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园旧梦

[听雨阁♡] 书园群侠传(接龙小说)

   那人挟着水心跑得飞快,不知跑了多远,这才把水心放下,旁边有块石凳,他便一屁股坐下,道:“小丫头真重,累死我老人家了。”水心一看,原来已处于一个小院之中。这小院三面围墙,北边两间小屋,院内种了几株花草,显得甚是清幽。墙外树木葱翠,远处隐隐奇峰叠起,想来已身处群山之中。

  水心听那人声音,正是指点自己剑招之人。只见这人须发皆白,极为老迈,穿一身粗布衣衫,将右手搭在腿上正自喘气。水心一见之下,有些惊异,原来这老者右手食指、小指、无名指已齐根断去,只剩下了中指与拇指。

  那老者望了望手掌,道:“莫怕莫怕,断了几十年了。”水心道:“老伯伯,你武功好厉害,可是我担心我师姐。”那老者听水心赞他武功了得,颇为高兴,道:“你师姐功夫不错,又有孤光剑在手,要脱身不是难事,不必担心。”水心见他甚是慈祥,不觉多了几分好感,听他说师姐不会有事,放下心来,又问道:“老伯伯,刚才那穿锦袍的恶人要打我,你怎么不指点我了?”那老者脸一沉,道:“想破他的修罗夺魄掌,你的冷翠功练到第几重了?”水心的冷翠功才练到第二重,不由奇道:“老伯伯,你对我的武功这么熟悉,你认识我师父么?”那老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忧郁之色,叹了口气,也不答话。水心见他神色黯然,不敢再问。

  小院院门虚掩,忽见门外两个人影往这边一瞧,又缩了回去,老者喝道:“什么人,给我进来。”只见两个中年道士慌慌张张走进来,对着老者恭身行礼,叫道:“师叔祖。”老者哼了一声,道:“又是你两个牛鼻子,这次来偷什么书?”两个道士连声道:“弟子不敢,是奉了师尊之命,来给祖师爷上香。”老者冷笑道:“你师父几时转了性了,快滚罢。”那两个道士一躬身,逃命似地走了。

  水心道:“老伯伯,他们是你徒孙啊?”老者道:“石之轩的弟子,一群臭道士,个个都是脓包。”竹梦阁弟子严禁谈论魔教,但师姐妹下山后总会带些江湖逸事回来,水心也听过魔教三尊的名头,扳指一算,这老者竟是石天尊的师叔,不由瞠目,心想这老家伙,真能吹牛。

  那老者望了望她,忽道:“你这么小,你师父怎么就放心让你下山么?”水心脸一红,道:“我二师姐偷逃下山,师父震怒,率众师姐分头捉拿。留我一个人在山上,我觉得好闷,所以自己下山来找泓师姐了。”她对这老者竟非常信任,都以实情相告。

  老者叹道:“你二师姐,也是个苦命之人。”水心见他连二师姐的事都知道,更是惊异,问道:“老伯伯,你到底是谁呀,我派中的事情,你怎么全知道?”老者沉吟不语,半晌才道:“也罢,就告诉你。老夫是你师伯,当年的枯海残编就是我。”水心从未听师父说过有这么个师伯,不由将信将疑。

  老者道:“当年老夫一步走错,被你师祖逐出竹梦阁,这段往事,你师父自然是不会提的。唉,数十年风风雨雨,她终究没能堪破,只可怜了你二师姐。”十年前蓝雪几被罚思过,水心还不谙人事,这几年逐渐长大,发觉师父对二师姐确实十分不喜,自关在后山,便从没去瞧过一眼。去年师父六十寿辰,派中甚是热闹,几个与二师姐交好的师姐妹偷偷将二师姐放了出来,让她给师父递茶认错,师父若一时高兴,说不定便会免去她修行之苦。不料师父一见二师姐,便大发雷霆,不但把二师姐赶回后山,连那几位师姐妹也被罚做了一个月苦力。

  老者叹了口气,道:“老夫给你讲段故事吧。”水心最喜欢听江湖趣闻,连连点头。老者呆呆出了会神,缓缓道:“几十年前,在一座长满翠竹的高山上,一位江湖奇侠,带了一男一女两名弟子,相依为命。这对弟子都很聪明,习武的天份也很高,这位奇侠眼看着两名弟子武功日益精进,非常开心。这对师兄妹青梅竹马,相互之间也早生情愫。”水心听他说起“长满翠竹的高山”,那是竹梦阁所在冷月山,知他是讲自己的往事,凝神倾听。

  老者续道:“过了几年,这对师兄妹都已长大成人。一日,奇侠命那师兄下山办事,原说好三月必归,谁想等了大半年那师兄仍未回山,奇侠恐弟子出事,便下山打探,却发现那师兄竟已投入一大魔头门下学艺,不由大为震怒。

  “其实那师兄本是武痴,他行走江湖偶遇大魔头,魔头见其资质奇佳,便欲收归门下。那师兄不肯,魔头施展绝技,令那师兄大为心折,竟跟随魔头来到魔教藏书库。藏书库中秘笈无数,那师兄顿时着迷,日夜钻研,忘了回山行程。魔头便放出风去,扬言那师兄已投入魔教门下。

  “奇侠夜探藏书库,恰好那师兄因武学疑难,在向魔头讨教。奇侠一怒出手,欲将那师兄击毙,那师兄不敢还手,连连闪避。不想魔头突施偷袭,令奇侠负伤而去,临走前奇侠约那师兄八月中秋在太湖决斗。

  “那师兄眼见恩师约自己决斗,实已将自己视作仇敌,不由后悔不已,当下离开了藏书库,那魔头也未阻拦。

  “那师兄回到山上,跪在山门前向恩师请罪,奇侠避而不见。那师兄跪了三天,知道恩师不肯原谅自己,便去找师妹商量。数月不见,那师妹已憔悴不堪,见了他面,四目相对,二人均觉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起。

  “后来那师兄将前事一讲,师妹放声痛哭,连骂师兄糊涂。师兄也自责不已,并与师妹商议如何可令师父回心转意。二人知道师父心高气傲,便议定在太湖决斗时师兄以魔教武功偷输一招,而后二人一齐向师父苦苦哀求,想来师父一喜之下,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转眼已到中秋之期,师父带了师妹来到太湖之畔,那师兄早已等候,见到恩师忙跪地苦求,但奇侠定要决斗,这师兄着实糊涂,竟真的动起手来。他在魔教藏书库内广阅秘笈,武功之强,几已不弱于恩师,于是边斗边寻求败之机。数百招后,他见师父左掌斜引,右腿微微一曲,知他要使一招‘湿竹暗浮烟’,便使了招‘爱别离’,这招因情人分离而创,五指看似欲牵住情人,实打对方胸前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五穴。招式虽然凌厉,但下盘露出破绽,恩师那一脚可先踢中自己,自己便可败得天衣无缝。

  “不料奇侠那一脚踢了一半,竟缓了一缓,那师兄为不让师父看出有相让之意,出手时并未留情,眼见恩师慢了半招,忙硬生生收住,已是不及,食指、无名指、小指拂中了恩师的三处穴位。那师兄不料竟会这样,登时呆住。奇侠吐了口鲜血,被那师妹扶走了。

  “那师妹临走前望了师兄一眼,目光中尽是幽怨。过后不久,师父竟郁郁而终。那师兄闻信后大悔,于是发狠将自己三根手指砍下。唉,爱别离,爱别离,一招使出,那师兄与师妹竟成仇敌。”

  水心这才明白,这老者的手指竟是自己斩掉的。

  “那师妹以为师兄故意打败师父,恨那师兄入骨,后来开派专收女弟子,更不许门下弟子动情。她自怜身世,在后山立了七块石碑,每块上都刻有一位薄命女子。那师妹也是坚强,那段日子,不知她是如何挺过来的。”

  水心想到二师姐,心下一阵黯然,再想到师父竟也有这般遭遇,眼圈不由一红。

  “那师兄混混噩噩,竟然又回到了魔教藏书库。几年后魔头过世,他自愿看守魔教历代祖师陵园,便住到了这里。魔教上下都将他看作魔头的关门弟子,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在这里一待就是四十年。”

  水心听说这里竟是陵园,偷偷往院门外看去,却毫无所见。老者知她害怕,说道:“魔教都是水葬,此地号称陵园,不过几块灵位罢了。”水心稍稍放心。
  • 42# 香泉
  • 2007-6-6 23:22:14
    蓝天白云,水榭荷池,一个身着白衣的娉婷女子,斜倚雕栏,横吹玉笛。笛声时而幽怨,如深闺女子叹春愁;时而欢快,如垂苕童子戏竹马;时而委婉缠绵,如多情人儿正缱绻;时而慷慨激昂,如侠客豪情千杯饮。最奇妙的是池中朵朵白莲,舒展在圆润碧绿的宽大荷叶之间,随着笛声的起伏而偏偏起舞,如一个个袅娜的妙龄少女在款款展现妙曼的舞姿。

  突然,笛声陡转之下,变得悲呛而激越,犹如狂风卷巨浪冲岸而来,又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天空顿时乌云密布,池中顿时暗涛汹涌,朵朵白莲在风浪中痛苦的扭曲,一股邪恶的捩气伴随着强烈的杀气冲面而来,让人听之莫不变色,闻之莫不丧胆!此时吹笛女子仿佛正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紧皱秀眉,身体轻微摇晃。

  正勉强间,一阵清扬舒缓的箫声加入其中,舒缓而又起伏,恬静而又激荡的箫声,有如山泉在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有如月光撒下清澈的光辉,让动荡的心灵慢慢归于平静。渐渐地,渐渐地,笛声中的杀气和捩气消失了,笛声合着箫声的韵律,箫声伴着笛声的倾诉,和凑起一首奇妙的莲歌。刹那间,天蓝日丽风轻轻,荷舞莲香人依依。

  “妙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一曲吹罢,不知何时早在一旁欣赏的书生剑客马键拍掌赞道。

  “金童玉女,琴瑟和鸣。恭喜两位了!”另一位水清木华庄主罗志翼抱拳道。

  此话一出,白莲香泉不由对视一眼,白莲满颊羞红,女儿心态毕露;香泉心下欣喜,却也微感尴尬,当即叉开话题,对二人抱拳道:

  “两位大侠此时前来,想必已有重大决定了?”

