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不堕落(转载)

jutun

作者：陈妍

　　常听见女人抱怨自己生不逢时，抱怨自己不够美丽，抱怨父母不够富有，抱怨丈夫没能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凡间还有这样一个女子，她在经受女人所有的不幸之后，依然如鲜花般，在阳光下绽放生命极致的美丽。――天使不堕落
　　　　　　　　　　　　　　　　　
　　　　　　　　　　　　　　　　　
　　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米兰在医院里第一次看到了她的弟弟。那时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眯缝着眼睛睡得很香甜。一个小生命的降临意味着她和她的家庭都将发生一场重大的变故。那时米兰十三岁，刚刚上中学。
　　弟弟的出生使这个家变得更加忙碌，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难得才能回来一次。平日里，家里只有两个半人，妈妈、米兰还有米兰的小弟弟。上一辈的女人似乎都会没能为夫家添个男丁，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如今妈妈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是她不知道，女儿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失落。本来米兰就是一个沉默阴郁的小女孩，除了父母的爱，她什么也没有，可如今，连她唯一的父母的爱也要和另外一个人分享，她觉得自己真是悲哀极了。
　　学校里组织到外地春游，要交70元钱，小米兰回家来跟妈妈商量。“兰啊，你爸爸不在，你看家里钱也不够，如果能不去就不去吧，再说你还小将来什么地方不能去啊？咱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啊！”妈妈的身体不好，生弟弟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出院以后就一直躺在家里，米兰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她告诉老师，她不想和同学们一块儿出去玩。后来老师要以这次春游写一篇作文，米兰用同学的门票完成了作文，得了最高分，爸爸不在家，妈妈一个人还要上班，所以不管是寒假还是暑假，她都不能出去，她得在家带弟弟。本来米兰成绩还不错，考个重点高中是没问题的，可是她的成绩却是一年一年往下滑，到初三的时候，她已经是个中等偏下的学生了。中考填志愿时，米兰坚决不上高中，而是选择了一个很小的中专学校，她想上学，可更想早点儿自立，不做父母的包袱。
　　三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读中专对米兰来说轻而易举的，她不但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完全了学业，还通过自考拿到了专科证书。米兰19岁了，米兰毕业了，米兰要找工作了。爸爸只是一个小职员没有能力为米兰找到更好的工作。米兰只能去郊外很远的乡镇企业打工。那是一个做日用品的厂子，她在肥皂包装车间的流水线上。每天五点她就要起来，踩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到厂里上班。夏天是厂里的旺季，每天都要加班。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一二点，或许更晚。米兰就这样两点一线地跑，人瘦了一圈又一圈。
　　20岁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米兰看到流水线上一块一块飞奔而去的不是各种香皂，而是她的青春。开会的时候，车间主任说怀疑车间里有人偷香皂，要一个一个搜身，她不能忍受这样的污辱，于是离开了弥漫着肥皂味的车间，她发誓不会永远不用那个牌子的香皂。
　　离开工厂，米兰又开始了艰难的求职之旅。没有工作的日子是相当痛苦的。每一期的人才市场米兰都要去看看，常常到了门口她又不敢进去。因为她太平常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看着爸爸妈妈一天天衰老，自己却无能为力，她心痛啊！在一张过期的报纸上米兰看到一个信息，一个招话务员的信息，她唯一的长相是声音，虽然她没有天使的脸蛋，可她有天使的声音。所以她觉得可以试一试。也是一个有雨的下午，她揣着十二万分的忐忑去面试。给她面试的领班洁，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以后她也是米兰最好的朋友。后来她告诉米兰，在看到米兰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会是一个优秀的话务员。于是米兰留下了。那份工作的确可以让米兰尽情地发挥，短短的一年，就让米兰从一个小职员做到了副领班的位置。
　　　　　　　　　　　　　　　　　
　　　　　　　　　　　　　　　　　
　　干净的女孩像一张白纸，她只想平平静静地讨生活。她以为，可以这样平淡到老，可谁又能预知未来的事呢？小洁因为和老板的想法不合离开了公司，要米兰也她和一块儿走，可是她知道自己只是想要一种平淡的生活，她不愿意冒险，所以她拒绝了。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米兰在公司显得很孤立。一次夜班，在接电话的时候，她竟对着电话里的那个人哭了。“那你就做我女朋友吧！”最后电话里的那个人对她说。整整一个晚上，那个人叫左飞的人都没舍得放下电话。虽然米兰知道他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小混混，可还是单纯地爱上了他。相爱的日子很甜蜜，也很辛苦。父母很反对这场恋情，用拆掉电话的方式阻断他们的联系。下着雨的夜里，凌晨三点，为了给左飞打电话，她一个人站在街边的电话亭，忍受着无边的黑暗与寒冷。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她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只知道自己是爱他的。
