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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类原创】] “诗魂”与“花魂”之辩——林黛玉留给后人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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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30 20:18: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诗魂”与“花魂”之辩
                   ——林黛玉留给后人的疑惑
摘要:多少年来,《红楼梦》中“冷月葬X魂”一句诗备受红学家与众多红迷的关注。对于后一句,究竟是“冷月葬花魂”,还是“冷月葬诗魂”,红学家们几经考证,红迷们也颇多争论,却最终难下定论。本文的观点是“冷月葬诗魂”,将以林黛玉为主线,通过对林黛玉与诗与花关系的分析,对林黛玉美的探究,通过对史湘云、薛宝钗、林黛玉诗的比较,来论证“诗魂”存在的合理性。
关键词:花意象 花魂 诗性美 诗创作 诗魂
  《红楼梦》第七十六回,“凹晶馆悲诗联寂寞”一节中,史湘云与林黛玉对出了至今仍为人传诵的名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对于后一句,究竟是“冷月葬花魂”,还是“冷月葬诗魂”,人们争论不休。冯其庸、周汝昌等红学家从版本、音误、形误等方面进行了考证,众多红迷也从诗学及其他方面进行了辨析。“诗魂派”与“花魂派”各自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且都言之有理,持之有据,所以,这一问题至今尚未有最后结论。
  虽然,红学界对此问题争论不休,但是他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版本考证与诗学辨析,其方向固然正确,却脱离了该诗与文本的联系。该诗出自林黛玉之口,那么就应该从林黛玉的角度对其进行分析。另外,无论是“诗魂派”还是“花魂派”,对“X魂”一词指代的是林黛玉这一观点没有异议。那么,林黛玉究竟是花之魂,还是诗之魂?
  很显然,林黛玉是当值无愧的“诗魂”。
                   一
  首先,林黛玉为什么不能称为“花魂”。
  《红楼梦》中出现了众多的花意象,林黛玉也与众多的花意象有联系。宝黛同看《会真记》,头上是正艳的桃花,在落红飘飞的诗一样的情境里,宝黛爱情的萌芽产生了;林黛玉最感人肺腑的诗作是《葬花吟》,连中三元的诗作是菊花诗;林黛玉写了《桃花行》,建立了桃花社;林黛玉抽签抽到的是“风露清愁”的芙蓉;林黛玉的生日是农历二月十二日,这一天是花朝日——百花的生日。
  但是,大观园是一个“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的世界,不仅仅林黛玉,这里的每一个女儿都与花儿有着对应的关系。在第五回的判词及红楼梦曲中,“榴花开处照宫闱”言元春是石榴花,“气质美如兰”以兰花来比妙玉。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一节中,更是通过抽签明确指出,薛宝钗是牡丹花,探春是杏花,李纨是梅花,湘云是海棠花,麝月是荼蘼花,香菱是并蒂花,袭人是桃花。在其他回目中,也多次提到花意象。六十五回,探春诨名“玫瑰花”,四十九回,寒香扑鼻的是妙玉那边栊翠庵的数十枝红梅,六十二回,湘云醉卧青石,红香散乱的是芍药花,鲛帕枕包的是芍药花瓣。
  曹雪芹用多种花意象来为林黛玉造型,桃花、芙蓉从不同角度组成了黛玉从容貌到风格的艺术形象。六十三回,林黛玉抽的是芙蓉,芙蓉有“花神”之称。但是,大观园中还有一个女儿也与芙蓉有联系,这个人就是晴雯。晴雯也是大观园中的一个重要女儿,“金玉不足喻其贵”,“冰雪不足喻其洁”,“星日不足喻其精”,于是,芙蓉花神作为她传神写照的手笔。如果林黛玉因此被尊为花魂,那么晴雯是不是也可以称为花魂?