  “香公子真是聪明绝顶!……”

  原来,罗马二人想出了一个计策,既可帮白莲报仇,又可圆读书门四百年庆典之梦。当下白莲和香泉听了,皆交口称赞此计神妙。四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分工事宜,然后就分头行动了。

  第十六回罗大侠受伤,俏雪融相救
  • 43# 香泉
  • 2007-6-8 00:45:29

             第十六回 罗大侠受伤,俏雪融相救
   
  话说水清木华庄主罗志翼在白莲门与众人分手以后,一路兼程往回赶。这日行至一处水乡小镇,小镇前有一牌坊,上书三个楷书大字云“食魔镇”。此时正当“古树夕阳尽,空江暮霭收”的傍晚时分。罗大侠被一缕奇异炊香吸引,肚子不由唱起空城计来,脚亦不由自主寻那香味而去。

  炊香来自一家颇为气派的饭馆。饭馆上下两层,门面大方而不张扬。门上龙飞凤舞镶嵌着一副对联:“客来吃尽人间美味,人去不尝天下佳肴”,横批:“食魔客栈”。

  “呵呵,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是否名副其实。”罗志翼暗想。

  “这位客官,楼上请!”早有小二殷勤领引着罗志翼上了二楼,到一个雅致包间,马上有人泡茶伺候。

  这时一个圆滚滚长得像肉丸子似的中年男人进来,热情地对罗志翼道:“欢迎客官光临小店,请坐下喝杯茶,怠慢了!”

  “客官,这是我们鱼老板!”店老板亲自来招呼客人,服务倒挺到位的嘛,罗志翼想,就不知菜是否真的如所说的那么好。

  “请问客官一共几位?”

  “独我一人。”

  “好的,客官想吃什么菜?”想必店老板看着罗志翼不凡的打扮和气势,猜测一定大有来头,故此不敢有丝毫怠慢。

  “贵店都有些什么特色菜式?”

  “客官,一看就知您是外地来的客人。说起本店特色菜,可是说来话长了。这么说吧,鲁、川、粤、浙、湘、徽、苏、闽八大菜系应有尽有,随便客人点。不过,本店最出名的是食魔九式。”别看鱼老板长得胖,说话时三重下巴一齐颤抖,却口齿伶俐得很,对本店特色显然充满自豪。

  “哦?何谓食魔九式?”罗志翼不由追问。

  “就是本店九种招牌菜的统称。”鱼老板解释道,“客官可知本店为何客源不断?就是因为这食魔九式远近闻名,许多客人慕名前来,欲先尝之而后快,更多回头客一来再来,不来就要生相思病!”

  “哈哈!这食魔九式如此厉害?你先说说看,都是些什么菜?”

  “第一式叫食魔醉虾,把活虾放入酒中,等虾醉晕即可食用。虾的鲜香和酒的洌香同时可尝。这道菜最要紧的是酒的浓度。”

  这道菜倒也平常,吃过无数次了。罗志翼心下想。

  “第二式叫食魔风干鸡,取一只活鸡,厨子迅速拔毛、取脏、填调料入鸡腹,然后缝上并挂于通风处。这时鸡必须还是活的,如风铃一般‘咕咕’直叫。做这种东西时,最要紧的是速度,手法必须非常快。”

  这种做法也曾见识,算不得特色了。罗志翼暗想。

  “第三式叫食魔龙须凤爪,龙须必须是活鲤鱼的鱼须,凤爪必须是活鸡掌下正中的一块精肉。这道菜最要紧的是那些鲤鱼必须是刚好六个月大的红鲤鱼,那些鸡必须是刚好8个月大的阳山鸡。”

  “第四式叫食魔活叫驴,就是直接从活驴身上剜肉。这道菜最要紧的是剜肉时的技巧。”

  这岂非跟凌迟差不多?罗志翼心下不太舒服起来。而鱼老板正介绍的眉飞色舞,以为客人本店特色震住了。

  “第五式叫食魔烤鸭掌,取一铁板,涂上所需调料,将活鸭置于其上,慢慢加热。开始活鸭挺自在,慢慢地,随着铁板温度升高,会在铁板走来走去,再后来便开始跳。最后鸭掌烧好了,鸭子却还活着,切下鸭脚装盘上桌。这道菜最要紧的是火候。”

  罗志翼想到了商纣王的“炮烙”酷刑。没想到用到鸭子身上,变成美味了。

  ……

  “第八式叫食魔三吱儿。为啥叫这名字?因为此菜材料是刚出生的小活老鼠。食用过程中会听见小老鼠‘吱儿’叫换三声。客人用筷子夹住活老鼠,老鼠会‘吱儿’的叫一声,收到调料里时,鼠又会‘吱儿’一声,当放入食用者口中时,鼠发出最后一‘吱儿’。这道菜最要紧的是……”

  “行了,打住!”罗志翼再也忍不住,出声企图阻止鱼老板的滔滔不绝。

  “客官别急,马上介绍完毕了,本店最大的特色菜客官不能不听。这菜名就叫食魔猴头。这可不是猴头菇,是真正的猴儿脑。食用时在方桌中间挖一个一只猴头大小的洞。猴儿的头顶从小洞中伸出,用金属箍紧紧箍住,注意一定要紧,然后用一把小锤轻轻一敲,头盖骨应声而落,露出红白相间的猴脑……”

  “停!”罗志翼大声喝道,把兴奋中的鱼老板吓了一大跳,差点把一层下巴给甩掉了。

  “在下无福享受贵店引以自豪的食魔九式。就随便点三五个清淡些的小菜下酒吧。”罗志翼忍住厌恶,缓了一口气说道。

  “好好好,吃什么自然随客官的意。” 鱼老板眼中精光一闪,随即低头哈腰道。

  于是罗志翼从鱼老板报出的菜名中随意点了几个,吩咐快点上来。

  “好咧!客官请稍候,菜马上就到。”

  等鱼老板那肉丸子似的身子消失到门外,罗志翼想起刚才的菜式,不禁有点匪夷所思。但古人说得好,食色性也。有人喜欢,必然就有人去做。他摇头笑了一下,决定不去想了。

  端起茶杯,闻了一下,茶叶不错,应该是上等碧萝春。轻轻啜了一小口,一股清香直润心肺。罗志翼不由闭了眼睛,慢慢品尝。这江南小镇竟然有这样高档次的客栈,实在是个奇迹。

  等了约有半柱香时辰,第一道菜上来了。小二高声报出菜名:

    老者道:“我欠你师祖太多,便留你一月,授你几门功夫。”水心大喜,眼见这老者武功远在师父之上,得他指点,实是受益不尽,但心下又有些担忧,嗫嚅道:“弟子怕、怕师父责怪。”

  老者道:“我观天色有变,只怕江湖上风波再起,竹梦阁也难置身事外,将来护卫本门,你责无旁贷。此乃大节,若一味害怕恩师责罚,如何能成大器?”最后两句说得甚是严厉,水心略有惶恐之意。老者温言道:“你天资聪颖,将来成就必不在你师祖之下。现在你内功太浅,先送你一件暗器。”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乃是一串铃铛。

  这铃铛共有三只,挂在一个银圈之上,通体银光,水心一见便非常喜欢,道:“师伯,这是给我的?”老者道:“此乃勾魂铃,与白莲魔笛、无极风云鼓为江湖三大邪物。此物只为给你防身,切不可滥造杀孽。”水心听他说得郑重,恭恭敬敬地应道:“是。”

  老者道:“这勾魂铃发出的异声可令对手一时晕眩,同时银圈中有细针射出,取人性命,易如反掌。”将铃铛交到她手,道:“你戴上,我传给使用之法。”水心依言将铃铛挂在手上,说也奇怪,她手腕晃动,铃铛却不作声。老者道:“勾魂铃乃异人所制,发音需以内力催动。”跟着将铃声摄魄、银圈发针之法一一传授。

  这铃铛挥动之时,需以内力为基,辅以一十三般手法。这手法虽曼妙难言,水心倒一学就会,只是这内力运行之术却甚是邪门。内息自丹田而起,经石门、气海、阴交等诸穴至中脘,中脘穴乃手太阳、手少阳、足阳明与任脉之会,内息便自此转入手太阳小肠经,行至阳谷穴后,横冲至阳池穴,再过阳溪穴,复回到阳谷穴。这却是从手太阳小肠经硬转入手少阳三焦经,再冲过手阳明大肠经,乃魔教独创手法,运功之时若不全神贯注,轻则双手尽废,重则性命不保,实是凶险万分。内息在三穴相继行走后,手腕处真气鼓荡,牵动铃铛机括,便可发出异音,射出细针。

  这等内息运行之法,莫说水心年幼,便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手,也是闻所未闻。水心练习多次,却终是不得要领,不由得有些沮丧,道:“这功夫好怪呀,真难学。”老者喝道:“功夫只有高下之分,哪有易学难学的,再来!”水心已练得甚是疲倦,加之在竹梦阁时最受宠爱,何曾被人这等喝斥,小嘴一嘟道:“不学啦,还你就是了。”取下铃铛往石桌上一放,转身便走。

  老者微一跨步,拦在面前,道:“想走就走么?好,只要能打赢老夫,便放你走。”水心心道:“我哪是你对手啊。”索性一屁股坐倒在地,哭道:“你欺负我。”这老者从没遇上过这等事,一时愕然无措。

  水心道:“哼,你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英雄好汉。”站起身来又想走,老者摇了摇头,一伸手,点中水心背后的陶道穴,水心登时动弹不得。老者道:“闭目运功。”一手搭在水心肩头,水心只觉一股热气自肩头涌入,暖洋洋甚是舒服,知道老者是以浑厚内力助自己打通各处玄关,不敢作声,使出师父所传的本门内功心法,将那股热气缓缓带至各处经脉。

  不知过了多久,水心睁开眼来,此时天色已然发暗,只见老者站在院中,对着一棵小树正自入神,自己的穴道却早已解了。水心走到老者身后,叫声:“师伯。”老者点了点头,道:“你再戴上铃铛试试。”水心戴上铃铛,依法演练,这时内息却全无阻滞,只听铃铛数声脆响,跟着三点寒光自银圈射出,齐刷刷打在围墙之上。水心喜道:“成了。”

  老者道:“我助你通了三阳脉络,但这路功法亦奇亦诡,日后当勤加修练,不可马虎。”水心心下感激,正待说话,只听“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一个道僮拎着食盒走了进来。他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向老者一揖,递给他一张纸条。也不说话,转身离去。

