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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已不知道我是谁，是天使还是魔鬼，是强大还是瘦弱，如果你以人类的名义毁灭我，我只会无奈地
叩谢命运的惠顾。”
这是世界上最悲壮的离别！海子离开我们已经14年了！天梯上的夜歌，天堂的夜歌，歌唱着海子，而
海子却抱着黑夜和那些秘密火柴再一次地投入天堂之火！只有他的诗歌抱着苦难的黑色，
坐在灰烬的深渊里望着夜的黑！
海子的每一首诗都是一滴孤独的眼泪，不仅仅是因为爱这土地爱得太深沉，更是因为他的泪水中有无
限的哀伤，对自己的谴责和对世界的疑问。读海子的诗一定要背负历史以备装载沉痛的悲伤，那不可名状
的忧伤是海子致命的伤口。读他前期的作品，就像欣赏高更的画，鲜明的色彩和线条，粗犷，原始，奔放
中不乏流露着自然的野性，海子的历史，新娘，平原，夏天的太阳，麦地和肉体与高更在提克里岛的酋长
，女王，裸体的女人，成熟的卢苇，强烈的阳光，火红的太阳，金黄的乳房一样的芭蕉叶有着异曲同工之
妙，那是一种原始 的美，自然散发出来的浓烈的清香。而后期的诗，特别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之
后，则狂放，撒野，简单叙述的像凡高的奔流不止的激情和精神的呐喊。尽管黑色仍然是主色调，但明显
感到些许悲壮色彩的暖意慢慢地渗透到诗中，像凡高的金黄色渲染的背景，给人以灵魂的撞击，更重要的
是他们都一样地播种麦地，希冀着收获一季春风！尤其是他的歌德的《浮士德》式的《弥赛亚》，简直就
是凡高的大手笔的泼墨！太阳的大合唱奏到天明，将热情和生命推向最高潮！孰不知这竟成了诗人真正的
谢幕曲，悲壮，深远，无尽地回响！
海子，这个麦子诗人。麦子是他诗歌创作的全部理由和话题，耕耘麦地,收割麦地,麦子和诗人,成了
他孤独深处一方神圣的领地和天空,任谁也走进不了.海子的麦子同凡高的太阳一样都在炙热地燃烧,留下
山坡上的灰烬独自发光！麦子和粮食同指,是乡村的气味.海子从一开始就在诗的世界里编织最初的农业王
国,这种理想比城市的“隐遁者”的想法更朴实鲜明,而海子并不在只在自己的麦地里收割神话,更要在宇
宙的天极中抒情和描写理想和生活.海子的心中有个农业家园,那里的宁静和山明水秀是一种慰藉或一剂镇
定剂,一旦药效尽失,诗人和他的麦子便开始痉挛，忧愤和绝望，并通过不断地诅咒不羁的风，请求悲欢离
合的雨去熄灭太阳的灯，黑夜的光，此后，黑暗，死亡和海子便开始取代麦子。他一度要用黑暗破解生命
，却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死亡终于得到体验，在大地和天空都无法找到生命存在的时候，他陷入了绝望
的境地。
看，遥远的天边——太平洋——上帝的悲伤的新娘，美丽的头发，内部孤独的天空，广袤的草原上，
诗人，经营着那块麦地，那块放射着痛苦的诗歌和光芒的麦地。九月收割，麦浪和月光中“领着尼罗河，
巴比伦或黄河的孩子，在河流两岸，在群蜂飞舞的岛屿或平原，洗了手，准备吃饭。”这是诗人最初的理
想，一面背着一个陌生的奄奄一息的双目失明的老人，沉重得有如历史和传统，一面驱散黎明，追逐远方
的太阳，不料却隔着丰收之后的荒凉的太平洋！这一世的隔离，幸福的彼岸，永远成了奢想。快乐这种奢
侈品于海子，只能是梦想中的天堂！
海子，从春天走来，带着麦香，跋涉高原和雪山，从历史的嘴唇中拔出火种，打着赤脚与凡高阿尔的
太阳较量，与“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的人间较劲。待麦子熟了，端起月亮，祭祀神圣的麦穗！在海子安
顿的村庄里，孤独是一只鱼筐，诗人是鱼筐中的泉水，寂寞是泉水中睡着的鹿王！而麦子，春天，雨，土
地，秋天，北方的天，南方的故乡，草原，酒杯，黑夜，遥远的路程，是海子灵魂的全部，却唯独没有幸
福和满足感，甚至连潘多拉盒子里唯一幸存的希望都不曾有——村庄最终被太平洋的海浪打翻，而海子却
无法征服太阳，他不知道他一向称作兄弟的太阳，竟是太平洋俘虏的新娘！于是海子光收割麦子却始终回
不了村庄，他请求雨打扫一切尘埃，修一条通道，穿过平原，直通鲜血流淌的太平洋，然后将泪一样的诗
挂满黝黑的天空，星空下哼着十个海子的小夜曲，歌唱遥远的幸福！
这个浪漫的王子型的诗人，骑着马，试图踏遍每寸神圣的土地，努力找寻自己的精神家园，不科撞见
空气绝望的麦子，抱着昨天的大雪，今天雨水，明日的灰烬！永远是这样“风后面是风，天空下面是天空
，道路前面还是道路。”海子，诗人，还是个孩子，永远是个孩子，粗鲁，野蛮，悲伤的黑夜的孩子！他
