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园旧梦

[☆石之轩♡] 闲说诗格
值班很闲暇,也很闷人,于是我呆呆坐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由股票想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漫仓中石油。”由这一句想到南唐后主李煜,由李煜又想到了所谓的诗格,于是有了点敲字的兴趣,就随手敲了下来。

李煜是个能诗能词文才出众风流蕴籍的人,如果没有生在帝王家,他应该是个好诗人好词人,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虽不一定就是后人说的“词中之皇”,但其成就最起码在柳三变之上,如果生在小富之家而自己的人生道路却比较坎坷的话,那么他的成就绝不会在苏轼之下,从他现存的已经很少了的诗词中,也能看出来李煜横溢的才华。可是很不幸,这样一个多才爱文字的风流人物,生错了地方,更错的是李璟选他做了皇帝,他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啊,他做皇帝,不但误了南唐的江山,也误了自己的后半生,真让人扼腕叹息。

李煜的诗词,流传下来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但这已让后人惊叹不已了。“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更是千古名句,后来的文人墨客莫不对李煜这形象生动地比喻所折服,叹赏不已,按说李陛下的文才那是不必置疑了,可偏偏宋太祖看不上他的诗词。南唐徐铉北朝宋太祖时,雄辩滔滔,大肆宣扬南唐,连李煜的诗词也当场朗诵,作为炫耀。但是宋太祖对李煜的诗词大大的不以为然,轻蔑的说:“此寒士语耳,英雄不为。”宋太祖这样说,他自己的诗就很好吗?且看宋太祖自己的诗,他的咏日出诗说:欲出未出红刺刺,千山万山如火发,须臾涌出大金盆,赶退残星逐退月。这诗也不怎么样啊,似乎连韵也没有压,他却竟然看不起李煜的诗词,这就牵扯到诗格了。

李白即便在狱中,写出来的诗也是洒脱豪迈的,杜甫即便穷愁欲死,写出来的诗也慷慨悲壮,这两个人,做为中国诗歌的两座高峰,那不是偶然幸致的,李商隐的诗不是写得不好,纳兰容若的词不是写的不妙,但在格调上,那是无法与李杜比肩的。古往今来雕琢文字而穷极精巧的人相当多,但文字可以雕琢,格调却无法雕琢。所以如今提起散文,必先说先秦,然后两汉,一说起诗歌,必先盛唐,然后晚唐两宋。散文,两汉之后,名家辈出,唐宋八大家哪一个拿出来也是响当当的角色,但比起先秦两汉,他们在格调上还是弱了那么一等两等,庄子的天马行空汪洋恣肆,司马迁的雄浑奔放一泻千里,那种气势后世文章的确无法与之相比。同样的,盛唐诗歌中那种阔大与自信的气魄,也是后世无法企及的,盛唐的神韵渗进了诗歌里,形成了具有鲜明烙印的格调,后世的人,即便再怎么多才,也无法复制盛唐的那种神韵,在格调上,只好等而下之了。多才如苏轼,能写出“大江东去”的豪迈,但通观全篇,仍能看出在自信和境界的阔大上不及盛唐,盛唐的诗人即便在悲观至极、哭泣流泪时,其格调也是与众不同的,如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泣下。”

我理解所谓的诗格,或者一切文字的格调,觉得它有点像音乐中的高音低音,大师级别的歌唱家,音域宽广,从纤若毫丝的低音一直可以唱到响碣行云的高音,而普通的流行歌手,只能在某一音域里歌唱,虽然也唱得婉转缠绵,但却不是大师的作派。阿宝的歌不能说唱得不好,杨钰莹的歌也相当动听,但她们唱来唱去,老在哪一个音域里,所以无法把他们叫做大师,就像纳兰李商隐等无法与李杜比肩一样。

不过很遗憾,诗格似乎是无法学的,就像人的气度气量很难通过学习获得一样,诗格也极难摹仿。在盛唐时候,李白的崇拜者就极多,唐之后,学李白的人也如过江之鲫,但没有哪一个能写出李白的那种格调,同样的,杜甫的慷慨悲壮也没人能模仿得来。可以说,诗格是一种不自觉地作为,就像说话一样,寒士说出来的话不自觉地就有穷愁酸楚的味道,而英雄,即便是末路的英雄,说出来的话也出语不凡、气势逼人。

话题再回到宋太祖的咏日诗上,说真话,这诗的技巧遣词用句等,都不敢恭维,但那种气势是遮掩不住的,项羽在四面楚歌时唱的“垓下歌”也是这样,此时英雄穷途,别说逐鹿中原了,连护一爱姬也力所不能,可一张口仍是“力拔山兮气盖世”,想来让苦吟的贾岛孟郊等人即便做了皇帝,也说不出这等大话,那么,诗格和人的胸襟气度志向等,就十分相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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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股票联想到词再敲下诗格,看来还是书卷气的石头。股票的魔力还是有限的么:)
  • 3# wrin
  • 2008-4-4 10:09:26
所言极是。不过你所说的诗格大概就是说诗的风骨和灵魂吧。

袁枚在《随园诗话》里提到杨诚斋的话:“‘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余深爱其言。须知有性情,便有格律;格律不在性情外。...许浑云:‘吟诗好似成仙骨,骨里无诗莫浪吟。’诗在骨不在格也。”

我喜欢不事雕琢,清新自然的诗。尝见有的诗虽工稳,但失于老成;有的诗虽华丽,但脂粉气太浓。总觉得不如那些信手拈来,不刻意引经据典而又朗朗上口的诗句。。。

其实人各有喜好。《历代诗余引吹剑录》就说起那脍炙人口的故事。有一幕士善歌,东坡因问曰: “我词何如柳七?”幕士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棹板唱‘大江东去’。”东坡为之绝倒。

李煜生于那样的年代,发出问君能有那样的感叹,于国于家,毫不奇怪。它正是那个时代的绝唱,令人唏嘘,成了千古名句。而宋太祖那时踌躇满志,由人及诗,瞧不起李后主,也正常。但太祖那诗真是不怎么样。觉得论文采他为后主提鞋都不够~~

  • 4# wrin
  • 2008-4-4 10:21:32
喜欢看楼主那些诗评。很精到的呵~~
所以说写诗尊律简单,见格难~~~
所以偶稀饭写近体诗,毕竟格律粉好学的~~~
诗词歌赋,包括对联,人人皆可为之,然要出新出奇,自成一派,却是需要天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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