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依荷听雨 于 2023-8-22 14:49 编辑
第十五回,贾宝玉第一次见到北静王水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
明线 北静王的形容,不长的一句话,传递了很多信息。第一是用色彩说礼仪,北静王爷的服饰整体是白色,符合吊唁礼仪规范,吊唁者着装要素淡典雅,以黑白为主,不能穿鲜艳服饰,也不能涂脂抹粉。北静王爷的白色是对死者的尊重。中国丧服使用白色是从周代开始的。中国丧服“尚白”礼俗,体现了人们对祖先的`“崇敬”。源于白色是祖先的发明,最早的服装原料用的是麻,清麻脱胶和丝帛漂练之后,自然呈现白色,白色自然成了最早的服装色彩。丧服以白色为主,还体现礼的“真诚性”。丧服的原料选择原则,是崇尚原始、质朴、自然。以麻的本色(白色)为丧服颜色,体现的正是为礼之本的“著诚去伪”精神。因此,“披麻戴孝”,便成为广泛的民俗。
第二是用“碧玉红鞓带”说话,告诉读者玉带是明朝及以前朝代大臣上朝戴的装饰品,腰束玉带就与清朝无关,清代废止官方玉带。碧玉红鞓带是深红色皮革上镶嵌碧玉的腰带。这个深红色的色彩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它叫“鞓红”。“鞓红”之名,首次出现于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中:“鞓红者,单叶,深红花,出青州,亦曰青州红。故张仆射齐贤有第西京贤相坊,自青州馲驼驮其种,遂传洛中。其色类腰带鞓,故为之鞓红。”鞓红单叶秀美,清减而不肥硕;色彩深沉,雅重而不张扬,无数诗人为它着迷。欧阳修说“白首归来玉堂署,君王殿后见鞓红。”释道举说“急诏凤池归去客,紫宸殿后看鞓红。”方岳说“不论袍紫与鞓红,一朵千金费化工。”孙惟信说“一朵鞓红,宝钗压髻东风溜。”梅尧臣说“一见此花知有感”;王之道说“鞓红相映似相知”;陆游说“问渠情味似侬不”;苏轼说“还将白首对鞓红”;范成大说“祗愁瘦损东阳”;仇远说“且劝花王一杯酒,更祝花王千万寿”;陈襄说“一朵鞓红折寺园”;葛胜仲说“莫恨使君来便去,不见鞓红。雾眼一衰翁。无意芳秾。”陈瓘说“ 闻道鞓红最好,春归后、终委泥沙。忘言处,花开花谢,不似我生涯”……这时的鞓红,就不是牡丹了,它是俊才;是英雄;是奇士;是隐士;是才女;是美男;是禅意;是道心;是佛香……这样的鞓红,谁人不爱呢?古人的色彩很美,还很有深意。看古人的服饰还能分辨穿衣人的身份地位,鞓带是古代官员着官服时系在腰部的饰品,其材质与官阶有直接联系,据《明史•舆服志》载:“文武管常服,洪武详定。凡常朝视者,以乌纱帽、圆领衫、束带为公服。其一品玉,二品花犀,三品金银花,四品素金……”北静王爷的碧玉红鞓带代表了其尊贵的身份。
第三是用簪缨银翅王帽说话,簪缨银翅王帽由簪缨和翼善冠合成。簪缨之说源自簪和缨在“衣冠”中的重要地位,早期的冠是罩在头顶或发髻上的一种装饰,与头部的接触面积不太大,所以簪、笄、缨、纮是固定冠的必要配件。黄帝垂裳制天下的时候就发明了冠,顶天立地,从头开始。冠巾对应着身份地位,男子到了二十岁,必行“加冠”之礼,并启用正式名字。“加冠礼”是男子的“成年礼”,男子举行冠礼时,就要依次戴上三种不同冠,称为始加、再加、三加。每次都不相同,各有含义。“冠冕”名目和形制众多的是宋代,常见的有通天冠(或称承天冠)、进贤冠、高山冠、笼冠、小冠、花冠及四周巾、结巾、幞头(又称“折上巾”或“乌纱”)、东坡巾、莲花冠、元宝冠等多种式样。