  曹雪芹多次用桃花来比喻林黛玉的容貌之美。尽管如此,林黛玉终究无法站到群芳之首的位置,而占据此位置的是薛宝钗。六十三回中,薛宝钗抽到的是牡丹。牡丹雍容华贵,乃花中之王,大家也都说:“你也原配牡丹花。”这就把薛宝钗突出到了“艳冠群芳”的地位,林黛玉之美“压倒桃花”,也是绝世之姿,却没有达到“艳冠群芳”。在《红楼梦》中,也多次提到薛宝钗之美。二十八回,“薛宝钗羞取红麝串”一节中,宝钗“比黛玉另具一种风流妩媚”,宝玉都看呆了。第五回,警幻送宝玉“至一香闺绣阁中......更可骇者,早有一位女子在内,其鲜艳妩媚,有似宝钗,风流袅娜,又如黛玉”,这里,宝钗与黛玉同样,却以宝钗为首。花儿最主要是形容女儿的容貌之美,林黛玉不能占据花之首,说她是“花魂”是不恰当的。
  林黛玉出生之日是农历二月十二,这一天是百花的生日。关于这一点,书中有明确的说明:第六十二回,袭人说:“二月十二是林姑娘。”但是,为什么探春不记得林黛玉的生日,袭人却记得,因为她“和林妹妹是一日”。袭人和林黛玉同在花朝日这一天出生,难道也可以称袭人为“花魂”?至于林黛玉死亡之日,书中并没有交代是二月十二这一天,后人推测可能性种种,无法支持“花魂”说。
  从以上的种种分析中,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花魂”说不成立。
                    二
  大观园中的女儿皆有花一样的容貌,林黛玉不能占据其“艳冠群芳”的位置,但是林黛玉的美却是大观园中其他女儿无法相比的。林黛玉的美是她独有的,她的美是诗性的。综观林黛玉的一生,无论是体态神貌,举止言行,还是吟诗作赋,赏花弄月,无不体现出诗人的气质,散发出诗性的光芒。诗性之美,是林黛玉美之为美的根源。
  首先,林黛玉的身世就充满了非同寻常的诗意美,她是世外先姝。《红楼梦》开篇以诗一样的语言描述了林黛玉的身世:“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既受天地精华,复得甘露滋养,遂脱了草木之胎,得换人形,仅仅修成女体,终日游离于离恨天外,饥餐蜜情果,渴饮灌愁水”。曹雪芹亦用浪漫的笔调创造了亘古未有的“还泪”之说,“他(神瑛侍者)却常在灵河岸上行走,看见这株仙草可爱,遂日以甘露灌溉,这株仙草始得久延岁月”,“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恩,故甚至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常说:‘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若下世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了。’”林黛玉生为还泪,以泪还情,“还泪”说注定了林黛玉诗意地生存。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林黛玉一出场就表现出了出尘脱俗的诗意美。作者没有具体写其形,而是绘其神:淡而不俗,清丽高雅,脉脉含情的袅娜之态,欲说还休的柔媚,超尘脱俗的空灵,让见惯了千红一面的贾宝玉无法形容,只能说她是“神仙似的妹妹”。而宝钗的出场,“面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是一眼就能望穿的世俗之美。宝钗之美在其形:丰腴,妩媚;黛玉之美在其神态气韵:灵秀气,孤傲气,黛玉的美是诗意的美。
  再看林黛玉的生存环境。她住的是潇湘馆,伴的是湘妃竹。潇湘馆中竹影参差,苔痕浓淡,“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竿,比别处更幽静。林黛玉的居住环境是大观园中最具有诗意的地方。林黛玉后来在诗社中别号“潇湘妃子”化用了娥皇女英泪竹成斑的典故,也是具有相当的诗意美。林黛玉的屋中,药香、书香、笔砚、诗笺,就连鹦哥也耳濡目染,学会了吟诗,第三十五回,那鹦哥“长叹一声,竟大似林黛玉素日吁嗟音韵,接着念道:‘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潇湘馆中的一切都是诗意的。
   洋溢着诗性美的林黛玉言行自然与众不同,她的言谈举止无不浸透着诗意美。看她葬花时,“肩上担着花锄,锄上挂着花囊,手里拿着花帚”,一个美丽孤独的葬花女形象出现在人们面前;听她吩咐紫鹃的话,“把屋子收拾了,下一屉纱窗;看那大燕子回来,把帘子放下来,拿狮子倚住。烧了香,就把炉罩上”,不俗的语言透露的是不俗的人生。就是黛玉哭也是充满了诗意,二十六回,林黛玉悲哭花阴,惹得宿鸟惊飞,落花满地,这一情节被整个地诗化了。
                    三
  林黛玉的一切都是诗意的。诗性之美是她美之为美的根源,而她诗性之美的根源是什么?
