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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距离，我最早读过的诗是这样的：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这是顾城的名叫《远和近》的诗，相当不错。如果用我的诗歌读法，便会知道，主人公我和你在田野吧，女主人公（你？）似乎在逃避些什么，不大搭理男主人公（我），一会看我，一会看看云，也许是害羞，也许是想拒绝怕伤害到男主人公。这让男主人公心里没个底，产生了些失落情绪，好像觉得和云亲近，和自己疏远。正如大家都看到的那样，云和女孩的真实距离无疑是远的，女孩和男孩的真是距离近，但男主人公会产生这样的心里错觉，完全是因为在乎她的缘故。偏偏女孩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让男孩有一步的举动，是冲锋还是撤退；偏这男孩比较软弱（最后用斧子砍死老婆的就是他），表白以后似乎就准备撤退了。
情人的感觉就是很奇怪的，有一次，我在一个外甥的书房里，看到了这首关于距离的“泰戈尔”诗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 生与死
而是 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 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 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 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 明明无法抵挡这种思念
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 明明无法抵挡这种思念
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 用自己冷漠的心 对爱你的人
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这首诗写得很矫情，矫情就是情感很假的意思。也不能说假的就不是美的，比如塑料花，远看还是很不错的。我小时候就常捧着塑料花去大街上欢迎这个欢迎那个（除了可以不上课以外，一点好处都没有，花和衣服白鞋都要自己准备）。后来又在网上查，知道了这是首假托泰戈尔的网络写手的诗。这首诗采用了回环的方式，讲一个人得不到别个的爱，就幻想别个在追求他，他却偏偏给拒绝了，呵呵。也叫酸诗，很多下流书都有这种模式，得不到性爱，就幻想女性都是色情狂，追求他，被他拒绝了。当然最后也有勉为其难的，呵呵。伊索寓言也讲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狐狸的故事。
读一首好诗，再读一首坏诗，胃口一定要挺住呀。我们不妨从头说起，喜欢一个人原因很复杂，但有一点大约是无疑的，就是要感觉她的“美”，美是要距离来维系的。所谓：距离产生美，其实不对；而是美产生距离：
这是我中学时候读到的诗歌：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
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
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
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怒怨，但坐观罗敷。
这首乐府是中国很早以前就有的诗歌，写罗敷不直接写长得怎么样，而是先写她的装饰，后写看罗敷人的反应：行者怎么样，少年怎么样，耕者锄者怎么杨，一个字，就是呆了；最有戏剧性的是最后两句：两个吵架的人，忽然也不吵了，只是坐着看罗敷（王力认为坐是由于的意思：回家都抱怨妻子丑陋，只因为多看了罗敷一眼）。宇文所安（别看他起了中国人名字，还是个美国人）分析到罗敷的美产生了一种场，让其中的人只是看她，位置却不移动（如果按王力解释，回来后就和家里老婆有了距离感）。
这大约是真的，我中学时候也曾爱恋过班上一个美女，每次跟她说话都紧张得要命，结结巴巴，眼睛不敢直视，仿佛是强光一般，却不由自主的看。这种少年情愫也很普遍的，现在想来，想和她亲近，却又要努力掩饰自己（远远的），这种心里上的紧张，的确是有意思。
看到美产生了距离感，但看着美也产生了爱/欲，爱却似乎要消灭这种距离感，要和所爱的人融为一体。这大约是普通人的想法，柏拉图是哲学家，就不这么想：
Up at the stars thou art gazing, o love, would I might be
Heaven, that with thousand eyes I might look back on thee.
当你仰望星星，哦，我的爱，我愿成为那
天空，用千万双眼睛，将你凝望
这肯定不是凡夫俗子的想法，看来看去没有实在的，呵呵。想法是这样的：
我愿做一只小羊,
跟在她身旁,
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
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要不说男人贱，呵呵，为了能跟爱人亲近，却又不显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就变化成个温柔的小羊。还要为了赢得她的注意（周郎顾），故意出点岔子，让她“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这下好了，借助皮鞭，男人感受到了那种和爱人初次接触的一瞬间的电感。这首诗歌矫情么，我看不，起码是主动的，还赢得了她的注意，已经很不容易了。在被美吸引住了后，男人总仿佛处于一种劣势，这种自惭形秽的自卑感被王洛宾给抓住了，而且表现得很美。
柏拉图崇尚的是一种超越肉体的精神的爱（就像在上面的诗里他回望look back on自己的爱人一样），现在看来多少有些理想化；偏偏有日本AV女性饭岛爱（她今年去世了）主演了《柏拉图式性爱》，可惜我没有看过；她去世的时候，很多人都怀念她，说是她陪伴自己读过那些孤独的日子。我想这也许是能听到的真声音之一吧，毕竟观淫也需要距离感……呵呵。