  老者看罢纸条,又发了会呆,道:“吃饭罢。”水心已打开食盒,见是四个素菜,两碗米饭,便摆在石桌上,二人坐下吃饭。这饭菜倒也可口,水心吃了几口,忽然问道:“师伯,你一个人住这里,闷不闷?”老者道:“早习惯了。”水心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师父那个破什么圆?”老者愣了愣,道:“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快点吃饭,吃完带你去抢宝贝。”水心一听抢宝贝,大感兴趣,问道:“什么宝贝呀?”老者却闷头吃饭,不再理她。

  吃完后,那道僮又回来,收拾了碗筷而去。老者闭目打坐,水心便演练那勾魂铃的手法。她三阳脉络虽已打通,毕竟新学乍练,试了六次,只有两次响铃又射针,两次却只响铃未见细针射出,剩下两次铃铛便毫无反应。

  时近二更,老者站起身来道:“你随我来。”牵了她手,出了院门,夜幕之下,水心依稀看见脚下一条山路蜿蜒通向远方。老者领她向右而行,走出十几里地,却是一处乱葬冈,阴森森甚是恐怖。那水心没见过这场地,不由手心浸出冷汗,紧紧抓住了老者的手。老者感觉到她的害怕,回头看了一眼,不露声色地把她往身后拉了一下,然后带她在一块大石后矮身藏好。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声音似有六七人。只听一人道:“老五老六,你二人去外面看着。”二人领命离开。水心偷偷观看,见发号之人是一青衣儒生。

  远处传来两声狗叫,那青衣儒生一皱眉,也学了三声狗叫。那边又传来三下击掌之声,青衣儒生击了两掌。只听脚步声又响,十数人走了过来。

  当先一人声音甚是粗豪,他道:“玉面兄,总督大人可安好?”青衣儒生道:“大人命在下向七蛇寨诸位当家问好。”水心曾听过七蛇寨的名字,大当家号称“龙蛇剑客”罗玉芹,二当家是寨中的军师,名唤点秋容,人称“万绿丛中一点红”。这七蛇寨劫道剪径,心狠手辣,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但因地势险要,一时无人能奈何他们,不想竟跟官府有勾结。

  那粗豪之人正是罗玉芹,他道:“这次总督大人要的物事甚是棘手,我寨中折了数名好手,因此这价嘛,得再加五万两。”青衣儒生道:“总督府与七蛇寨合作一向愉快,但是五万两不是小数目,在下做不得主。大当家不如将物事交于在下,在下见到总督,自会向他说明。”罗玉芹道:“玉面书生也不是初出江湖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难道不懂?”青衣儒生道:“罗大当家这么说,就是信不过在下了?”眼见双方气氛有些紧张,罗玉芹哈哈一笑,道:“敝寨与总督府数次合作,大家都很满意。这样罢,总督要的四件物事,两件先请玉面兄带回,另两件嘛,就请玉面兄向总督大人替本寨诉诉苦,要些抚恤金来,敝寨自会奉上。”玉面书生微一沉吟,道:“罗大当家既这样说,在下自当遵从。不过,那两件物事,还请罗大当家取出来,让在下辨辨真伪。”罗玉芹一挥手,身后四个大汉,捧上四个铁盒。

  罗玉芹命大汉打开铁盒,玉面书生一一看过,道:“不错,都是真货。”那老者对水心低声道:“抢第三个铁盒。”忽然抓起一把石子撒出,拎起水心往外一扔,水心不由自主,向那第三个大汉飞到。

  老者一把石子撒出,那群人猝不及防,好几个都被打中,登时一阵骚乱。水心已来到那大汉身前,伸指插他双目,那大汉一惊之下,忙以铁盒一挡,水心顺手夺过,往后便逃。老者又是两把石子撒出,一纵身背起水心,飞似的跑了。只听身后几人一阵大叫,好几人纷纷追来。水心回身手臂一挥,勾魂铃响,当前三人被细针刺中,一声不吭,倒地气绝。

  那老五老六正在冈外巡视,忙拦上来,一左一右分袭老者两翼。老者右手疾出,喀地一声,拗断了老五的手腕。水心勾魂铃向老六一晃,这次铃铛却没有反应,老六呆了一呆,老者一把抓住他胸口,往后掷出,跟着大步迈开,只听身后大呼小叫,再也追不上了。
   老者背着水心行了数里,这才把水心放下,说道:“好丫头,真重。”水心嘟嘴道:“师伯真讨厌,老是说心儿重。”老者呵呵一笑,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道:“有人。”一拉水心,闪在路边的野草丛中。

  少顷,只见一人喝醉了一般,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正来到他们身前,只听蓬地一声,他胸前陡然炸开,血箭喷出。那人晃了两晃,扑通倒地。

  老者走到那人身边,将他身子扳了过来,一见之下,认得是魔教征南堂主南方平,探他鼻息,已然气绝。水心缩在老者身后,见南方平胸口血肉模糊,低声道:“好惨。”老者道:“中了白莲魔女的暮雨素心劫。”水心道:“白莲姐姐下的手?”老者道:“你认识白莲魔女么?”水心道:“嗯,在八卦门有一面之缘。”

  老者指着南方平背心对水心道:“你看。”水心见他背心一个掌印,掌印处的衣衫已被震碎。老者道:“击在后心,炸开前胸,暮雨素心劫果然霸道。”水心想象中掌惨状,不由身子抖了一下。

  老者忽道:“不对。”掀开他衣服,只见左肋也有一个掌印,却是若隐若现,点头道:“原来魔女功力未纯,便强练此功。”说着摇了摇头,道:“这样练法,无异引火自焚。”水心跟白莲虽只见过一面,但见她行事潇洒,谈吐洒脱,心中颇有好感,忙问道:“师伯,怎么回事呀?”

  老者道:“暮雨素心劫是白莲门最高深的武功,练成之后实可惊天地泣鬼神,但白莲门数任掌门却都因苦练此功而死,想来是功力未纯之故。白莲魔女若要强练,不免步她前辈后尘。”

  水心问道:“那,有办法化解么?”老者道:“看来她练此功未久,现在若散去全身功力,当可保住性命,若再强练,只怕经脉尽断。”站起身,一拉水心道:“走罢。”水心道:“就让他这样……”老者道:“此地已是魔教地界,天明后自会有弟子前来收拾。”

  二人回到小院,进了右首的小屋,老者点上油灯,水心忙打开铁盒,见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问道:“师伯,这是什么呀?”老者道:“当年新罗国进贡给武则天的九灵宝衣,刀枪不入,是稀世之珍,送给你了。”水心道:“真能刀枪不入么?”老者道:“你试试。”水心拔出短剑,在那纱衣上轻轻一划,果然分毫未伤。老者道:“下手太轻。”水心运起内力,短剑猛地扎下,只觉那纱衣竟生出一股抗力,啪地一声,短剑当中折断。

  水心见宝衣如此神奇,喜道:“师伯,这,真是好宝贝。”老者道:“这个自然,不早了,收拾一下睡吧。唔,你短剑折了,明儿再给你找把宝剑。”说罢转身往另一间去了。

  水心打量四周,见屋内只有一张方桌、四把竹椅,内堂一张板床,靠墙有两个书架,放着些旧书,陈设极是简陋。当下收拾一番,躺在床上,心里很是兴奋,眼见腕上暗器如此厉害,这宝衣又可刀枪不入,今后闯荡江湖,更怕谁来?日间那一战时,若是手中有勾魂铃,两三下便可将那群黑衣人杀个屁滚尿流,她想到这里,不由咧嘴傻笑。又寻思道:“也不知道泓师姐怎么样了?那天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她找不到我一定很着急,一定回山去找师父帮忙了,这下师父就知道我偷跑下山了,回去就惨了。”一想到泓师姐,胸口发热,便要出去找她,但想起适才那乱葬冈,却害怕起来。胡思乱想了一番,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便听门外有说话之声。她忙起身,从门缝往外看去,见是个身穿大红道袍的老道,正与老者说话,他道:“弟子请师叔出马,自不敢空着手来,师叔请看。”说着从袖中取出三本册子,续道:“大光明剑法、七宝菩提掌、夜放千花指,这三门功夫太过高深,弟子领悟不得,想必师叔定然喜欢。”

  老者心头一震,魔教典籍中对这三门功夫大加赞誉,但修炼之法,却遍寻不着。他生性爱武,对种种武功都有参研,但武学浩翰,心头自留下不少疑惑,若得此三本秘笈,实可解去不少疑难,但若答允为此人办事,实是有违自己平生意愿,心下犹豫不决。

  那道人看他脸色,知他心意,续道:“魔女此刻身边虽有几个好手,但以师叔武功,自是不惧。师叔只须答允将那名册取回,这三本秘笈,弟子即刻奉上。”

  老者沉思良久,才道:“老夫曾与你师约法三章,此生只守陵园,不会为你教出手。你师父虽已去世,说出的话可不是放屁。”

  那道人笑了笑,道:“师叔这是何苦,取份名册,便如探囊取物一般,何苦跟这三门绝技过不去。”顿了一顿,问道:“师叔昨夜出手,却是为了谁呢?”

  老者瞪他一眼,道:“老夫高兴出手便出手,凭你石天尊,敢管老夫?”

  水心一听此人原来便是石天尊,不由一惊。

  石天尊道:“弟子自然管不了师叔,但师叔当年在祖师爷灵前立誓,是怎么说的?”

  老者登时心头一凉,当年他曾立誓,绝不用魔教武功伤魔教一人,昨夜玩得兴起,以一招“推磨手”将对方手骨折断,当时不及细辨,难道那人竟是魔教弟子?