理想的家园就像顾城的童话王国一样虽光华四射却虚幻缥缈到不可捉摸。这对纯理想的完美主义者，纯粹
得像水晶玻璃，天真得像月亮的圆缺。只是，两个人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毕竟在脆弱的生命面前一
切皆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而诗歌架构的理想，怎么不是美得像天边七彩的虹呢？
有人说海子毕竟还是充满期待和希望的，他在作最大的奋斗和追求，他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中
说“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
大海 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很多人都说这首诗是充满期待的生的赞歌，是祈求尘
世幸福的祷告，是最为光明，平静和干净的诗篇。因此把它作为新高中教材在使用着。燎原也称这首诗温
暖晴朗与世界一团和气。我却在反复咏叹之后更觉悲凉。没错，表面上看这是一首充满期待的洒满阳光的
诗，这首作于1989年1月23日离他自杀两个月的诗，难道仅道出了诗人满怀希望的憧憬和祝福吗？我看，
这只是诗人挣扎前的最后一跳，但他利用了现代主义反讽的手法，“给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
名字 陌生人 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得到幸福 我只愿面朝
大海，春暖花开！”多么具有讽刺意味呀，为何不从现在起，为什么要从明天起呢？时代，社会，现实和
诗人自己的主观愿望不允许他现在即可获得幸福的，于是诗人作最后一次建构理想，这是对现实之痛，时
代之伤的尖刻的批判与讽刺。从明天起，是指遥远的未来，而远方，亦指未来的另一个世界，这些都是不
可知的抽象的时空。而此诗中诗人的亲人，作为海子还乡的永恒的话题，这个寻找家园的伤痛，是海子临
行前的无限感伤。我们知道诗人自愧于自己在物质上精神上给予亲人的太少，而要去未来寻找失落的世界
的他已不可能也不再有机会去补偿了。而在他的心中一直有拯救文化的精英意识，这是80年代的思潮的主
流所在。自80年代末这个理念大厦倒塌起，中国的文化精神便瓦解了。海子等人在各种冲击中奋力坚持，
但还是不得不在新潮与传统，物质与精神，现实与理想等各种矛盾中撕裂，正是这种巨大的矛盾促使他走
向死亡同时也宣告了“那一代人”的时代的结束！当商业的冲击反文化排挤到最边缘的时候，拜金主义与
大众文化，消解了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信仰面临着巨大的危险，而作为一个摇旗呐喊的坚守信仰的先躯
者，海子心中甚是悲凉，所以他才义无反顾地投向那无限延伸的铁路，他要做一块铺路石，伸向远方，尽
管很遥远，但那毕竟孕育着希望！
他就像麦田里的守望者，守卫的同时不住地远望。他用他的诗歌和行为对人类的精神家园作了最后一
次无力的维护和挣扎，然后带着他最崇拜的诗人梭罗的《瓦尔登湖》上路，奔向远方！就像王阳明的“此
心光明，亦复何言？”维也纳特根斯坦的“告诉他们，我度过了极为美好 的一生！”作为诗人的海子用
他的“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结束了他短暂的28岁的一生，相信他拥有了济慈所谓的“我看见我的
身体上开满了鲜花！”的胜景。而，海子，你，今天是否已找寻到了你的幸福，你的精神家园，你的黑暗
中跳舞的月亮的心脏告诉了我，你依然得奔赴，像神话里西西弗斯那样推着巨石不停地走，走在那个异常
沉重的命题里，感受这个时代和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在残忍和磨难的现实中，我们愈发怀念海子，怀念他低吟祥和幸福的诗，怀念他深沉的金黄丰收的麦
地，怀念他孩子般的天真和天堂玩火的勇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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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13 20:04: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