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大案疑案研究之五：正德皇帝禁猪之谜

zhangfeiyide

正德皇帝禁猪之谜

按：参编过一本《明清大案疑案录》，写了几十篇，发出来向大家请教，请勿转帖

   正德十五年（1519）春，江南仪真县每年例行的丁祀（古代每年二月和八月对孔子的祭祀）大概要令孔夫子的在天之灵感到十分惊诧了：难道自己悉心传授的礼制被后世子孙改变了？怎么只闻到腥膻的羊肉味，却闻不到猪肉的香味了呢？
   这事要以明武宗的禁猪令谈起。
   明武宗是有名的荒唐皇帝，禁猪令就是他颁行的荒唐法令之一。正德十四年（1518）十二月，武宗巡游江南，到扬州后发布了一道诏令，此诏令既不关南征宁王朱宸濠的事宜，又不是国家重大政治之举措，而是禁止民间养猪、杀猪、吃猪肉。明人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一对此事有详尽记载：
      时武宗南幸，至扬州行在。兵部左侍郎王（宪）抄奉钦差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后军都督府太师镇国公朱（寿）钧贴：照得养豕宰猪，固寻常通事。但当爵本命，又姓字异音同。况食之随生疮疾，深为未便。为此省谕地方，除牛羊等不禁外，即将豕牲不许喂养，及易卖宰杀，如若故违，本犯并当房家小，发极边永远充军。
   上文中“钦差总督军务、武威大将军、总兵官、后军都督府、太师、镇国公”是明武宗为自己加封的官爵，亦为其荒唐表现之一。诏令中所称“当爵本命”指武宗生于弘治四年（1491），此年为辛亥年，故其生肖为猪。“既而又姓”和“姓字异音同”指武宗姓朱，与“猪”同音。按武宗的上述诏令可做如下推断：明武宗朱厚照生肖属猪，又姓朱（猪），他就等于猪。猪却是被人们豢养以宰杀吃肉的牲畜，依此类推，就是朱厚照被人们杀了吃肉，这是明武宗禁猪的主要原因。武宗还不想表现得如此狭隘，又强调食猪肉要生疮，深为不便。他为此颁布了严厉的处罚法令，违犯者及其全家老小都要发往极边充军。据明代法令，流罪分三等，分别为2000里、2500里、3000里，极边即流3000里，可见禁猪令的惩罚是相当重的，这是因为武宗已把百姓养猪、吃猪这件寻常事视为对君主的大逆不道行为。百姓一旦宰猪就要被发至极边，即使犯者死后家人也不得还乡。此令一出，深恐引火烧身的老百姓们立刻纷纷把家里的猪全部杀掉，减价出卖，小猪也全部杀死埋掉。这样，不仅一切官民人等吃不到猪肉，祭祀仪式上也找不到猪肉了，故而孔夫子闻不到猪肉味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禁养家畜并非是明武宗的创始之举，而早有人为之。据宋人朱弁《曲洧旧闻》卷七记载，宋代那位后来被金人俘获的宋徽宗赵佶即发布过类似的命令，不过他不是禁猪，而是禁狗。崇宁初年，宋徽宗接受了一位叫范致虚的大臣的建议，下令天下禁止杀狗，告发者赏钱最高可达两万。原因是赵佶生于元丰五年，时年为壬戌年，其生肖为狗。此令一出，顿时引起朝野一片哗然，太学生们更是尖锐地指出朝廷事事绍述熙丰，神宗生于戊子年，却没听说当年禁止养猫。禁狗令废于何时已见不到明确记载，到南宋德祐元年（1275），即后被蒙古人掳走的恭帝在位时，扬州城禁止军民养狗，城中杀狗数万，狗皮尽数输纳于官。这次禁狗的具体原因未见记载，很可能是将狗皮用于军事，而不是因皇帝生肖为狗。不料时隔四百年之后，明武宗拾宋徽宗之牙脍而为之，却是更加荒唐之举了。