  石天尊道:“昨晚被师叔打断手骨之人,正是弟子的不肖徒弟。嘿嘿,按说师叔祖教训小辈,那是份所应当,但师叔既拘泥于先师的几句话,那么师叔当年的誓言,弟子斗胆,也须问上一问。”

  老者此时无言以对,长叹一声道:“罢了,老夫便答应你,下山一趟。”


待续
石天尊道:“师叔真是痛快,这三本秘笈,就请师叔收下。”将秘笈放在桌上,续道:“那件九灵宝衣,便当是总督大人送给师叔的礼物吧。”

  老者道:“哼,你助纣为虐,还是早日收手罢。”

  石天尊又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事,道:“弟子还有一事不明,要向师叔请教。”

  老者冷冷道:“讲。”

  石天尊道:“弟子当日与白莲魔女一战,吃她一招,后来一时不慎,又被一无名高手所伤,特向师叔请教。”说着将当日与白莲、香泉交手情形叙说了一遍。

  老者已知白莲门总堂被灭之事,但他性素散淡,旁人的事都懒得多管。那日若非见到水心使出竹梦阁武功,他也多半不会出手相救。但石天尊以武学向他请教,却是正中下怀,当下仔细倾听,沉思道:“白莲魔女白绫一荡,应击在你腰间‘命门’穴附近,你是何反应?”石天尊道:“腰间并无异常。”老者道:“是了,那是她‘残荷寸劲’,打在腰间,劲力透至右臂,意在破你‘九天惊魂索命掌’。”石天尊道:“原来如此,无怪后来出掌之时,只觉内息陡然间无法凝聚,才受了那厮一箫。”老者道:“那无名高手这一箫,身手却又在白莲之上了。”石天尊道:“师叔不知,昨夜魔女以暮雨素心劫击毙了南方平,嘿嘿,她功力不足便强练绝技,死期不远矣。”想到香泉武功,仍是心有余悸,问道:“弟子若再遇此人,如何应付?”老者道:“你师父不是传你‘金圣衣’了么?”

  石天尊闻言大喜,这“金圣衣”功与少林派金刚不坏体一邪一正,为当世两大护体神功。所不同者,金刚不坏体神功因佛法慈悲,无欲无相,是以自保为主;这金圣衣功却多了几分杀气,运劲之时全身便如长了针刺,自保之余亦可伤敌。石天尊年轻时曾修习过,但自恃武功了得,对这门神功也就未曾多练。此时被老者点醒,实有醍醐灌顶之感。当下打个稽首,转身离去。

  老者一语既出,心下暗暗后悔。石天尊热衷名利,投靠总督青埂,犯下的恶行着实不少。自己这一指点,岂非也在助纣为虐?

  水心自房内走出,道:“师伯,我看石天尊不是好人,你不要帮他。”老者苦笑道:“傻孩子,师伯昨夜破了誓言,被他抓住把柄,这一趟,是非下山不可了。”水心不解,问道:“师伯你怕他吗?心儿这就去除掉他。”她心想身有两宝,区区一个石天尊,又有什么好怕的。

  老者道:“不可乱来。师伯贪武成痴,他师祖当年也算待我不薄。此事一了,我便去海外隐居,再不惹这些纠纷便是。”他本性淳厚,但处事殊乏刚毅之性,数十年来对魔教为非作歹之事所知甚详,虽不愿同流合污,终是念着那一点香火之情,不忍就此离去。此时眼见自身亦将卷入漩涡,终于萌生退意。

  水心听他说要隐居海外,忽然灵光一闪,暗下决心,定要竭尽所能,促使他与师父和好。便道:“师伯去办事,心儿也要去。” 老者道:“留你一人在此,确也不妥。那件宝衣你穿了么?”水心道:“穿在里面呢,合身得很。”老者道:“咱们这就下山,若有机缘,再助你得把绝世好剑。”

  • 47# 香泉
  • 2007-6-21 11:21:55
注释2:食魔九式中的菜名借鉴于:《中国九xxx菜,你敢吃几个?》

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2646525.html

注释3:古树夕阳尽,空江暮霭收”,见权德舆(唐代)《晚》:“古树夕阳尽,空江暮霭收。寂寞扣船坐,独生千里愁。”

  且说水清木华庄主罗志翼在食魔客栈听到食魔九式菜谱,饶是他闯荡江湖多年,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侠客,却也不由被这古怪而残忍的菜式吓了一跳,最终只肯点几个清淡小菜下酒。

  等了约有半柱香时辰,小菜陆续上来了。小二高声报唱菜名,居然都是江湖中成名武功的名字,再看看盘中菜,罗志翼顿时哭笑不得:

  “长江三叠浪!”金龙鞭法,原来是一碗有起有伏的葱花面条!

  “飘雪穿云!”峨嵋掌法,却是一碟切成薄片的莲藕,撒上薄薄一层尚未融化的白糖!

  “一阳指!”大理段氏之绝学,原来是一节油亮通红的腊肠!

  “天山折梅手!”逍遥派武功,却是一小碟上盛几个鸡爪,周围用红萝卜片刻成的梅花图案装饰。

  “玉女十九剑!恒山剑法,一盘清炒绿豆芽。

  “凌波微步!”逍遥派轻功,只见一碗清汤,上面悠然飘着几粒红枣和几片菜叶!

  “请客官慢用!”小二唱罢想告退。

  “慢着!”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算了——再拿半斤白酒来。”

  罗志翼感觉这店大有蹊跷,但想到有更重要的事情办,且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咦,味道不错!”

  当罗志翼下箸时才发现,虽然这些菜看似简单,但味道却十分好。不愧为食魔啊,很简单的菜却做得一点不马虎。就拿那面条来说吧,汤汁浓郁鲜美,原来是上等乌鸡和高丽参熬汁而成;面条光滑筋韧,软硬适中。一筷子下去,口舌之欲轻易被挑起,便忍不住接二连三,啖之而后快。

  正当罗志翼这厢慢慢品尝食魔之美味时,偏偏有人不想让他清静。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清脆呵斥:

  “什么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有种的进来!”

  “呵呵,秋爽斋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原来宏毅大侠一行啊,客气客气!不知如此匆忙找到本姑娘又有何事?”

  罗志翼不由凝神静听。秋爽斋主的名头早就听闻,据说不但武功了得,而且美貌如花,才气过人。和那宏毅则曾有过一次交道,想他本也算是个江湖好汉,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可竟然甘为五斗米折腰,投靠官府作了个三品武官,整天供总督青埂差遣,为虎作伥,甚为江湖同道所不齿。难怪秋爽斋主的那一声“大侠”充满讽刺意味。

  这边厢房,一行人已经把秋爽斋主雪融鸿飞团团包围,剑拔弩张。

  “若要对付小女子一人,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雪融娇笑。心下着急,但表面上如旧笑语盈盈。

  “闲话少说。请斋主把《石头记》交出来吧,免得动手伤了和气。”

  “我说过《石头记》已经不在我身上,那日已经转交于人。”

  “好个狡猾女子!老夫就是因为上了你花言巧语的当,耽误不少时辰。想那《石头记》既是你宝物,而当日那长歌也是为夺宝而来,你又怎么会轻易交与他!”宏毅一想起这事,就为当时自己愚笨轻易放走了雪融而后悔。如今见雪融又提此事,气得胡子微微颤抖。

  “哈哈,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即使宝物在身也不会交给你们的!”雪融见这次骗他不过,一边说罢,出其不意一招“风卷荷叶”,用长剑挑起桌上数只茶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宏毅打去,乘宏毅躲闪之际,接着一招“蜻蜓点水”,飞身而出,欺近宏毅身边,突然变换一招“月移花影”,人已然飘出厢房,立定在大厅里了。

  “哈哈,想跑?没那么容易!”

  门口一阵狂笑,原来是总督青埂带人守住了。

  “总督大人尊驾亲临,小女子实在荣幸之至!雪融心下大喊糟糕,今日难逃魔掌,嘴上却仍然不让一分。

  “废话少说!张九,老七,一起上!”青埂手下的玉面书生早不耐烦,就要上前动手。
  • 48# 香泉
  • 2007-6-24 19:42:37
  

“哈!哈!哈!”

  随着三声爽朗的笑,一个宏亮的声音在大厅回荡起来:“官府办事讲的就是人多力量大,哪怕对手就是一个弱女子!少有的团结嘛,好!”

  所有人的眼光不由朝发声处望去。只见一刚过而立之年的书生,悠闲地站在楼上栏杆前,剑眉轻扬,不露而威。见雪融看向自己,便朝她微微一笑。雪融看到那书生博士帽上的特有风洞,不由心下一喜。

  “原来罗庄主罗大侠也在这里!本总督奉令抓捕盗宝嫌疑犯,尽快使疑犯归案是第一要事,人多要的就是效率。如果打扰了罗大侠雅兴,还请多多包涵!”青埂对着罗志翼说话甚是客气。心里只希望罗不要插手破坏自己的好事,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哈哈,你们已经打扰了,你说怎么办吧?”罗志翼说罢轻轻一跃,便稳稳停在雪融身边。雪融对他感激的点点头。

  “看样子罗大侠是要打抱不平了?”青埂脸色一沉,手下宏毅玉面书生等齐刷刷把各自的武器亮了起来。

  “在下一生最恨的就是持强凌弱。何况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弱女子乎!”

  “她也算弱女子?分明是又狡猾又无赖的母夜叉!”那老七曾经吃过雪融的苦头,仗着人多,口无遮拦把一口恶气吐将出来。

  “啪!啪!”

  众人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只见老七的脸上一边一个五指印,登时两颊又红又仲起来。

  “早听闻秋爽斋主的‘怅秋风’轻功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已经出神入化!”罗志翼微笑着赞叹。

  “罗庄主过奖了,雕虫小技而已,用来惩罚一下这信口开河的恶人尚可。”雪融说罢心下不免有点得意。

  那老七再也忍不住,举刀就拼命向雪融扑了过去。不料人尚未接近,脚步已经停住,本来就丑陋的脸上因为露出惊诧神色而显得恐怖,突然撒刀倒下,已然气绝。原来罗志翼剑锋轻弹,内力通过长剑冲击在三步以外的老七身上,老七因心脉震断而死。

  玉面书生等见势,怦然动容,人人不敢轻举妄动。

  “七哥!还我七哥命来!”那老八平时里多受老七照顾,倒也是个重情意的汉子,见老七倒毙,而其他人竟然不敢上前,不由怒火中烧,也顾不得了,只管扑上去要报仇。

  宏毅、玉面书生等见势不好,也急忙一齐冲上,混战一团。一时间,大厅内刀光剑影,人影重重,分不清谁是谁,只听得呵斥哀叫声不绝于耳。

  罗志翼与雪融被困在人墙之中,眼前剑起血飞,剑剑不落空,但要杀的人委实太多,厅里血流成河,臭气熏天。玉面书生等狡猾之至,尽让手下当炮灰不说,对罗,雪二人只围攻而不近身,仿佛有意拖延时间似。

  罗志翼看到青埂远远站在大厅观看,神情间对胜负似乎满有把握。“擒贼擒王!”罗志翼低声对雪融说,雪融会意,二人突然临空跃起,踩着众兵啰的头,直奔青埂而去。

  青埂没料到这般变化,一急之下大叫:“快挡住他们!”