  林黛玉是大观园中唯一真正的诗人。
  大观园中的姑娘们个个能吟诗作对,其中比较杰出的有三个: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它们的诗作,林黛玉风流别致,薛宝钗含蓄浑厚,史湘云清新洒脱,各有千秋,难分高下,但综合比较起来,还是林黛玉为首。
  史湘云是大观园中很有诗情的一个女儿,她对作诗有着相当高的热情。探春建立海棠社,史湘云因为没有被告知,“急得了不得”,并且说,“容我入社,扫地焚响,我也情愿”,当场和了两首海棠诗,被众人推为海棠诗之首,可见史湘云作诗也是不错的。之后,史湘云自罚做东,邀大家做菊花诗。她是最后一个入社,却是第一个做东,可见她作诗心情之急切。在大观园中,史湘云也是作诗颇多的一个女儿,仅次于林黛玉。在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一节中,众女儿共战湘云,结果湘云抢诗最多,但她还没有过够作诗的瘾,当提出咏红梅诗时,她抢先要求:“我先做一首。”六十二回,大家说酒令,史湘云提出:“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旧诗,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还要一句时宪书上有的话,总共凑成一句话,酒底要关人事的果菜名”,如此有趣的酒令,让我们看到了史湘云对诗的喜爱,也只有史湘云会去琢磨将诗应用得如此巧妙。就连“醉卧芍药茵”时,史湘云睡梦中,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酒令。在“暮春之际,无聊之时”,史湘云也会作些诗词来消遣,于是有了柳絮词《唐多令》,黛玉看了,也说:“也新鲜有趣,我却不能。”七十六回,史湘云一句“寒塘渡鹤影”,让林黛玉“又叫好,又跺足”,然而也正是这一句成就了林黛玉的佳句“冷月葬诗魂”。
  可以看出,史湘云有诗情,也有诗才,但她的诗才有限。教香菱作诗时,史湘云“没昼没夜地高谈阔论”,但她满口说的是什么:“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温八叉之温靡,李义山之隐僻”,这些内容是任何一个诗人都熟悉的。史湘云虽然很喜欢作诗,诗作得也不错,但她对作诗缺乏新的见解,在这方面,她不能与林黛玉,薛宝钗相比。
  另外,史湘云在诗词积累方面也是有所欠缺的。六十二回,射覆一节中,宝钗覆了一个“宝”字,宝玉射了一个“钗”字。湘云却不知道这是有出处的,而提醒她的人,是刚刚学会作诗的香菱。香菱指出“宝玉”出自岑嘉州五言律“此乡多宝玉”,“宝钗”出自李义山七言绝句“宝钗无处日不生尘”。也许香菱能对这两句诗记得清楚是因为“金玉良缘”的两位主角的名字在里面,但作为大观园中诗作方面比较出众的史湘云,对此却不知晓,可见她在这方面的不足。而在七十六回,史湘云与林黛玉联诗,更暴露了史湘云在诗才方面远不如黛玉与宝钗。林黛玉联出一句“争饼嘲黄发”,“吃饼”是出自《唐书》、《唐志》的典故,史湘云却不知晓,说是林黛玉杜撰出来的;“庭烟敛夕 ”,这一句史湘云对得好,尤其是“ ”字用得好,只是在看《历朝文选》的时候,湘云并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在宝钗的指导下才得以弄明白。
                     四
  再说薛宝钗。
  薛宝钗是大观园里的一个全才人物,她精通戏曲、绘画,在作诗方面也与林黛玉不相上下,在关于诗的理论方面更是有她独到的见解。