雪芹选用的翼善冠发展自唐代的襆头,唐代男子兴头戴软脚襆头身穿圆领袍服,襆头专门用以缠裹头发及发髻。到了明朝,朱元璋极力恢复唐宋时期汉人的服制。明永乐三年定皇帝常服冠为翼善冠。翼善冠分为“前屋”、“后山”和“金折角”三个部分,冠上加二龙戏珠。乌纱折上巾,折角上翘,雪芹称为银翅。银翅王帽上的缨球最早是立笔形象,是文官别在帽子上记笔记的笔,后来用丝绒的笔毫形象,再演变成缨球,意为簪缨,簪缨在红楼中最早出现是第一回:“然后携你到……诗礼簪缨之族。”“诗礼簪缨”中诗指诗经,礼指礼记,簪是文官官帽上束头发的的簪子,缨指武将头盔上的缨穗。合起来通常指一个家族文化传统非常浓厚久远,而且世代都是高官显贵,出将入相,是世族门阀。王帽是戏曲中正统帝王在正式场合所戴的礼帽。
第四是用服装材料说话,江牙海水五爪龙白蟒袍是用云锦蟒袍料制成的。云锦的“锦”字, 是“金”字和“帛”字的组合。“锦,金也,作之用功重,其价如金,故惟尊者得服。”古时,云锦不是普通人能够穿得的,只有尊者才能拥有,多是皇后贵族才能拥有。南宋诗人洪咨夔《天仙子》中写到:“风月分将秋一半。昨夜月明今夜满。有人笙鹤御风来,玉绳转。银河淡。凉入天孙云锦段。”形容云锦之美,如同仙女创造出来的一般。云锦是以真丝为基础,用金线、银线、铜线、蚕丝、绢丝,各种鸟兽羽毛等在真丝的织造的。元、明、清三朝都指定云锦为皇室御用贡品。王熙凤的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是云锦。薛宝钗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是云锦。明、清两代的织金,金、银线都用真金、真银制成,面料过了百年还是光彩夺目。和种类匹配在一起的是云锦的图案,常用的包括团花、散花、满花、缠枝、折枝、蝙蝠、牡丹、鱼、石榴、桃、龙、凤、麒麟、江崖、海水、如意云等等。
第五是用图纹说话,“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蟒袍,因袍上绣有蟒纹而得名,为明代官员的礼服。“五爪坐龙”即为侧面之龙(蟒),区别于龙袍的正面之龙。这种服装叫补服,也称衮服,简称“衮”,是中国古代汉人朝代皇帝及上公的礼服,与冕冠合称为“衮冕”,是古代最尊贵的礼服之一。中国古代会于官服上缀以官阶纹章(补子,又称官补),补子,是以金线和彩色丝线绣成,补缀于官员补服的前胸和后背上的一块方形或圆形的织物,以图案的不同代表官员不同的官职。北静王官服补子的“五爪坐龙”图案,就是传说中的补子,与中国古代帝制的服饰等级标志“十二章纹”中的第五章,绘绣有龙纹的皇族“衮服”相一致。中国传统的衮衣主体分上衣与下裳两部分,衣裳以龙、日、月、星辰、山、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纹为饰,另有蔽膝、革带、大带、绶等配饰。明朝在洪武十六年始定衮冕制度,至洪武二十六年、永乐三年时又分别做过补充修改。皇帝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种织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于裳,十二旒冕。亲王上衣绘山、龙、华虫、火、宗彝五章花纹,下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花纹。共九章,九旒冕。其实亲王以下就不能被称作衮服了,因为亲王以下的冕服不绣龙,但明代都称为衮冕。