  玉面书生和张九(岳千岭)同时发射暗器,铁蒺藜、亮银镖发出点点寒光直奔罗雪二人。罗志翼长剑轻挥,暗器突然转向射向玉面书生等人,玉面书生等人慌忙躲避,还有“哎哟!”声不断,显然不少人已经身中暗器了。

  罗志翼一剑朝青埂刺去,青埂慌忙举刀招架,不料罗志翼剑明明刺向胸部,此时却直朝下部而来,慌得青埂来不及改变,只好就地几滚,但那剑身似乎沾着青埂,青埂无论如何躲避不开,正狼狈之时,突然感觉有点异常。原来罗志翼突然顿住,面上一丝痛苦一闪而过。

  就在这须臾之间,宏毅和玉面书生已经赶到,青埂退于他们身后,突然狂笑起来:“罗庄主的左腋下三寸‘天池’大穴是否有点疼痛?食魔的美味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哈哈哈!”

  罗志翼顿时心里明白,自己中了食魔暗中毒手。当务之急,乘毒性没有完全发作,与雪融冲出去。

    罗志翼与雪融对视了一眼,雪融何等冰雪聪明,当下会意微微点头。

 “让你们见识一下罗某的成名绝招!”罗志翼说罢吟道:"斗间紫气分明后,擘地成川看化龙!“

  只见罗一抖手腕,顿时无数道紫光飞舞,瞬间化成无数条在云海翻腾的紫龙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敌人怒啸而去。霎时大厅只见金光紫电不见人。

  “紫龙吞日!”

  玉面书生等大惊,急忙各自抵挡。等紫气消散,厅内满是被剑气所伤倒地哎呀的喽啰,罗、雪二人却早已经不见踪影。
青埂如何肯善罢干休,急命玉面书生等人分头追赶。此次总督府倾巢出动,对《石头记》实是志在必得。他在小镇四周已埋下伏兵,但罗志翼恰于此时出现,为防变故,便命食魔下了无色无味的剧毒,饶是罗志翼见多识广,一时不慎,竟着了他们的道。

  雪融与罗志翼纵出酒楼,急向镇外奔去。罗志翼奔出数步,便觉天旋地转,雪融赶紧扶住,二人越过几条街道,离镇前牌坊已不过数丈之遥。只听一声忽哨,十余人自屋顶跃下,拦住去路。当先一人年约四旬,满脸虬髯,背插双钩,对着二人一拱手,道:“在下马坤,奉命请雪融仙子往总督府一叙。”

  雪融暗自皱眉,罗志翼中毒不轻,须得尽快医治。这马坤乃总督府九大护卫之首,武功较之侪辈更高一截。单打独斗自己能否取胜已是难料,后面追兵又须臾即至。她生平遇过不少凶险之事,但艺高胆大,从不畏惧,此际友人负伤,心下却不由踌躇起来。

  罗志翼单手抚胸,抬起头来,向马坤冷冷道:“马老大,你敢接罗某三掌么?”马坤深知罗志翼武功了得,眼见他虽然面如金纸,但目光凛然,情不自禁一阵心虚。干咳一声,道:“罗大侠身体抱恙,兄弟不敢占你便宜。”取出双钩,一挥手道:“上。”十余人一拥而上,围攻二人。

  这十余人都是总督府精选的武士,转战数合,雪融已与其中四五人交过了手。她只觉对方均非庸手,以一敌三,自己当可取胜,但以一敌五,便是输多赢少。尤其那马坤,双钩使来如二龙抢珠,极尽变化之能。若在平时,雪融见势不对,自可仗绝顶轻功脱身,但眼下的局面,只有奋力拆招,保护罗志翼周全。

  罗志翼暗中调息,那毒性着实了得,他周身真气一时竟无法凝聚。眼见雪融招招遇险,他忽然大喝一声,双指疾出夹住马坤左钩,一股罡气传将过去。马坤胸口犹如被铁锤重重一击,眼前金星乱舞,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他自知受伤不轻,躲在一旁,盘膝而坐,气运丹田,忍住鲜血不再喷出。

  罗志翼一招击退马坤,自己心口也觉刀割一般,再也支撑不住,一阵晕眩,慢慢倒下。

  雪融去了马坤这一强敌,心下一宽,使出秋水长天指,那些武士见马坤被一招打成重伤,心下惊惧,出手稍缓,雪融抓住良机,噗噗数声,戳中三人穴道,那三人登时栽倒。雪融见缺口打开,扶起罗志翼便欲脱身。

  便在这时,三支亮银镖如离弦之箭,向罗志翼背心射去,正是张九所发。他轻功超卓,已然赶到,这三镖射出,料想雪融必来招架,掌中铁剑一晃,雪融只需身法有半分破绽,他便可趁隙而入。

  但雪融也是暗器高手,她闻得风声,已知不妙,反手三弹,将亮银镖击落,就这么阻了一阻,对方已将去路堵住,跟着呼喝声响,总督府又有数名武士追到。

  这些人前后夹击,雪融腹背受敌,只有勉力招架,再无回手之力。过不多时,青埂、弘毅等也相继赶到。青埂叫道:“雪融仙子听了,只须交出《石头记》,老夫绝不与你为难。”雪融望了望不省人事的罗志翼,叹道:“罢罢,住手吧。”青埂打个手势,总督府的人当即住手。但各执兵器盯住雪融,严防她有何异动。

  雪融伸手将《石头记》取了出来,轻轻抚摸,心中已打定主意:“此刻先图脱身,待将罗兄送到安全所在,必当返还,拼却一腔热血,绝不能让宝书落在这无耻之徒手中。”

  青埂见雪融取出《石头记》,登时面露贪婪之色,向张九使个眼色,张九会意,上前两步,伸手便去拿书。哪知手刚伸出半尺,忽然眼前一花,一团白影朝自己面门奔来,总算反应敏捷,脚步轻滑,已倒退出一丈开外。定睛看时,雪融身边已多出一人,此人乡农打扮,手执九齿钉耙,面上却戴着一张唱戏用的面具,这面具猪鼻高拱,赫然竟是猪八戒。

  这人瓮声瓮气说道:“《石头记》乃是奇书,岂可落在你们这帮鸟人手中。弟兄们,都给我现身。”随着话声,四下里又跑出二三十个乡农,手持兵器,面上都戴着各式的面具,将总督府的人四下围住。又有二人上去,从雪融手中接过罗志翼。雪融听那人声音颇为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是谁,但心知是友非敌,心下一宽,又将《石头记》收了起来。

  青埂见一下跑出这么多人,一惊之下,喝问道:“你,你们都是什么人?”那领头的乡农道:“尔等听好了,老子是仙猪派掌门,野老虎便是。”舞动钉耙,将靠得最近的两个武士打翻在地。


注:罗志翼震伤马坤一段是从《神雕侠侣》挪用的。
那两名武士武功非同泛泛,但是这野老虎招数实是诡诈异常,他钉耙出手,乃是少林“伏魔杖法”的起手势,走至中途,变为兰州府邓家的金翅棍法,待得钉耙近身,又化为青城派的“白鹤十九锄”,那两名武士何曾遇到过这等高手,被一招击倒。

  玉面书生喝道:“你究竟是何人,何必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见人?”野老虎笑道:“老子见什么人露什么脸,见你们这帮龟蛋就用这张脸。”说话间一个武士挥刀向他砍来,野老虎钉耙一挡,一脚踢出,那武士功夫颇高,单脚踩地身形后仰,堪堪躲过这一脚,跟着便似不倒翁一般立身弹起,钢刀自下而上,向野老虎下腹切去。野老虎赞道:“不错。”往右一闪,左掌虚拍,趁那武士闪避之际,右手倒持钉耙点出,柄梢正点中他阴都、巨阙两穴,那武士登时动弹不得。

  那群乡农见掌门动手,早已按捺不住,纷纷跟总督府武士交上了手。总督府分守小镇各处的武士纷纷赶来,虽然人多势众,但对方个个都是好手,总督府未占到丝毫便宜。

  总督府九大护卫中的老二与老三对视一眼,双双向雪融奔去,张九铁剑一抖正待跟上,,一名乡农纵身抢上,与他交上了手。老二与老三一使熟铜棍,棍扫下三路,一使锯齿刀,刀光将雪融上半身罩住。雪融见二人武功不弱,攻势又极是迅猛,使一招“落叶秋风早”,身形便似落叶被秋风吹起,径直往后飘去。

  老二老三急急抢上,但轻身功夫逊了一筹,雪融摆脱围攻,迎面一掌向二人劈来,这一掌也不如何迅捷,但老二老三陡觉一股萧瑟之气弥漫开来,不知不觉心底升起一股凄凉之意。却不知雪融这一掌唤做“老树”,乃是自马致远《秋思》之中化出。历代文人骚客,写秋思的委实不少,但马致远这首《秋思》,被称为“秋思之祖”,便是魔教石天尊也极是推崇,言道此曲“字里行间的那种萧瑟苍凉的意境,真的让人欲哭无泪,短短几句话,何思之深,有点伤痛欲绝的味道”。雪融年纪尚轻,对于人生的古道西风秋景虽无感触,但招式中那一股悲秋之情已明明白白呈现出来。老二老三突然间斗志全无,连连后退。雪融一招得势,“西风”、“瘦马”二招应手而出,但对方二人内力已有相当根基,待得掌风袭体,猛然醒悟,各施本门绝技化解。雪融抢得先手,秋思掌法展开,反将二人罩住。

  她一面斗敌,一面往四周望去。只见那群乡农或是以一敌二,或是以一敌三,与对方斗得正紧。她心中暗暗称奇,不知对方究竟是哪路朋友。再看过去,忽见一人极是眼熟。此人戴着唐僧的面具,正独斗三个武士。那三个武士都未持兵刃,指上戴着钢套,招招凶狠,将那唐僧围在当中。钢套上隐隐泛出绿色,显然喂了剧毒。这三人招式如出一辙,配合紧凑,自是同门师兄弟无疑。只见那唐僧左支右绌,似已招架不住,其中一名武士抢上一步,右手搭上了唐僧的肩头,雪融一惊,正待上前相助,那唐僧肩头一缩,双指疾出如剪刀一般,登时血光迸出,接着便听到一声惨叫,那武士右手五指竟被他齐根剪去。雪融心下一喜,立时将他认了出来。

  原来这唐僧乃是昆仑派高手“二指裁天”剪网线,他足智多谋,识见超群,是昆仑派的智囊,身负绝技,两根手指伸出,任你金银铜铁锡,全部剪个干干净净。

  雪融认出剪网线,再向那野老虎望去,只见他大呼小叫,与七八个武士斗得正酣。那群武士知道他的厉害,都不敢正面与他交锋,围着他滴溜溜绕着圈子走,只需他稍有破绽,便用兵器远远进攻,却不敢靠得太近。野老虎数次相诱,那几人都不上当,不由焦躁起来,钉耙往一名使锤的武士脑袋上凿去。那钉耙是以精钢打造,一旦凿中却似猪八戒打小妖,霎时便是九个窟窿眼。那武士大骇,举锤一格,野老虎身后两名武士挺剑向他后心便刺。野老虎嘿嘿一笑,身子一矮,两记撩阴腿踢出,二人惊惧之下,忙跃起闪避,野老虎跟着跃起,钉耙挥出,噗噗两声,正击在二人顶门,将二人打晕在地。

  青埂一旁观战,见状骂道:“你好歹是一派掌门,如何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野老虎道:“你奶奶的,打架便是打架,打得赢就好,你们以多欺少,很光彩么?”说着话身形连闪,避过两记偷袭,回身叫道:“来,不怕死的再来。”

  雪融心中暗笑,这等打法,天下间只有一人,便是昆仑派掌门野樵。但昆仑山远在西域,今日大举在江南出现,不知所为何事?

