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试评申时行的为官之道----侧评《万历十五年》

sunshusong

申时行是明末万历时期的首辅。在他执政之前，明帝国衰败之相已现。但在他八年的首辅生涯中，明朝却没有出现大的动乱，国家相对平稳，维持着、蹒跚着向前踱着，作为一个承平已久，衰相已现的没落王朝，能出现这种局面与申时行的为官之道密不可分，他采用平和稳定的方针，努力协调文官集团与皇帝的矛盾。我想结合《万历十五年》这部书谈一下申时行的为官之道。
    明末随着文官制度的日趋健全，皇帝已逐渐成为这种制度的附庸。翰林院的文官为皇帝授以治国为政之道，为人处事之策，保证皇帝的言行都控制在传统礼仪道德范围之内；廷臣为皇帝的敕令斟酌损益，或力加施行或极力劝止，而皇帝决不能忽视这股力量；礼部、鸿胪寺的官员制订了皇帝参加各种典礼制度程序，礼仪规模。中国历来最大的内争在以文官为主的外厅与以皇帝为首的内廷的竞争，从洪武初期建立的这种文官制度的逐渐稳固有其积极意义，那就是从根本上杜绝了皇帝乱政，使整个王朝按部就班的运转。这种强调政治稳定的取向是与以小农经济为主的封建经济相配套的。最初的开国者定下千古不易的政治规范，以为后之君主垂范，为后代人臣之规范，后世官员据以规范内廷的行为不致超出传统的轨道。皇帝若据守在文官为他划定的这些规范内谨慎行事，那他就是勤政爱民，就要被谥为“德、显、文”；如果他不听文臣招呼，任意妄行，那就被视为离经叛道，就会被谥为“厉、炀、穆”。皇帝有独断乾纲的权利，但这种权利也不是无限大的，他要受到各种祖宗戒律、成宪规则的限制，他们的权力大多带有被动性，这是保证皇帝不会任意妄为，保证国家机制照常运转的必要条件。要对抗这种文官制度，要么如正德皇帝具有坚毅、不屈不挠之精神，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或者如万历皇帝，完完全全的消极对抗，对一切奏折留中不发，对政事不闻不问。但无论是正德还是万历他们的结果都是失败的。
    中国文官具有两种特性，使他们具有两面性，一方面他们从小即受四书五经的道德渲染，以忠君爱国、仁义道德相标榜，以施展治国平天下的宏大抱负为国家服务，以直言诤谏为价值取向；另一方面现有体制存在很大漏罅，法制建设极不健全，这位文官的腐化堕落提供了契机。再加上当时官俸极低，中下级官员无力支付家庭日常开支更遑论相互之间必要的礼尚往来，向上级的贡献，于是他们接受下级官员的馈赠就是合理而不合法的了。中国治国之道是以礼义道德为主，律例为辅的体制，但如果官吏的切身利益得不到保证，物欲得不到满足，法律又存在罅隙的时候，所有的礼仪道德便都成为摆设，知识成为上级对下级说教的工具，很难再起到道德的约束作用，也就很难找到道德与法律的平衡点。不协调道德与法律的冲突，文官体制便无法稳定。
   作为一个处于国家承平日久、衰象已现的王朝的首辅，申时行的治国之策也未尝不可取。他所面临的问题带有很大的时代性，有些不是能从技术和组织层面能解决的，它没有法律上的依托，仅凭道德习惯、政治和人事手腕来维持帝国的照常运转。他执政时不事宣扬，不采用如张居正那般大刀阔斧的改革，以稳定平和的态度调和文官内部的利益之争，去协调文官集团与皇权的冲突，折冲樽俎。而不是用力改变现有利益分配体制，尽量不去动摇现有政治体制，他认为那是非常不切实际的，实际上也是如此。治理黄河和平定北方动乱充分证明了他这种治国方略的可行性。
    申时行这些治国方略不是来源于四书五经，礼义道德，而是源于他对官僚体制的深入了解。他把人们口头上的仁义道德、公认理想称为“阳”；把人们私下的欲望称为“阴”。如何调和阴阳就成为稳定政治的关键所在，申时行就抓住了这个关键，一切行为以维护政治安全为落脚点。同时还要调和各种官员依据不同的社会关系组成的各个小集团的利益。申时行的为官之道就是：“与其打击暴露官员的阴，不如提倡鼓励他们的阳”，以共同的道德价值观去凝聚文官，以共同的利益吸引他们，使全国上下文官协调一致，尽量消融他们之间的矛盾，这比直接揭发打击他们的阴效果更好一些，还不会引起文官集团的动乱。同时他还以恕道原谅个人过失，使各个大才小才、庸才劣才都得以发挥长处，不过份苛求；而不似张居正力图将文官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使之成为自己的工具，这最终会损害文官的利益，危害他们的安全感，必然会招致他们的反抗。申时行最大的成功在于他最大限度地在仁义道德的范围之内，保护文官的既得利益，力避分歧，以维持官僚体制的正常运转，这才是一个处于承平期的首辅应该做的。
    这是我读《万历十五年》的一点感受，其中罗嗦、谬误之处请大家指正！

benysu

好文章呀， 喜出望外。。。
终于有人推荐这本书了， 先把书放上来， 喜欢的都来说几句。


ps：书是炒星全息版的， 非常清晰， 但是需要3。8版的浏览器阅读。

coolsila

楼主可以当总理的顾问了，评论中提到的很多现象切中时弊。

benysu

为官的道与法律的冲突，清官的不堪与贪官的不忍； 励精图治，大刀阔斧与稳中求变，游刃有余。楼主点出了申时行的调和阴阳之效，

“与其打击暴露官员的阴，不如提倡鼓励他们的阳”，以共同的道德价值观去凝聚文官，以共同的利益吸引他们，使全国上下文官协调一致，尽量消融他们之间的矛盾’

甚妙，为总理顾问甚可呀。

davidcjs

听过,但没看过,哪能下呢

rybcf

我认为，“穆”并不是一个恶谥。古代祭祀先祖时有“左昭右穆”的说法，可见穆这个字是个褒义词。况且历史上如“秦穆公”之类的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昏君啊。
对否，请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