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大案疑案研究之一：大屠杀的序幕——谳汪文言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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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屠杀的序幕——谳汪文言之狱

按：参编过一本《明清大案疑案录》，写了几十篇，发出来向大家请教，请勿转帖


天启元年（1621），魏忠贤将有恩于他的司礼监太监王安迫害致死，礼部尚书周嘉谟被罢官。次年大学士刘一燝等被迫致仕，使人们越来越清楚地看到，魏忠贤的确心狠手辣，是明王朝的心腹大患。如果对他听之任之，不进行抵制和斗争，明王朝不仅中兴无望，而且势必国将不国。正直的官员和志士仁人无不忧心忡忡，想方设法要除掉魏忠贤。其中最杰出、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号称“六君子”的杨涟、左光斗等和号称“七君子”的高攀龙、缪昌期等人。魏忠贤对他们也恨得咬牙切齿，必欲斩尽杀绝而后快。但他很清楚，这些人德高望重，在朝野均有较大影响。要想平白无故地把他们处死，势必造成很大的麻烦。为此他接受了亲信的建议，准备诬告众人。
要诬告杨涟等人，就需要有人揭发。这个人必须与自己没有联系，以免引火烧身，同时最好与东林党人关系密切。经反复斟酌，魏忠贤选定了与东林党人来往密切的汪文言，决定利用他告发杨涟。成，他们两败俱伤；败，自己也毫发无损。
汪文言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初名汪守泰，字士克，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人。他为人讲义气，有智谋，善权变。他曾经任过县令，后来受一位闲居在乡的官员委托，到京城了解朝廷动向。这位官员替他捐了一个国子监生的资格，让他进了国子监。他的活动能力极强，通过熟人引见，很快和大量官员建立了密切关系，并与光宗的近侍、东宫伴读王安结识。在与王安交谈时，他凭借高谈阔论、品评人物博得了王安的钦佩和信任。王安在天启帝即位过程中出力颇多，不少事便是汪文言替他策划的。在当时各党派纷争中，汪文言赞成东林党—方。他认为，尽管浙、齐、楚、昆、宣各党气势汹汹，但只要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设计用间，就不难把他们搞垮。他效法春秋时的纵横家，在各党之间奔走，设疑布谣，大搞离间活动，对加剧浙、齐、楚、昆、宣各党的矛盾冲突起了一定的作用。正因为如此，引起了浙、齐、楚、宣各党的仇恨，他们千方百计要拿他开刀，但东林党人多视其为心腹至交。天启元年(1621)九月，王安被杀后，顺天府府丞邵辅忠，立即弹劾汪文言，使其被剥夺了监生资格。汪文言刚刚离开京城，又被御史梁梦环弹劾，被捕下狱，受尽牢狱之苦。但这并没有挫其锐气，获释后，仍然毫无畏惧地与公卿来往。拜访他的人很多，经常门庭若市。大学士叶向高破格任用他为内阁中书。韩爌、赵南星、杨涟、左光斗等都赞赏他的为人，愿意和他接近。
汪文言具有的复杂的社会关系和官场背景早已引起魏忠贤的注意。这时又发生了这样一件事：辽东经略熊廷弼因边事受诬，即将论死，托汪设法相救。汪文言辗转托人，结果把门路走到了魏忠贤处。双方已经谈妥，孝敬四万两银子，保管无事，但事不巧，银子未能凑足，最后成了空话。魏忠贤既心疼即将到手的银子，又知道了牵线人是与他作对的汪文言，更是大怒。天启四年(1624)四月，给事中阮大钺因为谋求升职，与左光斗、魏大中产生矛盾，唆使傅櫆出面弹劾汪文言和魏大中，说他们相貌丑陋，心地阴险，表里不一；并说他们和左光斗勾结在一起，专搞阴谋诡计。魏忠贤和他的党羽正想通过汪文言杀杨涟、左光斗等人，见到奏疏后异常高兴，因为终于找到了机会，只要汪文言开口，那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立即草诏一道，经熹宗批准后迅速发下，要求立即把汪文言送进锦衣卫监狱。
不知什么原因，汪文言入狱后，竟无人替他申冤，甚至左光斗、魏大中都极力洗刷自己与汪的关系。二十五日，熹宗又发上谕，命令对汪严加审讯。东林党人虽不敢出面为他辩解，但也知道，倘若汪文言在酷刑下招供出些东西，必将成为魏忠贤攻击他们的利箭。当深谋远虑的东林党人、御史黄尊素意识到这很可能是魏忠贤借刀杀人、打击东林党人的一个信号后，便不再袖手旁观，而是立即去找负责此案的镇抚司指挥使刘侨，对他说：“汪文言不足惜，但千万不能借此案牵扯其他缙绅啊！”暗示刘侨无论如何不能把这次逮捕变成魏忠贤对正直官吏大开杀戒的开始，在对汪文言的判决书上千万不要牵连别人。首辅叶向高也上疏说，汪文言的中书舍人一职是他提出的，倘若有罪，只追究他一人的责任，而宽恕其他人，以消缙绅之祸。
刘侨和东林党人关系一向不错，与魏忠贤没什么瓜葛，因而在审讯汪文言的过程中，只治汪文言的罪，上报的供词中也没有牵连杨涟等人。魏忠贤对此大失所望。同年十月，魏忠贤的势力益发膨胀。此时内阁首辅叶向高已经致仕，吏部尚书赵南星被逐、杨涟和吏部侍郎陈于陛、左佥都御史左光斗等都被革职回籍。为了完全控制镇抚司，魏忠贤撤换了不听话的刘侨，改由自己的心腹许显纯接任。许显纯武进士出身，逐步升至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粗通文墨，性情极为残酷。正因如此，魏忠贤才让他执掌北镇抚司。天启五年(1625)春，魏的爪牙、大理寺丞徐大化又上疏弹劾杨涟、左光斗等人，说他们招权纳贿，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于是，魏忠贤再兴汪文言狱，目的还是罗织杨涟等人的罪名，把他们置之死地。
在魏忠贤的指使下，许显纯对汪文言严刑拷打。汪文言的外甥见他遍体鳞伤，命在旦夕，难过得泪流满面。汪文言厉声对他说：“你真没出息。死对我来说并不可怕，你是一个堂堂男子汉，为什么要学那些儿女情长，只知抱头痛哭的人呢?”许显纯被魏忠贤委以重任，感激涕零，为了显示自己能干，动用了各种酷刑。最后，汪文言实在不堪忍受，对许显纯说：“你想要我招供什么，我承认。”许显纯自以为得计，就要汪文言供认杨涟等人接受了杨镐和熊廷弼的贿赂。汪文言听后．大声叫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贪赃的杨涟呢?”他死也不肯诬陷杨涟。许显纯束手元策，只好亲自出马，当着汪文言的面，编造了一套假供词。尽管当时汪文言已经奄奄一息，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供词关系重大，所以指着许显纯大声斥责说：“你不要胡编乱造，否则我死了也要和你对质。”许显纯害怕将来他和杨涟一见面，自己炮制的伪供露出马脚，就于当年四月，将汪文言杀死在狱中。这样，杨涟等人到京后．也就无人对质，有口难辩了。
在许显纯编造的供词中，诬告杨涟受贿白银两万两，同时被诬告受贿的还有赵南星、周宗建、张慎言、李应升、高攀龙、黄尊素、魏大中等十人。魏忠贤以此为根据，于天启五年(1625)三月二十七日逮捕了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和顾大章。以汪案为序幕，一场骇人听闻的大屠杀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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