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whiteman 于 2024-2-2 20:05 编辑
问问这把匕首吧(原创小说) 在海味馆这个小餐馆又一次遇到我的初中恩师。他英俊的脸已经难掩岁月的苍老,一条条皱纹在细薄的皮肤间纵横交错。我拉了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他木讷地笑了笑。年轻的女服务员殷勤地献上了菜单。 “汪老师,您先点个菜吧。”我把菜单礼貌地转交给他。我这辈子难以忘记他对我生活的关心、学业上的指导。“随便吃点吧,没关系的。”汪老师矜持地微笑,那张帅气的脸夸张地堆上了无数折叠的粗糙线条。他教我们初中语文时,是出了名的帅哥,举手投足之间充满超凡脱俗的英气,而打篮球的动作更是潇洒得无法形容。当然,他更有著名度的是写得一手好散文,经常在地方报纸看到他清新的文笔。活泼的女同学们都喜欢追随他谈论文学,而据说校外不少有名望的土著闺女想托人嫁给他。 我点了四个菜:油煎子排,清蒸高山娃娃菜,弹涂鱼煮本地手工豆腐,红烧杂鱼。给老师过目。“好的好的,我喜欢的。”他瞥了一眼菜单回答道。 “汪老师,身体好吗?师母还好吧?”在等待菜肴的时候,我们开始聊天了。“都很好的哦。”他简单地回应一句,就沉默了,转头回望饭店外忙碌而过车辆。他突然反问我:“你工作还好吧?”“还行的,汪老师。”我回复着。“嗯,好的,好的。” 我突然想起,在手机上刷短视频,经常刷到有人在谈人生,也想借机请教老师:“汪老师,我读书时你给了许多人生指导,受益不浅。现在,你过几年就要退休了,这一辈子里一定积累了许多宝贵的人生经验,可以再次教导、提点学生吗?” 他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做人,也就是一段过程……” 女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把油煎子排轻轻地放在桌上:“来点什么酒呢?” “我不喝酒,今天开来了车。”汪老师挥了挥拒绝的手势,朝向我:“你喝点吧。”我也开车来的呢。 女服务员语速很快地追问道:“要么来点什么饮料?芝麻糊,玉米糊,豆浆,苹果汁,红美人汁……” “来点芝麻糊,怎么样?”汪老师问。“好的,好的。”我冲服务员点点头,“汪老师,我们吃吧。”我用公共筷夹了一块很多肉的子排放在汪老师的用餐碟内。服务员给我们各倒了一杯饮料。 汪老师抿了一小口饮料,叹了一口气:“婚姻是改命的。” 我们汪老师在找对象时,一个土豪的女儿被人介绍认识以后,直接居住在他的学校寝室里,汪老师逃避到其他男老师寝室去,她生拉硬拽地把他拉出来。她还买了一台洗衣机,给汪老师洗衣服,还挽着他的手臂外出买水果啦,衣服啦。我们汪老师别扭地走着生硬的步子。女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开始疏远汪老师。后来,汪老师结婚了,土豪女脖子上挂着闪亮的金项链,陪嫁了一辆豪车,一幢别墅。据同学们私下传言,汪老师曾被他妻子的弟弟拦在外面的路上,责问他说,玩弄他姐姐,是没有好结果的。知情的同学说,老师妻子的弟弟在手臂上有许多毒蛇的刺青,嘴角常斜叨着香烟,还有一帮哥们,很可怕的。 服务员很快把其它三盆热菜都送上来了。我把海鲜盆子放到老师前面。他客气说:“不用的,筷子能夹到的。” 他咂一口芝麻糊,微微摇晃着头:“许多事,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到我读高中的时候,汪老师被选拔到了政府办公室,从事文秘工作。几年后,他净身离婚了。他土豪妻子哭闹无数次,还上访上级单位。他放弃所有工资存款,供养独生女儿,就是要坚决离婚,最后成功成了一个单身男人。 那时,我也在这个小餐饮吃饭,恰巧遇到了他。一杯酒下去,他就介绍了自己离婚这件事,最后停了一下说:“总算让人生从荆棘中走了出来。”此后,我到了另一个城市的公司,几年后有一次过年与志趣相同的同学相聚,他们说,老师升任为教育局副局长了。 “许多生活超出人的认知的,就是像这些鱼,”他用筷子指点着红烧杂鱼,“它们好好地飘游在海里,也躲过了无数次同类追杀,但还是被不认识的人类烧成了杂鱼,盛放在碟子里。” “你这死货怎么独自钻在这里享受!”一声霹雳似的高音炸响在小小的餐厅。我惊慌地转过头,看到老师的第二任夫人漂亮的脸庞都变形了,金刚怒目,雪白的中指直戳着空气,呵斥着老师。老师吓得啪的一声掉下了筷子,怔怔地站立起来。 “师母来了,是我约汪老师的呀。”我马上迎接她,拉过一把椅子,“来,一起吃吧。服务员拿菜单过来,我要加菜。” 师母满面笑容面对着我,那张漂亮的脸充满了欢乐和善良:“小王啊,我已经吃过午饭了。” “对不起,以后再聊吧……”老师不知所措地推一下杯碟,缓缓地朝门外踅去,这一刻,他竟然像我们读初中时犯错的学生。 不知什么时候,餐馆老板娘已经站在师母后背了,她拍了一下师母后背:“翠莲,火气这么大干啥?”师母笑着:“真气死了。他说好,外面走一下,就不见踪影了。我饥饿着等他吃饭,他竟然自己在吃了!手机也不带在身上。” “走吧。”老师可怜巴巴地站在玻璃大门外,手拉着门,不让它自动关闭,叫师母回家。你慢慢吃,师母含着笑容向我和老板娘示意了一下,曼妙地走着模特般的步履出去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内心充满复杂。一个男人,曾经那么青春阳光,现在竟会活成一副委屈的模样。 “老板娘,你也认识我师母?” “哪里只是认识。我们是邻居,从小裸屁股就一起的,读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是死党一对呢。”老板娘一口气直爽地介绍下来,“我命苦,老公无能,得自己开店挣钱。她命好,抢了个好老公。” “我到她家拜访老师,她软声软气,对我老师很温柔的。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发火。” “她可是有名的辣妹子哩。”她压低声音对我说,“你老师曾有不少人给他介绍对象,在政府机关做官,又独身,人家姑娘挺喜欢的。但这个辣人家一介绍后就跟着到他家,住在他那里,挤走别的姑娘。有一天,你老师一定要赶走她。” 老板娘停顿了一下,把右手高高的举起,狠狠地摔了一下:“她抽出一把匕首,呯地一起插在木桌上。”她脸色铁青,好像就是当事人。“我闺蜜坚定说,‘今天老娘要与你同归于尽!要么今晚我们一起睡,要么一起死!是死,是活,就问问这把匕首吧!’” 她缓了一下神色,笑了:“她就成为了局座夫人啦。我还是个厨子。这家伙是个有故事的人啊,我经常听她讲故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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