  在诗创作中,薛宝钗主张创新,反对落入俗套,这在书中有多处说明。在三十七回,史湘云做东邀作菊花诗,薛宝钗给她出注意:“如今以菊花为宾,以人为主,竟拟出几个题目来,都要两个字,一个虚字,一个实字,实字就用‘菊’字,虚字便用通门的,如此又是咏菊,又是赋事,前人也没很做,也不能落套,赋景咏物两关着,又新鲜又大方。”薛宝钗这一注意突破了前人的窠臼,使人耳目一新。这样的见解确实是高明的。
  另外,在七十回中,林黛玉作了《桃花行》,建立了桃花社。因要作桃花诗,黛玉说“大家就要桃花一百韵”,宝钗却道:“使不得。从来桃花诗最多,纵做了必落套,比不得你这一首古风,须得再拟。”这里宝钗强调的仍是创新,反对落套。
  薛宝钗主张创新,反对落套,她自己也是这样做的。第七十回中,大观园填柳絮词,其他人的词格调都是哀怨愁苦的,探春和宝玉合作的《南柯子》云:“也难绾系也那羁,一任东南西北各分离”,“莺愁碟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黛玉的《唐多令》:“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宝琴的《西江月》:“江南江北一般月,偏是离人恨重”;纵然是豪情的史湘云,她的《如梦令》也有“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别去”的感伤之句。只有薛宝钗的《临江仙》突破了那哀愁的格调,充满了乐观开朗,昂扬奋发的情绪,一句“东风卷得均匀”让众人赞叹不已,“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也透露了薛宝钗不同于他人的那种心态。对此,薛宝钗说出了她的看法:“我想,柳絮原是一件无根无绊的东西,就依我的主意,偏要把他说好了,才不落套。”
  薛宝钗主张创新,但也反对过于新巧了。第三十七回,她对史湘云说:“诗题也不要过于新巧了,你看古人诗中,那些刁钻古怪的题目和那极险的韵了,若是过于新巧,韵过于险,再不得有好诗,终是小家子气。诗固然怕说熟话,更不可过于求生,只要头一件,立意清新,自然措辞就不俗了。”即使讲究创新,薛宝钗也是有原则的,那就是反对过于新巧。
  另外,薛宝钗提出“寄兴写情”的观点(三十七回),反对作诗限韵(三十七回),对咏史诗也有她独到的见解(六十四回)。可以说,薛宝钗在诗创作方面的见解是相当高明的。而且她的诗也与林黛玉不相上下,《咏白海棠》,她以含蓄浑厚居黛玉之上,菊花诗名列第二,她的螃蟹诗被称为“食蟹绝唱”。
  既然薛宝钗在诗学方面知识如此丰富,香菱学诗为什么不向她请教,偏偏舍近求远,向林黛玉请教呢?因为宝钗是不会教香菱学诗的。在薛宝钗看来,“一个女孩儿家,只等拿着诗做正经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来,反笑话说不守本分”,她牢牢记住,“作诗写字等事,这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的教训,并且时时不忘将这些思想传授于他人。第三十七回,她对湘云说:“究竟这也算不得什么,还是纺绩针线是你我的本等。一时闲了,倒是于身心有益的书看几章是正经。”在黛玉无意间说出《牡丹亭》、《西厢记》里的句子,薛宝钗再次抓住这一时机,将她的思想讲与黛玉,“至于你我,只该做些针线纺绩才是......不过拣那些正经书看罢了,最怕见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药了。”
  在薛宝钗眼中,作诗写字等事都是不正经的,都是于身心有害的。因为这些思想的戕害,宝钗总是压抑自己。五十一回中,众人对宝琴的十首怀古诗“称奇道妙”,宝钗却说“后两首无可考,我们也不大懂”。她真的不懂吗?《蒲东寺怀古》与《梅花观怀古》提到了《牡丹亭》与《西厢记》的故事情节,这些薛宝钗是非常熟悉的,她自己也说过:“诸如这些,‘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我们也背着他们偷着看,”,她不懂是因为这些不是一个本分女孩应该知道的。