补子最早起源于舜帝时代的“十二章纹”。此后夏、商、周、秦、汉、隋等历代王朝,就沿用这种帝王章服,只是纹饰略有变化和不同。到唐朝,武则天时,补子从“十二章纹”演变成“袄子锦”。武则天把前襟和后背上绣着鸟兽图案的官袍,按功劳赏赐给百官。从此,补子以标志性的有形文化符号出现在官服上。到了元代,补子又从“袄子锦”演变成“胸背”。在元代的官服上,前胸和后背都织有方形的龙、凤、麒麟、鹿等动物和花卉装饰的图案,称为“胸背”,大小为30厘米左右。元代的胸背全部织绘在衣服上,没有刺绣的胸背。无论怎么发展演变,元代以前的补子,都是直接绣在或者是绘在衣服上的,与衣服成为一体,是衣服上的一种饰品,没有严格的官职等级规定。到了明代,“胸背”演变成“补子”,补子文化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改变,成为官员等级和身份地位的象征。明朝官服最大的特点,就是官袍的前胸和后背上都缀有一方四十厘米至五十厘米的补子,而且补子的图案都是经过朝廷认真斟酌挑选后,规定下来的,官职不同图案也不一样。皇帝和皇室人员用圆补,直接绘绣在衣服上。文武官员用方补,补子与衣服是完全分开的,全部是绣品,按官职级别的图案绣好后,再缝缀于官服的前胸和后背上。明朝官服的补子图案分文、武两类,文官绣禽、武官绣兽,称为文禽武兽。《明会典》有明确规定。明代官员的官服的颜色也有规定,明代的文武官员一品至四品穿红袍,五品至七品穿青袍,八品和九品穿绿袍。成语“衣冠禽兽”就是来源于明代的官服补子,是个褒义词。指文武百官上朝时,红袍、青袍和绿袍上,胸前身后都缀有飞禽走兽,表示赞美和羡慕。龙袍、蟒袍下端斜向排列的弯曲线条称“水脚”,水脚上有翻滚的水浪,水浪上立着山石宝物,俗称“江牙海水”,在表示吉祥绵延的寓意之外,还有一统山河、万世升平的意思。海水意即海潮,潮与朝同音,故成为官服之专用纹饰。江牙,又称江芽、姜芽,即山头重叠,似姜之芽,除表示吉祥绵续之外,还寓有国土永固之意。这样的红楼梦,撩动我们心底的记忆。我们已经忘记了太久,那华夏族灿烂的过往。那些良辰美景,那些美丽的衣衫。
第六是用蟒袍的色彩说法,黄色蟒袍是皇帝的专属色,不可僭用;王公百官的蟒袍多为石青色或蓝色;白蟒袍一般只在戏曲中使用。明代服饰仪态端庄,气度宏美,是华夏近古服饰艺术的典范,中国戏曲服装的款式纹彩,多采自明服饰。戏曲服装中的"蟒"即是明、清"蟒衣"基础上,经过装饰和美化后所形成的。蟒是装饰性极强的服装,它继承了中国历代服饰追求意境美,体现精神意蕴美的传统,即以服装来装饰人体。其长袍阔袖的服装造型,具有庄重感;华美的装饰图案,赋于象征意义。蟒的另一大特点是可舞性强,它摆脱了自然生活形态,不束腰,服装可任意摆动以表示人物情绪(玉带挂在衣上,仅起装饰作用);它借用夸张后形成的水袖,丰富表演动作,传达人物感情。质料:大缎。纹样:主要是龙及"蟒水"(海水江牙),陪衬纹样为日、山,流云、"八宝"、"八吉样"等。在封建社会中,龙是尊贵的象征,它符合帝王将相的高贵身份。龙的具体形状,有团龙、行龙、大龙等三种,有的端庄严谨,有的昂扬矫健,有的气势宏大。不同的龙形,在服装上各具特定的象征意义,分别适用于各种不同类型的人物。白色蟒袍多用于小生、老生行当,表现人物的英武,如京剧《辕门斩子》中的杨延昭、京剧《群英会》的周瑜、汉剧《未央宫》的韩信等。白蟒也可用于净行部分角色,见于京剧《姚期》、京剧《铡判官》等剧中。在京剧中,老生人物用白蟒,全身挂白,还表示“丧服”的含义,如京剧《哭灵牌》的刘备。
