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铁路：复杂的车轱辘和不复杂的内幕

gongqi

小时候印象深刻的交通工具，一个是无轨电车，一个是火车。无轨电车的特色是两根长辫子，火车的特色是超复杂的车轱辘。

稍大一点，知道了比车轮更复杂的铁路社会及其结构。什么路局、分局、车辆段，知道不仅铁路警察各管一段，而且铁路还有自己的法院和检察院。

工作了，特别是和铁路部门有了合作，再加上亲友和铁路部门的关系，又知道了更多的铁路内幕。比如之前是铁道部，后来是铁总，现在是国铁。从外部来看，这仨东西肯定不一样，因为名字就不一样。但是从内部来看呢？一样吗？还是没啥区别？

一个最简单的内幕就是，长期以来，铁路部门形成了事实上的国中之国，或者说相对独立的铁路社会。比如铁路有自己的公安部门。这个还不太新鲜，因为以前很多大厂都有自己的派出所，虽然派出机构是公安局，但是工厂派出所和工厂的关系有某种事实上的领导关系。但是哪个大厂有自己的法院和检察院？这个只有铁路部门有。

事实上，中国特色的大厂里也有独立社会的概念，但是独立性和层次都比不上铁路。比如大厂管所在社会叫社会，以前大厂经常有自己独立于社会的星期日，他们管日历上的星期日叫社会星期日。但是铁路的独立性又高了一层，他们管所在社会叫地方。地方对应的是什么？是中央。大厂和社会好歹是平级，铁路则是高于地方的中央。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铁路的这种独立性和高级性也是有其道理的。

先说独立性。大厂可能是本土的可能是外来的；但无论是计划经济还是市场经济，铁路都是外来的。铁路这种外来行决定了他的独立性。我的计划与本地无关，我的资源与本地无关，那我凭什么要受本地的管辖？我们知道计划经济的政治就是部门政治，所以部门思维决定了铁路的思维。

再说高级性。外来的东西通常是更先进的东西，外来的铁路也常常比本地更先进。除了物质条件和生产资料比本地平均水平更先进以外，在半军事化管理的铁路人眼里地方上也更脏乱差和混乱。有人说这就像殖民地宗主国的人看殖民地一样，话糙理不糙吧。在等级文化的中国，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就会落实为等级上的不同：我们是高等级的中央，你们是低等级的地方。

好在这种独立性和高级性终于在某种程度上终结了。铁路法院检察院都取消了，铁路公安也划归地方领导了。因为铁路部变成了铁总，铁总又变成了国铁。国铁虽然有一个国字，但它理论上不过是一个公司。一个公司再大也不可能是国中之国，所以独立性也就失去了依托，起码独立性变弱了。

高级性就更失去的更彻底一些。改开以后，各行各业发展迅速，其中发展最慢的之一就是铁路。因为计划经济肯定打不过市场经济。以前铁路看地方落后，现在铁路自己最落后，高级性自然就没了。

可能有人会说高铁还是很高级啊。的确，几千亿几万亿砸出来的高铁的确并不低级。但这是砸钱砸出来的高级，而且只是那么一点点高级。从整个部门来说，有高铁加持的铁路也早就没了藐视社会的底气。

那么，独立性和高级性下降了，为什么铁老大的帽子还一直存在呢？一方面，任何事情都有个过程，铁老大摘帽也是一样。另一方面，对于铁老大的乙方来说，铁老大这个甲方很可能比别的甲方更甲方，必须戴上铁老大这个帽子才能显示其地位。任何人一旦上位都是不愿意下位的，铁老大不得不总体下位，所以它一定会在能不下位的地方坚持上位。所以甲方这个阵地决不能丢。

最后聊聊铁路和通信的关系，因为毕竟曾经是通信的业内人士。在铁路独立社会的时代，铁路不仅有自己的公检法，也有自己的通信，如今我们知道的铁通便是。在地方装电脑难的时代，普通人几年的工资才够5000元的座机初装费，但铁路人几乎免费就可以轻松拥有座机，这也是铁路看不起地方的一个原因。当计划经济的铁通停滞不前时，全社会的通信迅速发展，铁通也从上等人变成了下等人。要不是移动看中了铁通的基础建设而且被上头点名扶贫，铁通说不定在就被社会淘汰了。

gongqi

这是一个火车轱辘的例子。和汽车轱辘马车轱辘比，复杂多了吧。

从工程学的角度看，火车轱辘的设计，堪称一个小小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