  只听野樵一声怪叫,抓住一名武士,猛地向青埂掷去。这一掷灌注真气,便如千斤重石压将过来。青埂吓得脸都白了,玉面书生反应极快,一把将青埂推开,自己身子一矮,那武士从他头上飞过,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登时摔了个七荤八素。青埂惊魂未定,野樵又将另一名昏死的武士扔了过来。这一下玉面书生欲救不及,眼见堂堂总督便要被那武士砸中,旁边忽然钻出一个圆滚滚的肉球,正是那食魔客栈的鱼掌柜。他一把扯住那武士的右腿,挥了半圈,伸掌按住他背,掌力吐出,将个壮汉嗖地抛上了屋顶。这一招借力使力干脆利落,极为高明,众人一齐喝彩。

  野樵见对方有这等高手,心痒难耐,向鱼掌柜招手道:“来来,咱俩玩玩如何?”鱼掌柜目中精光一闪,转瞬之间又满脸堆笑,道:“阁下装神弄鬼,武功却恁的了得,不知是读书联盟哪位掌门?”野樵笑道:“你这胖子三重下巴,脑子倒好使得很。”

  那边剪网线独斗两名武士,不过数十招,又将二人的手指剪去,跟着高呼道:“玩够了吧,走了。”野樵一听,眼望鱼掌柜,目中露出惋惜之意,一挥手道:“弟兄们,撤了。”


注:石之轩评《秋思》之语帖见: http://www.readfree.net/bbs/read-htm-tid-4519055.html
昆仑派众人听得掌门下令,答应一声,俱都变化身形,转眼之间已绕开身旁武士,会合一处,结成一个方阵,将雪融与罗志翼围在当中,慢慢往镇外退去。

  众武士发力齐追,野樵与剪网线二人断后,且战且退。老二老三合斗雪融,秋思掌法虽然精奇,三十招后二人便稳住身形,正待联手抢攻,哪知陡然间人影闪动,雪融被昆仑派大阵卷在当中,向后退去。二人都是莽夫,身形掠起便向野樵与剪网线攻去。对方并不接招,侧身一闪,那昆仑派方阵闪出一个缺口,二人急急抢进,大阵瞬间合围。老二熟铜棍上下舞动,护住全身,忽觉一股大力袭来,他摆棍一挡,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一股阴柔至极的掌力却悄然而至,击在他左肩之上,老二熟铜棍登时脱手。跟着一块黑布从上罩下,他只觉眼前一黑,已被蒙住了头脸,三五人将他摁在地下狂揍。挨了一顿拳脚,便有一只粗手抓住他胸口,从阵中扔将出来。他落地之后不顾疼痛,忙扯去头上黑布,只见一条人影从天而降,却是老三也被扔了出来,落下之时不偏不倚,正砸在他身上,砸得老二两眼一翻,登时昏死过去。

  老三扯去黑布,一瞧自己正压在老二身上,歪着脑袋想了一想,这才明白过来。他见老二不省人事,忙去探他鼻息,见他未死,放下心来。他双颊被扇了十七八个耳光,实是生平未曾有过的奇耻大辱,忙起身对着昆仑派众人骂道:“直娘贼,不敢跟老子正面交战,只会鬼祟偷袭……”话音未落,便见二物从阵中向自己飞来,正是老二的熟铜棍与自己的狼牙刀。这二物来势虽缓,老三正自晕头转向,再也无力闪避,吓得一闭眼,心说:死了死了。哪知阵中之人用了巧劲,二物离他一尺便即落地,那熟铜棍落地,却恰恰扫中老二小腿,疼得他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食魔对总督道:“大人,这像是昆仑派的阆风阵法,厉害非常,莫再追了。”青埂见老二老三被打得如此狼狈,马坤静坐一旁看来也受伤不轻,情知今日难以讨好,叫道:“别追了。”众武士纷纷止步。

   总督来到老二老三身前,只见二人鼻青脸肿,老二额头起个大包,眼角紫了一块,老三嘴角却高高肿起,不由骂道:“你二人号称铜筋铁骨,怎的如此不济,丢了我总督府的脸面。”老二忙将进阵遭遇述说一遍,食魔皱眉道:“果然是昆仑派的阆风大阵,那正面袭击的刚猛内力,唤作白圭真气,暗中偷袭的一掌,使的是玄璧真气,两股真气一刚一柔,相辅相成,端的是天下一等一的内功。那使钉耙之人,想来便是昆仑派掌门野樵。”

   玉面书生道:“不错,我想起来了,那剪人手指的唐僧,便是昆仑派二指裁天剪网线。”青埂道:“昆仑派远在西陲,如何在江南坏我大事,实在可恶之极。”转头向食魔道:“劳先生,这昆仑派武功如此了得,你看怎样应对,方可拿到《石头记》?”众人才知食魔原来姓劳,只听他道:“野樵武功极高,我也无胜他的把握,但罗志翼中了我的剧毒,谅他内力再深也抵挡不住。如今可先派人打探他们下落,再拟应对之策。”说着打了个忽哨,少顷便见两名青衣汉子飞身而至,向食魔施礼。食魔道:“你二人速去打探昆仑派众人下落。”二人领命而去。

   食魔向青埂道:“此二人是我教追踪高手,请大人先去我客栈歇息,等候回音。”青埂点头,众人转身向食魔客栈而去。
苏鲁支的婚礼

昆仑派众人护着雪融、罗志翼二人徐徐退走,离镇不远,就是黄龙岭了,此时罗志翼连连吐血,萎顿不堪,野樵忙指挥众人赶往黄龙岭,择地医治罗志翼。
黄龙岭属嵯峨山的余脉,也是入山的必经之地,悬崖峭壁,易守难攻。众人循小路进入柿子沟后,沟内石壁下、溪河两岸,鳞次接比的竟是一个大村子。野樵喜道:“这个地方不错,就借此地给罗兄疗伤吧。”当下安排了两人在沟口瞭望,提防青梗的人,众人一齐向村子涌去。
进了村子,问过人家,方知这村名叫苏家村。村子倒是不小,有三五百户人家,曲曲折折的在山沟里铺成一片,村子中间就是山间流出来的溪水,清凉透碧。满村绿荫,鸡鸣狗叫声从绿阴中不时传来,一片太平安详景象。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拖着鼻涕,领着一条黄狗顺溪边小路走了过来,看见野樵他们,好奇又胆怯的退往一旁,两眼灼灼打量着他们。野樵问:“小家伙,苏大财主家在哪儿?”
那小孩子一愣,吸溜一下鼻涕,这才问:“那个苏大官人,我们这村子里的人可都姓苏。”
这是唐僧上前,笑嘻嘻摸了一下那小孩的头,说:“就是那个老学究苏鲁支。。。。。。。。”
小孩子大笑起来,舞着手说:“他哪里是什么大官人呀,他是苏学士,我们这儿人都叫他苏学士。”
野樵说:“小孩子别罗嗦,苏学士就苏学士吧,他家住在哪儿?”
小孩子歪着头,举手向村外岭上一指,说:“苏学士家不在村里,他家在堡子里,从这儿向上,顺溪拐个弯子,你们就能看到了。”
野樵等心急罗志翼的伤势,与众人急急忙忙穿过村子,举头向岭上一望,只见一峰苍翠之上,铁桶般建着一个寨子,寨墙高耸,寨门上还挂着一条彩旗,上书“苏家寨”几个大字。野樵喊道:“  ,快上去知会苏大官人,就说雪融女士及昆仑门下拜山,兼贺苏大官人新婚之喜。”
   得令飞一般上山去了。这时罗志翼又吐出一口鲜血,艰难说道:“苏鲁支学士,我有救了。”
片刻工夫山上寨门打开,一帮人敲锣打鼓迎了下来,领头的一人身穿新郎服装,手摇折扇,满脸喜气,大老远就拱手连连,说:“折杀兄弟了,昆仑派众英雄雪融女士亲来山寨,兄弟这份感激那是不用说了,快请入寨,寒舍备有薄酒。”
原来这新郎官就是苏鲁支苏大学士了,
大家拱手见礼亲热了一番,野樵雪融与他早就认识,其他人却是早闻大名,但没见过,当下由野樵给大家介绍了一番,介绍到罗志翼时,苏鲁支大吃一惊,忙问他受伤的原因。野樵将青梗等围堵雪融一事说了。苏鲁支叹道:“官府做事越来越不择手段了,唉,末季衰世,都变得穷凶极恶了。不过罗兄放心在鄙寨养伤,那总督青梗虽然骄横,却也不敢随便来我的寨子撒野。”
罗志翼勉强供了拱手,有气无力地说:“苏大官人,我中了食魔的毒手,只有你的独门内功才能逼出哪些恶毒。”
苏鲁支大吃一惊:“食魔也投靠官府了?这魔头,昔年曾与我战过一场,他的毒功的确非同小可。”
众人迤逦进入苏家寨。却见寨内处处悬灯结彩,人来人往,喜气洋洋。雪融鸿飞忍不住问:“这离过年还早呀,贵寨有什么喜事,正在庆贺不成?”
苏鲁支红着脸嘿嘿笑了笑,野樵哈哈大笑,说:“好叫雪融女士知道,苏大官人就要做新郎官了,我等就是专程赶来贺喜的。刚才一场恶战也忘了给女士说,你没见大官人一身新郎行头?”
雪融跺脚嗔道:“死野樵,你可害苦我了,你不说,让我两手空空的进寨,哼,我就将你做为贺礼献上,让你给大官人砍柴打猎,当个家丁童仆。”
野樵两手一拍,说:“我这号家丁大官人是绝不要的,大官人家不缺柴烧,他那新娘子千娇百媚的,我这恶丑样子要是惊吓了她,那昆仑派可赔不起啊!”
苏府门外,一群童仆家丁已在那儿列队迎接。苏鲁支叫过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吩咐说:“带众英雄先到客堂奉茶。”又对野樵雪融说:“罗兄伤重,我先给他治伤,各位先喝茶歇息,待我给罗兄一治之后,再来陪众位喝酒如何?”
野樵雪融自然是没口子的称谢。苏鲁支的功法专练奇门八经,与寻常功法大不一样,大家知道他要去密室行功救治罗志翼,自己不便在旁,于是随了管家步往客堂,这也算是客随主便。