   武宗禁猪令发布后，受影响最大的是江北地区，一直达于京师。一个月后，留守京师的内阁大学士杨廷和方获悉此事，于是他于正德十五年（1520）二月专门就此事上了一道《请免禁杀猪疏》。他称命令颁布后，各处城乡居民畏惧重罪，纷纷将所养之猪尽行杀卖，有的甚至将小猪掘地埋弃，致使人心惶惶。他认为民间豢养猪等牲畜，上为郊庙朝廷祭祀和宴饮之供，下为官民日用饮食之资，不可一日有缺。他还逐条反驳了武宗禁猪的理由，认为人至五十岁非食肉不饱，至于猪、狗等牲畜都是养生之物，决非人致病的原因。人生疮疫乃是血气内伤、风湿外感所致，而非食猪肉引起的。百姓以养猪卖肉为生计，只能鼓励其孳息蕃育，怎么能随便禁止呢？再说十二干支生辰，所属动物牲畜，皆术家推算星命之说，鄙俚荒诞，不可作为凭据。如果说国姓字音相同，古人对此尚且不避讳，现在怎么能因其字音而避讳其他东西呢？为此，杨廷和建议重新颁诏天下，废止禁猪令，让百姓安于生计。
   正德十五年（1520）三月，太常寺上奏称近因禁猪令使国家祀典无法按常例进行，请求改更，用牛、猪、羊者止用牛、羊，用猪、羊者只用特羊。武宗最后批复仍旧用猪，只是在圣驾所过地方稍为回避即可。一场禁猪的闹剧仅三个月就结束了。
   武宗之所以做出禁猪这样的荒唐事，与他当时的处境和心理失衡密切相关。正德年间，宦官专权，吏治极其败坏，土地兼并十分严重，大量流民开始游荡于全国，不断爆发武装起义，全国陷于极度动荡和危机四伏的形势中。武宗自大婚后，一直没有皇子，各地藩王蠢蠢欲动，时刻准备取而代之，如宁夏安化王朱寘鐇、江西宁王朱宸濠均曾起兵叛乱。武宗身边亲近的一些人也积极谋划抛弃他而另寻新主人的投机活动，如其宠信的豹房大管家钱宁等就与宁王朱宸濠密切勾结。他也感到了自己的地位已岌岌可危，面临甚至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紧张局势。就这样，他的心理逐渐失衡，心理负担愈来愈重，即使在南巡途中肆意寻欢作乐时，其神经仍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他或许想到了自己被杀的惨状，在身边一些人的启示下，认为自己属猪，又姓朱（猪），而猪是人们每天宰杀吃肉的牲畜。他虽然不会承认自己是猪，但总觉得不舒服。禁止人们杀猪，可使自己在心理上得到一种莫名奇妙的慰藉和安全感，这是武宗发布禁猪令的真实心态。
   禁猪令弛废后，武宗身边又发生了一件怪事。正德十五年（1520）七月，武宗留驻南京已近一年，每天都在为返驾回京还是南下苏杭游乐而犹豫不决。一天夜里，他的住处突然落下一物，状如猪头，且系绿色，同时在他为淫乐而拘押大量妇女的房间里，墙壁上挂满了形似人头的东西。此事虽然奇特和神秘，但被记入《明实录》，可见其至少是被官方证实发生过的。皇帝住所一定戒备森严，一般人不能随意出入。猪头不能凭空落在武宗面前，很可能是其身边一些人制造的事件，是对武宗的警告和恐吓。如果把此事与禁猪令联系起来，可更好地理解发布禁猪令时武宗面临的情势，他禁猪就是因为他感到了一种危及生命的压力——他要像猪一样被人宰杀，而他房中落下的恰恰是绿色猪头，这恐非巧合，而是有人在故意加重其心理压力，以猪头和人头表示被杀后的惨状，染成绿色只不过增加其神秘和恐怖感而已。绿色猪头的出现，确实让武宗恐惧心理大大加重，迫使其最终放弃了巡游苏杭的打算而返回北京了。

森林一片

好文章，顶一下先。

coolsila

对明朝的皇帝，除了前面三个，其余的都没好感。

不过zhangfeiyide的文章都不错，与yaolei兄互相辉映，为书园一大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