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8-2-8 18:23:34
|
显示全部楼层
摘要
从历史角度而言,进入近代社会后,学术职业才为中上阶层所青睐并逐渐为其所主导。本研究表明:我国学术职业为中上阶层主导格局背后的生发机理,主要源于与家庭相关的早期优质教育资源获得优势,但这种优势会随着教育年限的增加而缓慢衰减,并逐渐为机构效应所替代。就总体而言,学术职业选择的阶层差异并非完全源于阶层文化与趣味,而是家庭经济条件差异以及各阶段教育资源分配的不平等。因此,立足于教育优先策略,全面丰富惠及所有人的教育资源,大幅增加社会各阶层子女教育年限,是提升全民劳动素质、挖掘人的潜能、培育大批高层次创新人才以及推动社会稳定发展、创建有序社会的效率与公正兼顾之策。
关键词:学术职业;阶层差异;教育公平
无论中外,学术职业一向都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或声望。从1980年代起,在我国几乎各类机构所屡次开展的职业声望调查中,科学家、大学教师等职业都位列排行榜之首。即使在学术人感受与体认并非尽如人意的当下,2015年,由中国青年报所主持的最新的一次调查结果也显示:科学家、大学教师等依旧位居职业排行榜之首。不过该调查还揭示了一个颇意味深长的问题:尽管外部评价和认可居高不下,但是在大学教授群体中,不期望子承父业的比例竟然超过了50%(周易,2015)。这或许表明,学术职业与其他任何职业一样,都存在当局者感受与旁观者的观感即内外评价间的不匹配问题,两者间不匹配的根源不仅仅在于职业评价中所存在的永远无法克服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困境,更在于人们因为长期浸漫于既有的传统而所形成的一种固化了的刻板印象。后者便是我们常言中的所谓阶层意识或观念,它未必一定与物质性的福利与收入存在密切关联,而更多关乎一种品味或趣味。本文所要尝试探究的问题便是:在中国,目前学术人的职业选择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是源自阶层趣味或者个人机遇?其目的在于通过部分调查数据来分析来揭示学术职业背后的社会与个人选择机制,进而丰富我们对学术职业内涵、人才培育环境与机制乃至教育公平等宏大议题的理解。
一、关于学术职业的阶层与地位
即使在宗教色彩极为浓厚的西方中世纪大学中,学术职业也并不天然地具有神圣性。早期的博洛尼亚大学,大学教师不仅由学生来选聘,而且其生存境遇也取决于听课学生的多少,因而具有明显的“稻粱谋”取向。甚至到了大学较为成熟的十四世纪,大学教师似乎也并非是当时社会中上层家庭的选择偏好。如雅克·韦尔热(Jacques Verger)认为,尽管成为大学教师有助于提高自身的社会地位,但是,愿意并应聘成为教师的往往来自社会的底层,教师职业往往“被放置于社会阶层较低层的末端”(里德西蒙斯,2008a,第180-182页)。在十六到十九世纪期间,因为教师特别是教授的收入有所提高,不再过多依赖于学生的学费因而具有一定独立性和稳定性,且会有更多的一些出路如出任政府公职或教堂牧师,因而大学教师社会地位有所提升,但是此时即使大学中有身份的教授们,也“很少来自社会的最上层,大多数的教师出身于中下阶级”,在当时有些国家如俄罗斯的大学中很多人甚至出身非常低微,并非是贵族们所热衷的职业(里德西蒙斯,2008b,第260263页)。
因此,至少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学术职业选择与社会特定家庭的阶层品味之间没有多大的关联。那么,在进入近现代后的西方社会,学术职业是否是社会中层乃至上层家庭的偏好?就目前既有的研究而言,与之直接关联的研究文献极为匮乏。部分关于学术精英的研究以直观的数据呈现,似乎表明学术职业越来越成为特定社会阶层的偏好。譬如,最广为人知的是朱克曼在对美国19011972年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进行研究后发现:获奖者中父亲职业为专业人员和经理或企业主的比例高达82%(朱克曼,1979,第92页)。我们也曾经对20052009年连续五届诺贝尔奖获得者(不包括文学奖与和平奖)的身世统计发现,在可获得其家庭背景信息的28个样本中,父亲为教授、工程师、医生等专业人士的比例达到90%,而母亲为教师身份的为36%。曹聪对19551997入选中国科学院的院士身世也做过统计分析,发现来自教师、科学家以及医生等专业人士家庭的比例超过了40%,其中仅仅出身教师家庭的就占25.8%,而父亲为农民的比例仅仅为8.8%(Cong Cao,1999)。上述研究的对象主要是学术界的精英,它或许不能代表一般意义上的大学教师。不过,哈蒙(Harmon)通过对1960年间美国博士学位获得者的父辈背景材料梳理发现,该时期父辈为专业人士的博士比例是所有其他阶层出身的8倍,即使到60年代末,也将近5倍(Crane,1969)。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17年第6期特稿阎光才: 学术职业选择、阶层趣味与个人机遇总之,上述研究都表明,自20世纪以来,学术职业选择在西方的确出现了中产化的趋势。分析这种不同于中世纪时代的逆转趋势,大致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就外部社会而言,大学教师以及科学家作为高层次相对稳定的专门职业,其社会地位开始得到不断提升,因而为社会中产阶级家庭所追捧;第二,因为学术入职所需要的教育历程越来越漫长,没有一定的家庭经济条件支撑恐很难如愿;第三,或许也是最为重要的因素,在于外部社会阶层结构的变迁。伴随西方中产阶级的崛起,该阶层所特有的教育经历、职业偏好、价值观与文化情趣,在一定程度上给子女偏好带来显著的影响。正如贝瑞(Colin Berry)通过对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成就与其家庭因素间关系的分析认为:除了经济条件外,父母的成就与期望、父母所给予子女早期优质教育机会与区域环境、家庭宗教背景等复杂的文化因素,都可能对子女的学术发展与职业选择带来重要的影响(Berry,1981)。这种文化意义的影响也就是如今在社会学领域人们所耳熟能详甚至有解释过度嫌疑的阶级品味、文化与社会资本、社会网络关系等概念与理论。
所谓阶层趣味与文化选择,在克兰(Crane,1969)看来,它主要表现为一种由价值观与品位的代际传递。相对而言,文化选择更带有阶层或个体意义的选择自主性与能动性,与之相反的解释则是:学术职业之所以为特定阶层所主导并非该阶层与个体的主动选择的结果,而是经济障碍与阶层歧视的结果,它更多表现为一种个人无法把控的机遇。因为中西方社会历史传统与社会结构存在差异,本文认为,以阶层品味或趣味即家庭文化背景差异来分析中国社会中的学术职业选择偏好,或许不能说没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如果不考虑中国当下社会现实,它极有可能会掩饰了在特定社会结构中更为根本的如经济贫困壁垒与个体的能动性等因素的作用,因而存在过度诠释的倾向性。相对于西方社会而言,中国社会各阶层都普遍具有重教育的观念与传统,尽管目前众多的实证研究表明,中国父母受教育程度与其对子女的期望存在积极的影响效应(刘宝中等,2015;杨春华,2006),但是,影响父母的教育期望的根本或许依旧是家庭经济条件而未必是文化资本。故而,本文将基于2011年高校教师调查数据,对中国高校教师学术职业选择背后的相关结构性与非结构性因素尝试做简单统计分析,或许能够从中一窥究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