率领下受了招安,替赵老官去打方腊。恰如后人所言:“……‘替天行道’的强盗去了。终于是奴才!”君明则臣正,君暗则臣佞。宋江只反贪官不反天子,见识终究浅了,征方腊损兵折将,众家兄弟三亭里去了两亭,挣来的不过是一杯毒酒!

方腊灭后不久,徽宗即将为平众怒而罢免的朱勔官复原职,继续主持应奉局,为他填不满的欲壑变本加厉的搜刮百姓。朱勔后来步步高升,历任随州观察使、庆远军承宣使、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使等职。荫及子孙,一门富贵。甚至进出后宫,不避嫔妃,与皇帝俨如一家人,天下为之扼腕。

梁山好汉灭了方腊,无异于开门揖狼,引狗入寨,请朱勔回来,江南百姓对梁山好汉印象好得了么?

正是:寿山艮岳起东京,花石纲溅江南血。桀纣民非生而乱,只为天理不循环。(物虚生。请勿转载)



(篇中野史,无暇考证。宋江征方腊,多属子虚,大家看个热闹吧。)

cbook 发表于 2005-11-21 08:50:36

哇,不愧是王昆仑兄啊,真乃好文也,我顶。

物虚生 发表于 2005-11-21 11:45:06

下面是引用cbook于2005-11-21 08:50发表的:
哇,不愧是王昆仑兄啊,真乃好文也,我顶。
呵呵,你还没忘了“昆仑”的碴儿啊?

cbook 发表于 2005-11-21 12:01:01

下面是引用物虚生于2005-11-21 11:45发表的:

呵呵,你还没忘了“昆仑”的碴儿啊?

你不改名字我还没意识到,
王昆吾<---->王昆仑,
再配上讨论的主题: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我觉得很好笑,呵呵!

物虚生 发表于 2005-11-21 12:05:15

王昆仑写过一本《红楼梦人物论》,^_^,

zm799 发表于 2005-11-21 21:24:01

大凡开国之君后,多为主庸臣禄,即有中兴之主,亦为回光返照之象.或曰一代王朝何以能苟延一二百年,此正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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