　　左飞在电话里温柔地说：“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一口一口吃掉你！”她格格地笑着，忘记了寒冷。“小米到我这里来吧！”左飞在她耳边轻轻地呼唤。爱让人盲目，让人勇敢，米兰去了。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未知男人的身上，因为她以为他是爱她的。当恶狼摘掉可爱的面具，露出凶恶的本色，一张白纸被一点点揉碎。她挣扎，她反抗，她撒咬着狼皮，苦苦地以死相逼，恶狼退却了。
　　经过一场浩劫，米兰身心俱疲地回到公司，继续默默地工作。因为她是领班，可以监听所有的电话录音，所以很轻易地她就发现恶狼找到了的第二个目标。那是一个至今都为米兰不耻的女人，很快地他们“情投意合”，这种事你情我愿，米兰不会管。当然在那个女人变得乏味时，左飞又会寻找他第三个目标。“米兰，你知道吗？左飞说过，他最爱的人还是你。”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这样告诉她。米兰的心疼了那么一下，就那么一下。疼过之后，米兰开始走马灯似的换身边的男孩。爱，爱是什么？爱对那时的她是最无聊的东西。她放纵着自己任性，她重复着热恋与分手的游戏，她已经变坏了，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米兰了。她无视父母的伤心，疏远朋友的距离。公司再呆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她决定离开。
　　　　　　　　　　　　　　　　　
　　永远记得那是8月24日的夜里，米兰值夜班，她已经不接电话了，只是在小丫头们有问题的时候，帮一下忙。郁明的电话就是被那帮小丫头塞过来的。认识郁明，米兰的想法很简单，那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听别人诉说，而自己没有一个可以诉说的人。“几次想堕落，理智不准我。”说这话的时候，米兰的脸很平静，心里却充满了委屈。她说自己好想喝醉，可是却找不到喝酒的理由。
　　郁明是北方人，最最喜欢郁明的声音，干净、明朗，透着北方的干爽空气的味道。米兰看到了一个纯净的内心，他还是一张白纸，而她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也许就是因为说的太多，米兰已经从电话里，从他书信里读出浓浓的爱意。她要逃了，因为上一次她认真地付出，也唤不回狼子的野心。
　　她说自己很丑，很坏，见郁明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可是郁明见到的只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他小心地牵她的手，她怔了怔，不曾想，他就吻了过来。来不及啊！就这样，他们的嘴唇稀里糊涂碰到了一起。甜的，郁明的吻竟然是甜的。米兰哭了，因为她知道，那才是初恋的味道。长长的日子里，她小小的心从此有了依靠，她心底女人固有的温柔被完全挖掘了出来。她不再是什么也没有的人了，她有了郁明，有郁明给她的全部的爱。所有的快乐与不快乐，她都交给他。无论什么时候，她只要拿起电话，都能够听到郁明明朗的声音。她爱了，她想这次一定不会再错了。一张白纸虽然被揉皱了，可经过熨烫，她依然干净如昔。
　　　　　　　　　　　　　　　　　
　　在经过了许多波折之后，米兰在父亲的介绍之下来到了新的公司工作。其实她心里一直有自己关于文学的梦想。郁明的文学功底很好，也鼓励她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文学梦。在爱情的滋润之下，她又重新快乐起来。这次，米兰做了一个很好的画家。在郁明这张白纸上，她用全身心地爱，画出了一副惊世之作。她把自己所有的浪漫都双倍地给了那个男人，只要他快乐，付出再多也是值得。可两个人的生活也不是光有爱就可以的，郁明是一个没有根的人，没有能力给米兰简单的幸福。所以米兰会自己攒钱，她不要郁明来养活自己，只要他有一颗爱她的心就足够了。如果说感情是一种债，那么一定是米兰的债让郁明背得太沉重了。而大多数男人在不堪重复之后，都会逃之夭夭吧，郁明走了，带走了米兰所有的爱和眼泪，剩下的只有米兰为他们将来所存的钱，爱人不在了，钱又有什么用呢？
　　米兰把他们的故事写下来发到网上，感到了大批的兄弟姐妹，肖白是其中的一个。肖白向米兰提出借钱的理由是他在安个家。而家正是米兰唯一没能为郁明做的，所以她相信了一个陌生的男孩，把有的积蓄都借给了他。还钱的时候很快就到了，可是肖白没有任何消息。米兰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大呼上当，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都那么懦弱。连说一个答案的勇气也没有。爱或者不爱，还或者不还。女人只是要一个答案哪，不管是什么样的打击，得到了之后，她们都会坚强地去面对。
　　　　　　　　　　　　　　　　　
　　　　　　　　　　　　　　　　　
　　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下着雨。米兰行走在寂寥的街头。她又是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爱情，没有钱财。没有关心。汽车急速驰来，溅了她一身的泥水。她看着满是污水的外衣，笑了。“唉，不算太坏啊！至少，它还没撞到我啊！至少我还活着！”是的，不算太坏。没有了爱情，她可以专心于自己的工作。没有了金钱，她会更加努力地去挣啊。除了爱情与金钱之外，还有很多值得去想的问题。
　　　　　　　　　　　　　　　　　
　　很多年以后，依然看见米兰一个人行色匆匆的脚步。依然会为这样的女子深深的折服。在灾难过后，她还可以从容对自己说：“不算太坏！”天使就是天使，纵然她被折断双翼，纵然她历经磨砺，可是她依然在自己突然想要堕落的时候，听见理智在大声说：“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