刚进客堂,野樵就大叫起来。客堂很大人很多哪自不用说,让野樵大叫的是哪些人几乎全是熟人。云山夫妇、浪子、长歌废墟、白莲魔女、姬兰轩、水心,以及酷人堡的老酷和阿当等,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堂,野樵雪融等一踏进课堂,这些人也是惊叫一声,一齐站了起来,拥上来拉手招呼,“大侠”“女侠”“兄、弟”“姐姐”“妹妹”的乱成一片。正在忙乱,一声冷笑从人从背后传来,众人一怔,只听那声音说道:“好笑啊好笑,佩服啊佩服,苏鲁支娶媳妇,竟连峨眉山上的人物也惊动了。人世间嫁娶,本是常事,难道仙界人也要赶来凑这个热闹?”

随着话声,一个头上用张旧报纸卷成帽子,身穿青布长袍的人走了出来,这人四十多岁年纪,戴副眼镜,两条眼镜腿上分别吊着两支旧铅笔,打扮得甚是怪异。野樵叫了起来:“你是读书园地日报?”
那怪人得意的笑了起来,连连点头说:“很对,很对,我这名字叫的有点长,难为你一口就能叫出来。”

野樵恭起双手说了句“久仰大名”,然后不解的问:“鄙人野樵,一向在昆仑山学道,从没去过峨眉山呀,仙人之称,也愧不敢当。”

读书园地日报大笑起来,说:“野樵呀,你虽是一派掌门,要得我首先出声招呼,资历声望却嫌不够。我说的峨眉山人,乃是这位看起来漂漂亮亮但狡猾诡诈非常的女士。”说着手一指,直直的指向雪融鸿飞。

雪融鸿飞正和姬兰轩、水心等一众女士说笑,亲热异常,对读书园地日报的话听而未闻。阿当觉得好奇,小声嘀咕说:“峨眉山有很多猴子耶,我去问问这位女士,看她可否送我一只猴子玩。”刚迈步欲向雪融哪儿走去,突觉头上剧痛,忍不住叫了起来,喊道:“谁打我?为何打我?”

转过身来,背后是老酷的一张怒脸。老酷瞪眼呵斥道:“乖乖的不许去出丑,不然,你师娘还会拧你的耳朵。”

阿当委屈的哼一声,也不敢顶嘴,心中却是好生不服。

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悠扬的音乐,接着鞭炮齐鸣,噼里啪啦,声若雷震。一众女士娇呼一声,伸手捂住耳朵。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跑了进来,杨起胳膊喊道:“各位英雄,各位大侠、各位贵客,各位朋友,吉时将到,大官人的婚礼就要开始了,请大家同到大厅观礼。”

鞭炮声震耳欲聋,那位管家不得不多说了几遍,待的鞭炮声稀,众人才听明白。白莲魔女大声问:“你这位管家,话说得明白点,大厅到底在哪儿?你这苏家堡这么多屋子房子,我们那里找得过来。”

立时就有水心、浪子、长歌废墟等人应和,说:“对呀,苏家堡到处曲里拐弯的,好难找。”
那管家含笑说道:“各位随我走就是,我便是专门给贵客带路的。”
众人一声欢呼,嚷叫着,嘻嘻哈哈随了那位管家出门。
管家领着众人快步穿过几个小院子,来到一个屋舍环围、类似于广场的地方。那儿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了,男女老少熙熙攘攘的,挤住中间一个木制的圆台子,不断喊道:“新娘子呢,我们要看新娘子,快点请新娘子出来。”

那木制园台子上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满脸笑嘻嘻的,扬手舞胳膊,大声说:“各位乡亲,都别太性急,新娘子暂时还不能出来。耐心一点,时辰快到了。呵呵,各位贵宾、各路英雄请到前边来,乡亲们请让一让路。”

野樵、日报、云山夫妇、浪子、长歌废墟、白莲魔女、姬兰轩、水心等顺着众人让开的一条路到了木台子前边,大家面面相觑的站着,不仅好笑,心想:“这弄什么玄虚?结婚大理耶,不给我们大快朵颐的美美吃上一顿,鱼呢?烤鸭呢?红焖鸡呢?这儿也没有桌子,红烧肉来了也没地方放哪!”

台子上面的年轻人向着群豪拱手团团做了个揖,似乎猜到了众人的心思,笑道:“众位海涵,鄙乡的风俗,乃是先有个结婚的仪式,大家热闹一番,刁难新郎新娘以作戏耍,然后才入席就餐。待会儿新郎新娘来了,你们都可以出题目刁难他们,新婚三天没大小,也不分辈分,想怎么为难他们都行。”

这一说,云山夫妇、浪子、长歌废墟等人都笑了起来。野樵搔着后脑勺,嘿嘿的笑,说:“我们粗人出什么题目刁难新郎新娘呢,难道可以和他们打架?这有点不好吧。”

浪子大笑,说:“哼,岂止不好,你打伤了新郎官,弄得新娘子不能洞房花烛,新娘子不和你拼命那才怪了。”

野樵满脸为难,说:“对呀,人家肯定找我拼命,这可怎么办呢?”

白莲魔女说:“别怕,别怕,那时我替你抵挡新娘子。”

云山夫妇笑得弯了腰直不起来,说:“你们这成了拆散婚姻的凶徒了,苏大官人不派家丁把你们绑起来才怪。”

阿当从人缝中钻出头来,说:“为什么要绑我们,是这人让大家刁难新郎新娘的,”他用手指台上的年轻人,“我们可是来贺礼的贵宾。”

台上的年轻人就说:“各位英雄,鄙乡的这个风俗,叫做耍新郎新娘,一般么,是动口不动手,比如让他们猜谜语,对对联,问他们各种问题,还可以让他们做一些好笑逗乐的事,具体怎么耍,你们可以先看一看,看鄙乡的人如何耍,你们照学就是。”

这一说,大家松了一口气,说:“多谢多谢,我们明白了。”

这时“档,挡,挡”的响起了钟声,人群一阵骚乱,接着喜庆的音乐也响了起来。台上的年轻人双手乱舞,大叫道:“吉时已到,吉时已到,有请新郎新娘,快,快,新郎新娘出场,大家让出一条道儿来,恭迎新郎新娘。”
一队乐人身穿红衣头扎红巾,使劲地吹奏着,列队从左侧的屋舍内走了出来,唢呐声热烈悠扬,板胡声高亢而缠绵,立刻就把一种喜庆欢乐的气氛烘托了出来。乐人之后,是四个手捧脸盆毛巾的侍女,侍女之后,一个半老徐娘跑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喊道:“吹什么吹,新郎呢?新郎官不见了,快,快派人去找新郎官,不然,怎么拜天地!”

人群一下子慌了起来,纷纷嚷道:“这怎么行,新郎官哪儿去了?”“谁知道新郎官在哪儿?”“快去找,谁知道地方,快去叫新郎官!”外围的人顿时就有许多跑了开去,喊着寻找新郎官。

雪融、野樵等人也大吃一惊,这关键时候苏大官人去哪儿了?难不成是青埂派人追寻到了这儿,把苏大官人抓走了,这,这可能性不大呀,要悄悄的抓走苏大官人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呀。正在疑惑,屋顶上一声大笑,众人愕然抬头,只见苏大官人直立在屋脊之上,双手抱拳。众人立刻欢呼起来。

苏大官人朗声笑道:“累大家久等了,我是因救治了一个朋友,累得休息了一会。呵呵,我这就来了。”

苏大官人说着,纵身一跃,身体轻飘飘如一片落叶,越过众人头顶,飘落在圆木台子上。围观众人一齐鼓掌喝彩。那个半老徐娘这时候急忙吆喝:“快扶新娘子出来,新郎官已经就位了。快,快。”

乐人使劲的吹奏起来,因为用力,一个个像扭麻糖般前仰后合的。不过没有人看他们,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左侧屋子的那扇红门,那门大开着。从门内走出了一个身穿彩衣,袅袅婷婷的新娘子,她头上蒙着一片红绸子,看不见相貌如何,两边各有一个女孩子搀扶,那半老徐娘在前引导,一步一步,众星捧月般将她捧到了圆木台上,与苏大官人站在一起。

众人一阵骚乱,人群中的年轻人狂热的欢呼起来,怪叫声、喝彩声响成一片。台上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了新郎新娘两位。

苏鲁支待众人安静下来,这才转身面对新娘,缓缓抬起了双手。台下的人们立刻平息止气、俏没声息,眼光直直的射向新娘的红盖头。但苏鲁支的手好快,悠忽之间新娘头上的红布就不见了,一个千娇百媚、美艳如花的女子羞答答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不由“咦”的惊呼一声,啧啧赞叹。白莲魔女却大叫起来:“天使心——怎么是你?”
新娘子与白莲魔女刚刚问答了几句,人群中一群年轻人却耐不住了,鼓噪起来,喊道:“新娘子,不许拉家常了,我们要和你猜谜语。”

白莲魔女看年轻人群情激昂,笑着大摇其头,知趣的不说了。这时五六个半大小伙子滑如泥鳅,迅速从人缝中钻到前面,围住了新娘子天使心,贼忒兮兮的笑着,一齐拱手说:“嫂子,得罪莫怪,新婚耍新娘子,我们兄弟伙是主力军,如今我们要大显身手了。”

天使心羞答答的点了点头。那半大小子中的一个肥胖子满脸得意,大刺刺一挺胸膛,杨起右手,说:“嫂子听好了。长长刚好一扎,粗粗刚好一把,将外皮往下一拉,满身疙里疙瘩。猜一个家家都有的东西,可以吃,可以看,也可以拿在手里把玩。”

年轻人“哄”的一齐大笑起来,说:“小肥哥,有种,有种。新娘子,快猜,快猜。”
天使心脸腾的红了,低头不语。

新娘旁边的苏鲁支假装大怒,一跺脚,瞪眼说:“小肥,你好大胆,看我下来怎么收拾你。”

哪小肥一缩头,嘿嘿笑道:“鲁哥,小兄弟这是帮你调教新娘子呢,你可不能不识好人心。”
苏鲁支哼了一声。
小肥一挺脖子,大义凛然,笑嘻嘻说:“鲁哥,平时兄弟怕你,但今天我们不怕了,我们要报仇。新娘子,快快猜来,不许磨蹭。”

天使心红着脸摇了摇头,小声说:“不猜。”

人群一阵哄笑,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小肥等人得意非常,当即大喝道:“好,没猜出来。那么该你出谜语了,我们兄弟也该展露展露才学了。”

众人立刻静了下来,目光对住天使心。

天使心低头想了一会,慢慢抬起头来,轻声说:

“下楼来,金钱卜落;
问苍天,人在何方?
恨王孙,一直去了;
詈冤家,言去难留;
悔当初,吾错失口;
有上交,无下交;
皂白何须问;
分开不用刀;
从今莫把仇人靠,
千里相思一撇消。”

小肥一干人顿时傻了眼,急忙问:“这么长,猜什么?”