  薛宝钗对诗这样的态度就使得她作诗应时应景,必要的时候,作诗会成为她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大观园第一次集体作诗是元妃省亲之时,薛宝钗的“凝晖钟瑞”是一首非常认真的应制诗,除第一句与最后一句外,其余六句,句句都是颂圣,而且歌颂得很是得体。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作这样的诗,薛宝钗不是在作诗,而是在做人。
                   五
  史湘云有诗情而诗才有限,薛宝钗有诗才却无诗情,也只有林黛玉,集诗情与诗才于一身,是大观园中真正的诗人。
  林黛玉是大观园中作诗最多的。大观园集体作诗,史湘云抢诗,但在平时很少看到她作诗。也只有林黛玉,将作诗当作平时生活中的重要事情,这样,一系列的作品产生,《葬花吟》、《桃花行》、《题帕三绝》、《秋窗风雨夕》、《五美吟》。
  平时的林黛玉弱不禁风,作诗时的林黛玉则不同,每次她都信心十足,有时不假思索,一挥而就;有时看似依栏而坐,持竿钓鱼,或斟酒自饮;有时或抚梧桐,或看秋色,或和丫鬟们调侃;情绪激动时也会大笑,急接联句,或“握着胸口”,或“高声喊”,以她的体弱多病,有如此敏捷的才思,昂扬的诗情,不能不另人佩服。
  大观园集体作诗,林黛玉从来都是引人注目的。她的《世外仙源》和《杏帘在望》均受到元妃的赞赏;〈咏白海棠〉以风流别致居于第二;菊花诗因“题目心,诗也新,立意更新”连中三元。这折射出林黛玉作诗才华之高。
  林黛玉在诗创作方面也有她独特的见解。在教香菱作诗时,她就提出“不以词害意”说,她的见解与薛宝钗比较起来同样高明。
  作为大观园中唯一真正的诗人,林黛玉更为与众不同的是她将自己的生命与诗结合在一起了,这也是林黛玉诗性之美最为突出的地方。
                   六
  清人张潮在其《幽梦影》中论美人云:“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志,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大观园中美女如云,可当此评论者,恐怕只有林黛玉一人了。“以诗词为心”这一句揭示了林黛玉之美的神髓——林黛玉将诗与生命结合在一起了。
  林黛玉一生可以说在做两件事,一是流泪,一是作诗。流泪是为了报恩,作诗则是她自身生命的一部分。在贾府中,林黛玉备受贾母的疼爱,但是,她没有和贾母说过几回家常话,她不像薛宝钗那样承欢侍坐,琢磨、迎合贾母的欢喜与嗜好,也不像王熙凤那样赌钱故意输掉,“效戏彩斑衣”,讨贾母的欢心;她不屑于亲王戴过的珠串,也不垂涎人人羡慕的皇妃姐姐。林黛玉的言行皆随心所欲,性情所至。她如此的孤高自傲,注定了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于是,诗成为林黛玉的心声,诗是她岑寂灵魂的最大慰安。
  林黛玉用诗来吟唱自己的爱情、青春与命运,她将自己的一切都融入了诗中。《题帕三绝》是她表达自己坚定执着爱情的典型诗篇。三首诗一唱三叹,紧紧围绕一个“泪”字来写。第一首写了流泪的原因——为知己,这也是林黛玉坦诚地吐露自己对宝玉的爱情。宝玉挨打,表面上是贾政与宝玉父子之间的冲突,实质上是封建正统思想与叛逆思想两种意识形态的激烈斗争,但结果是宝玉不仅没有屈服于封建家长的淫威,反而使他进一步认清了封建宗法制度的狰狞面目与虚伪本性,更激起了他的叛逆行为,于是他想向林黛玉赠帕;而林黛玉也同贾宝玉一样,也是封建礼教与封建宗法制度的叛逆者,她将宝玉引为知己,宝玉赠帕,她也就题诗,倾诉自己的肺腑之言。第二首写了流泪时间之长——镇日。林黛玉与贾宝玉的所谓“木石前盟”是他们叛逆思想一致基础上意愿的结合。