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春天倒进你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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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满咖啡的杯底沉淀着我的影子，晃一晃，无数个我就会在杯子里跳动。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喜欢陶瓷杯中袅出的每一缕芳香气息，将一天的心情送上暧昧旅程。

   常常，我只在白天拥有喝咖啡的习惯，而且，只需要一杯，不浓不淡。我的咖啡伴侣本能地与黑夜保持着距离，远远地避开了月光。因此，月光永远照不到我的无眠。

   我反复吟诵着这样的诗句：“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我并不认为这些诗句有多么好，它们显然不是生命的颂歌，但我却十分迷恋那种物我两忘的状态，迷恋一个人将孤独和寂寞当作日常生活的勇气。而具备这种勇气的前提是，你必须在任何时候都能背对着声色犬马和功名利禄，背对着来自世界各个方位的指责、喝彩与嘲弄，你必须强大得足以抵御一切外力的侵扰，任何情况下你都有能力让生命的旗帜在自己的领空飘扬。

   然而，凭心而论，我仅仅只是一个有勇气而无能力的人。所以我需要朋友。

   常常，孤独和寂寞对于我而言，仅仅只是一种道具，有了它们，我就可以表演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角色，我就可以往我桀傲的眼神中不断加入一丝丝悲情的内涵。这样看上去，我就成了一个丰富而又深邃的人，在千篇一律的故事中，就有了与众不同的开头和结尾。尽管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孤单的，即使是现在，当我独自面对室内的办公设备和室外的喧嚣市声。整整一天，我都有充分的理由不把琐碎的事情放在心上，但只要有远方的一个电话、一声问候，我就会在一秒钟之内将目光的亮度调整到最灿烂的指数。

   常常，对一种简单的情意的渴望，会突然中止我的思考，会让我放弃许多种复杂的原则，走进一条非现实的胡同。譬如现在，我刚刚喝完了一杯咖啡，就忽然想起了你。

   你是我两天前才在网上结识的一位朋友，我甚至还不知道你是谁。我仅仅只是见过你发在网上的几个贴子，你的文字带着与我相同的经验和相似的脾性，在某一个时段操纵了我的情绪。于是我一直在猜测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出生在什么地方，有过什么样的经历，现在正在做什么。我一直在猜测你为什么会与我有着如此相似的情趣。网上有那么多通俗有趣的文字可以点击，为什么你偏偏进入了我清高的不染尘埃的雪原？天空飘着那么多的钞票，为什么你偏偏要寻找一只落魄的蝴蝶？就凭这一点，我也有理由在心里为你留下一个通道。

   常常，我把可供朋友进出的门坎筑得很高，甚至高过了我的生命。能在我的生命中进进出出的人，必定是一些配备了与我相同的钥匙的人，能在我的空间传播久远的气息的人，能在我的座椅上留下恒温的人。他必定能从我的生命之上越过，来时能让我血液沸腾，去时能让我恋恋不舍。你以前不是那个人，你现在已经是了。我的通讯录和电话本上空着的那一页白纸就是你。我的门铃上暂时还没有按响的那一声叮咚就是你。我的五指上还没有握过的那一掌余温就是你。你的虚幻已经变成了我的真实。在这个咖啡色的早晨。

   在这个咖啡色的早晨，亲爱的朋友，我已将用过的杯子清洗干净。我沉淀在杯底的影子已经为劳动准备好了热情，因为，喝下这杯咖啡之后，春天就已经大面积地降临。

   如果此时你的桌上也放着同样的杯子，请将它对准我，我会将整个春天倒进你的杯子。

   我要让你相信，经我的手泡过的春天，一定会有一种隔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