又说了一些坏的话，破坏了欣赏诗歌美的距离感，抱歉呀。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乏美和美的破坏，同时看到美和不美，也许可以洗亮眼睛……
这是一种微妙的需要维系的平衡感，粗鲁的男人大约是得不到女性的青睐，因为他把女人用心维系距离感给莽撞地破坏了，就像一道无形的藩篱，粗鲁男走过的时候，会被绊倒的。但失败男人又会联合起来说她假清高，说她背地里偷汉子；回家被丈夫骂了的女人（参见王力版本解释），也会将怒气转移到这个女子身上，说她招蜂引蝶不知道骚给什么人看。中国的舆论总是很强大的力量，明清的女子衣服夸大而颜色灰暗（并非全部，结婚的时候是可以亮一把的），就是防着男人看了起坏主意。这也是一种美的毁灭……
那么，这恼人的美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对人产生了影响？这大约不好回答，可能要涉及到人类早期心智和童年创伤什么的，如果愿意听，而又不怕不美的干扰，也许我可以尝试聊聊：在人早期的时候，“我”的观念并不完全，通常是大家都分享一个“大我”，比方说氏族里最勇敢的人（这个最勇敢的人年纪大了变成最智慧的人了）。这个大我又恰巧占据了氏族里大部分女性（猴子现在也这样），这些女性平常的小我们是没有办法接近的，只能想想。后来狮子老虎都几乎被杀光了，勇敢什么的也不那么需要了，大家可以分头去采摘点东西糊口。个人主义就算流行了，呵呵。但大我还存在着，这时候大家想个办法，就是把氏族里面最漂亮的女子拎出来给大我，剩下的女子不妨分了。这是我一种解释，我还有别个解释供参考。且说在采摘时期，女性占了主导地位，变成了大我，通常男人整天都打不到东西，只能等女的煮点东西来糊口。男女地位就变了，女人说话就算了数，她今天想和谁睡觉，就和谁。男人觉得屈辱，但竟然没有办法，饿得肚子荒，只能泪汪汪。女人还说，生了孩子要跟她姓，男人也同意了。
童年创伤是怎么回事情呢？这都是老弗弄得，不一定对。说是小孩刚生下来觉得什么最美呢？乳房最美，他可以和乳房形成个亲密关系。但六个月大的时候，这种关系就必须分开，那时候小孩还不能区别乳房和自己的关系，以为乳房是自己的一部分呢。现在要强迫分开，等于阉割，却不得不接受了。以后这种创伤，会埋伏在他潜意识里面，如果是男孩，他会认为母亲是被父亲给夺去了，产生了恋母杀父的俄狄浦斯情结。但他没有父亲强，所以一下子没有办法杀死父亲，只能观望，远距离的。后来力比多转移的缘故，他喜欢了别个女孩，但童年时候的经验告诉他，别轻易接近自己想要的，不妨观察，保持距离……
还是没有说清为什么人会打扮自己，让自己“美”。中国有个老说法，叫做女为悦己者容：是说女人打扮，是给那个让自己开心的人的。这中间的心理转折可是很多，首先是女人有个心上人，无论是暗恋还是明恋，她猜度这个男人喜欢自己什么样子，然后就打扮成那样样子。对我多少怀疑这句话的有效性，比方前面说，男人在追求女人的时候有些贱，低三下四装个小绵羊；现在是女人被追上后（或者心有所属后），价值降低了，成了男人可欣赏的“物”。（参见第一首坏诗），多少有些意淫的成分吧。也许女人都知道，男人爱她是因为她是她，不是别个。但也有不自尊的女人，愿意消失自己的小我，愿意称为别人的小羊什么的。
但这也给男人提了个醒，如果不愿意低三下四去求爱，不妨表现的英雄一点去“征服”女人。（请参见大我第一个解释，男大我同最美丽的女子结合）。比如同然装出个流氓像，拉住女人的手，或者用手抬女子下巴磕，居高临下的欣赏，像欣赏花瓶。由于美丽而造成的距离感就被“坏男人”给破坏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就这一点而言，调戏是一种“公共”行为，一个貌似勇敢的坏男人人做了很多懦弱的坏男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很遗憾呀，能让男人表现真勇敢的机会的不多了。
离题了，离题了，要赶紧收回去一些。
前面说美产生了距离，爱要缩短这种距离感。两项交锋，让坏男人得了逞。但我还是喜欢荷花一样的女子，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但荷花喜欢不喜欢我这种男子呢？谁知道！我仍然要说，美是一种天性，或者说是一种实现自己“大我”的梦。是花就要开得最好，才不管蜜蜂蝴蝶的事情。追求美丽的女孩子也是一种天性，是分享了“大我”的梦。只希望这一距离的接近是一种天然的美的过程。比如：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里讲一个爱情的故事，一个君子，看到个窈窕淑女，就认为是自己的好配偶了。做梦都向她表白（可见一下子没有表白），终于表白了，女子甩了他一眼，告诉他跟他不熟，将他拒（距，前面是手推，后面是脚踹）了。这下君子又睡不着觉，他反复体味女子说跟他不熟是什么意思，终于给明白了，就是没有表现“大我”呀。他是君子，自然学过乐器。但还是参加了乐器培训班，女孩在学琴，他就鼓瑟。这种动人的情形让我想到了令狐冲和任盈盈在弹琴，想起了林平之和岳灵珊在唱小调，想到了曲阳和刘正风在合奏（世道太凶险，难得见真情，乐曲却是人内心的反应），终于确立了朋友关系，后来钟鼓乐可能是他们结婚的进行曲吧。
本来大团圆结局就算可以了，可我还要忍着饿说上几句：
美女罗敷，也在上面那首诗里遭到了调戏，一个不知道死活的“使君”，问罗敷，跟我去玩玩？
罗敷的回答也蛮干脆的：
罗敷前置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史，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使君胆敢调戏罗敷的资本，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官位，以为在与美丽的对抗中占得上风。罗敷一眼看破他的虚妄本性，说我的丈夫如此如此，你怕提鞋还不够格。
但可惜我看不清罗敷的双眼，她沉浸到对自己美丽对位的想象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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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2 15:17:49
发表于 2009-12-28 13:1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