天使心说:“这谜语每句话是一个字,要猜一首诗,诗里面包含这些字,这些字还得按我谜语的顺序在诗中出现。”

小肥等人跺脚大叫起来:“完蛋了,完蛋了,我们的才学不够用了。小梅子呢,快去找小梅子,十万火急,百万火急,千万火急。”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处,八九十枝花。”
人群的外围一个胸带布帘,留着玛瑙盖头的小孩子尖声喊道:“梅姐姐在这儿呢,人太多了,梅姐姐挤不进去。”

小肥等人急忙转后,向着小孩子出声的方向长声大叫:“小梅子,快来救命,我们几个败下阵来了,新娘子大大的厉害,需你老人家亲自出马了。”

小胖等的话声未落,只听一声娇呼,众人头上一朵红云如飞飘过,一个年龄约莫二十许的女子流星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小胖身侧。

小胖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啊,小梅子来了,这下我们不怕了,新娘子,快快投降吧,小梅子的学问可不是吹的,连苏大官人也怕她三分。”

那叫小梅子的女子本来笑盈盈的,神轻气闲的站着,听小胖的话,她忽的抬手就拧住了小胖的耳朵,说:“谁是小梅子?我让你乱叫。”

小胖呲牙咧嘴的喊疼,连连求饶,说:“梅姐,梅姐,我再不敢乱叫了。”

小梅子扬眉一笑:“算你嘴乖。”放开了手。

白莲魔女又是一惊:“什么小梅子,你不是书院新来的暗器么?”

小梅子莞尔而笑,对着白莲魔女点了点头:“姐姐倒是记性好,我就是那个暗器了。”

一众年轻人却鼓噪起来:“梅姐,不许说你们武林的事,快猜谜语,要让新娘子输得心服口服。”

小梅子歉意地对魔女眨了一下眼,然后面对新娘子,就摇头晃脑的吟起诗来:“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楼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这是宋人邵雍的诗——。

一别之后,二地相思,只说三、四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般想,千般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牛郎会织女,六月伏天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红似火,四月枇杷未黄。三月桃花随水转,二月风筝线儿断。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这是卓文君的白头吟——

新娘子,你的谜语我猜出来了没有?“

台上的天使心佩服不已,连忙说:“妹妹大才,一下子就猜出了两个谜底,真是一个才女。”

小胖一干人喜笑颜开、得意非凡,一齐伸出大拇指,说:“俺们梅姐姐,那是真正的才女,不但会吟诗,还会唱歌。梅姐,快唱上一首。现在新娘子对你佩服得要命,你如果能将那谜底唱出来,我们弟兄几个就决意拜你为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梅子“哼”一声,瞪眼说:“好,今儿就让你们几个当众给我叩头拜师。”

小胖子几个拍手欢呼起来:“梅姐要唱歌了,要唱出那个谜底了。大家都静一静,不许喧哗,不许交头接耳。梅姐唱完,就该新娘子唱了。”

这几个人一吆喝,怪叫声、口哨声就到处响了起来,一众年轻人连连起哄,要小梅子快唱。小梅子待众人声息,便一扭腰身,做个花旦舒臂的动作,细声唱道:“一姐不如二姐娇,三寸金莲四寸腰。买来五盒胭脂粉,六月酷暑弄剪刀。。。。。。”
代碧桃含笑发帖:

    新娘子低头想了想,抬头说:“我不会唱,我出个对联你们对好不好?”
    小胖等一愣,用眼看小梅子。小梅子一摔头发,说:“对联就对联,嫂子说上联,我就对下联。”
    新娘子点了点头,说道:“司马。”
    小梅子立刻对道:“令狐。”
    新娘子说:“司马扬鞭催马.”
    小梅子对道:“令狐搭箭射狐。”
     新娘子说:“我这个司马可是个真人,大名鼎鼎的才子司马相如,你的那个令狐是什么人?”
    小梅子说:“你说真人,我自然对假人。我这个令狐是个虚构的人,他是华山派风清扬的传人,笑傲江湖的大侠。”
    新娘子说:“司马相如扬鞭催马,是去见美女卓文君,弹琴给她听,你那个令狐大侠,在哪儿射过狐狸哦?”
    小梅子笑了起来,说:“令狐大侠是虚构的人,他射狐狸也是虚构的事,虚对实,假对真,难道不可以吗?”
    新娘子摇了摇头,说:“好吧,你对。司马扬鞭催马,马驮美女归。”
    小梅子想了想,说:“令狐搭箭射狐,狐引少年来。”
    小胖等夸张的喝起彩来,喊道:“小梅子对得好,对得好,新娘子加油!”
    新娘子缅缅甸甸的抬起头看了看小梅子,悄声说:“你才思敏捷,真的对的不错。”
    小梅子头一杨,似笑非笑地说:“我对玩了你的联了,该你对我的了,我的联可都很刁钻古怪,你小心了。”
    新娘子说:“妹妹大才,我恐怕真对不上,还忘妹妹多多担待。”
    小梅子摇了摇头,一脸正气,说:“我不能担待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个联你要是对不出,你的新娘子就做不成了。你就准备让位吧!”
    新娘子大吃一惊:“啊--”
    与此同时,新郎官苏大官人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向小梅子抓去,喝道:“你是谁?受了谁的托付来破坏我的婚礼?”
    小梅子跃起身子,如一片树叶向后飘去,嘴上说道:“冷水两点,温水三点,热水四点,心有灵犀在一点。这个上联,新郎官还记得么?那个人就在庄外,何去何从,新郎官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苏大官人本来气恼非常,听了那个上联,一下子丧了气,呆呆的站在哪儿,说不出话来。
   “师兄,快去。”
    苏学士回过神来,只见红光一闪,新郎就不见了。大家目瞪口呆,婚礼上的这场突如起来变故,谁都不敢开口说话。小梅子内疚地向门边移去。
    “妹妹别走,嘉嘉真的在寨外么?”小梅子听新娘子呼出“情敌”的闺名又友好的询问,并没半点怪罪自己的意思,惊讶得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打扮好麻烦,不玩了。”新娘子边取下新娘头饰边说:“真正的新娘在寨外,我是师兄的小师妹,三月前,师兄一句话说错得罪了嘉嘉,嘉嘉一怒离开,师兄怎么找都找不到。看师兄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我们大办婚礼引嘉嘉出现。”新娘子说完就拉住小梅子的手,两人低声嘀咕后就同时失踪。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稳重的在大厅等待苏学士迎娶美人回来,性急的就跑到寨外观看。
     宽阔的苏家寨外,苏学士仍在四处找寻。迎面走来一身穿青衣的儒雅男子,一把抓住苏学士的手:“苏兄大喜,新郎怎么跑到外面来了?快进去,我辞了表兄的喜宴特地来报‘刁难’之仇的。”
     苏鲁支满脸尴尬,嘴里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进寨。
     儒雅男子笑道:“怎么,怕我看见你的新娘子,告诉你,我今天就是专门来整你们的。现在你可比不过了吧?”
    苏鲁支红着脸苦笑,说:“宋兄,你就别开玩笑了,你是飞毛腿,快帮我四下找找,嘉嘉明明来了,可是就是不见踪影。”
    儒雅男子一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弄得我云里雾里的,快点说清楚。”
    苏鲁支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儒雅男子听完,一巴掌拍在苏鲁支肩上,说:“你好糊涂,真是关心则乱。快去找小梅子,小梅子既然是嘉嘉派来捣乱的,她自然知道嘉嘉在哪儿。”
    苏鲁支一拍额头,恍然大悟:“我确是糊涂了。”说着急忙转身进寨,高声喊叫“小梅子”。
    小胖等一干人见苏鲁支急形于色,连忙跑了过来,指手画脚告诉他:“小梅子和新娘子一块儿,出了寨子的后门,朝山后去了,我们几个要跟去,被她们骂回来了。”
    苏鲁支立刻向寨子的后门飞奔,出了寨门,发疯一样向后山赶去。小胖他们跟在后面跑,边跑边喊:“苏大师你慢点儿,累死我们了。”
    所谓后山,是一条狭长幽深的山谷,弯弯曲曲的通向深山,山谷内大树参天、野草葳蕤,野草上依稀有被人踩过的痕迹。苏鲁支沿着那痕迹飞跑,跑了一阵,那痕迹却完全消失了。苏鲁支皱着眉头停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惊疑不定。
    这时小胖几个追了上来,喘着气问:“怎么回事,追呀,为什么不追了?”
    苏鲁支说:“这儿有点古怪,你们都小心一点。”
    小胖说:“有什么奇怪,快点追,别让小梅子溜了。”
    鲁支忽然大叫道:“快闪开,危险。”说着横闪开来,跳向一旁。
    小胖几个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什么危险,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们几个全罩住了。接着那大网迅速收拢吊起,小胖几个就被悬吊在了半空。
    苏鲁支惊问:“什么人?”
    大树上有人哈哈大笑起来:“苏兄,这可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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