当然,封建家族不允许他们做出有悖封建礼教的事情,对他们的爱情必然加以阻拦、破坏,他们不能直接、公开请诉衷情,有泪只能偷偷的流。林黛玉只能暗洒泪水,同宝玉定下私情。第三首写了流泪之多——浸满了门前的千竿竹。林黛玉借用舜与娥皇、女英至死不渝的爱情传说,来映衬她与宝玉之间的真挚爱情,她那窗前的千竿翠竹上,也像湘妃竹上洒有鹅黄、女英的泪迹一般,染有她林黛玉的香痕,那香痕就是她对宝玉爱情的印记。《题帕三绝》以凄切哀婉、缠绵悱恻的笔调,表达了对贾宝玉的真挚爱情,这是宝黛心有灵犀的一次喷发,表达了以心相许的愿望。
  林黛玉诗中更多的是对命运的悲叹。柳絮词《唐多令》句句在咏柳絮,也处处在倾诉自己不幸的身世遭遇。她寄人篱下,孤立无援的处境,封建礼教的摧残,使她预感到自己悲惨的命运,将如漂泊不定的柳絮,无所依傍,难寻归宿。《桃花行》塑造了一个悲愤深重而又无力自拔的少女形象,这一少女形象就是林黛玉的自我写照,表现了林黛玉在封建正统势力压迫下内心深处的痛苦,以及对自己未来命运的不详预感。《秋窗风雨夕》连用十五个“秋”字,充满着感伤低沉的语调。林黛玉为封建正统势力所压迫,内心无限忧愁,那夜凄厉的风雨刺激着她的感官,于是写下了《秋窗风雨夕》,倾诉其内心的孤寂愁苦之情。
  面对命运中的诸多不幸,林黛玉依然保持着她高洁的品质,这在《葬花吟》中有明显的表露。《葬花吟》这首绝妙好诗,是林黛玉的自挽诗,是她高洁品质的集中体现。诗的核心,是表现林黛玉的“质本洁来还洁去”。这首诗也有现实的残酷,“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更多的却是至死不渝的抗争,“愿奴肋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如泣如诉的《葬花吟》声声泪,字字血,是林黛玉心灵的解剖图,至死不渝的宣言书。
  王昆仑说过一段话:“宝钗在做人,黛玉在作诗;宝钗在解决婚姻,黛玉在进行恋爱;宝钗在把握现实,黛玉沉酣于意境;宝钗有计划地适应社会法则,黛玉则自然地表现自己的灵性;宝钗代表当时的一般妇女的理性,黛玉代表当时闺阁中知识分子的感情。” 林黛玉一生以诗为侣,诗是林黛玉的生命所系,灵魂所归。诗最大程度地体现了黛玉生命的意义,也体现出黛玉生命的美。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诗魂”,林黛玉受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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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 19: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前两天刚刚看了一篇文章,余英时的《〈红楼梦〉的两个世界》,也论说过这个问题,不过他是持“冷月葬花魂”一说的,“花魂”亦有作“诗魂”者,盖由辗转抄改致误。见新亚书院中文系红楼梦研究小组,《红楼梦诗辑校》,《红楼梦研究专刊》,第2辑,68页。人文学出版社新版《红楼梦》第3册,987页,仍误“花”为“诗”,殊为可怪。编者似乎并未参考《八十回校本》或乾隆抄本《百廿回红楼梦稿》。关于此问题讨论,请看宋淇《冷月葬花魂》。(《中西比较文学论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版,第196页。)
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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