隐线 那宝玉素日就曾听得父兄亲友人等说闲话时,赞水溶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宝玉眼中的北静王一身素雅,清贵脱俗,君子如玉,光风霁月,不似其他男子的“浊臭逼人”。宝玉素厌官僚权贵,但见到北静王风流潇洒,就一见如故,引为知己。能被贾政和宝玉亲友盛赞的水溶又被宝玉肯定,看来真的是一个贤王。雪芹把水溶写成贤王的代表,想到贾政的字存周,想起了周朝的一个贤王,他是周文王的祖父。周文王的祖父姓姬,名亶。他是上古周部落的领袖,西伯君主,周王朝的奠基人,又称周太王。周太王是黄帝第十六世孙、周祖后稷的第十二世孙,在周人发展史上是一个上承后稷、公刘之伟业,下启文王、武王之盛世的关键人物,是一位远见卓识的政治家、改革家、军事家,历史上的著名贤王。他的贤主要在三个方面体现,一是在进退的取舍上,他用《岐山操》说戎狄侵扰我们的土地,我只好带领大家迁徙到岐山脚下,有谁知道我是为了解民之忧呢?奈何我的命运遭此困厄。语句中流露的不是运筹帷幄、创基立业的自豪感,而是被迫逃离的深深的无奈和无人理解的悲伤。他这次的迁徙为自己的部族创造了一个相对和平的生存环境,使其得以繁衍生息。二是他的公仆思想。据《史记•周本纪》 记述,在古公亶父时期把邦国治理得井井有条,那时匈奴发兵来攻打,要钱。古公亶父息事宁人把钱奉上。而后匈奴又来了,他们不但要钱,还要土地和人,民众非常愤怒,发誓和匈奴决一死战。然而古公亶父却说:老百姓让渡部分权力给公仆,是为了对他们自己有利。今匈奴来要土地和人民,就给他好了。我当公仆与匈奴来当公仆,有何不同?如果因为我恋位当公仆,就驱使人民去打仗,导致生灵涂炭,我不忍心。此番言语使民众深为感动,以致同仇敌忾抗拒匈奴。三是继承人的选定。他有三个儿子,长子太伯,次子虞仲,三子季历。季历生姬昌。姬昌聪明伶俐 ,周太王特别喜欢这个孙子,多次对儿子们表示,要把他的领袖地位传给姬昌。太伯和虞仲尊重父亲的选择,出游荆楚,最后太伯在东部沿海建立了吴国。周太王去世,季历即位。季历死后,尊重父亲的遗嘱,由姬昌即位治岐。周太王选定姬昌做继承人,是考虑姬姜政治联盟和获取殷商的支持,季历身边有两个贵女,母亲是太姜,妻子是太妊,太妊来自商朝。让季历继位可以巩固姬姜联盟,再传位姬昌可以得到大邦国商朝的支持。可见周太王高瞻远瞩很有政治眼光。
周太王给后人做了怎么选定继承人的榜样,汉文帝给后人做了怎么做一个好帝王的榜样,他也是一位真正的贤王。汉文帝是成语“亲尝汤药”的主角,就是母亲生病,他怕药太苦太烫,自己先替母亲尝药的故事。我认为他的大孝在接受他母亲的教诲,铭记并身体力行。汉文帝持老子的“三宝”,以尧舜作为自己的榜样,经常反省自己的行为。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厉行节俭,宫室器用废弃了以前用金银的旧习,而是用瓷器和木头代替,废弃奢侈之风,他的一条袍子缝缝补补穿了二十年,上面打满了补丁。有一次,文帝想修一个高台,跟大臣商量,结果一预算,要花一百两金子。文帝立刻放弃了工事。他说,一百两金子相当于十个中产家庭的收入,我怎么能把这么多钱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呢。由于汉文帝刘恒推行仁政,当时的社会空前稳定和繁荣,社会治安也出奇地好,夸张到什么程度呢?全国的监狱十室九空,大部分常年都是闲置的,里面根本没有犯人,搞得狱卒都被动地成为了“混饭吃”的差事。汉文帝废除肉刑。给犯人悔过自新的机会。汉文帝是历史上把道家治国方略运用得最好的皇帝之一,同样是平定战争,汉武帝用的是无休止的武力,劳民伤财,生民涂炭。而刘恒曾经用一封书信就平息了一场战争,用卓绝的智慧避免了战乱。这封信就是他给南越王赵佗写的一封信。这封信叫《赐南越王赵佗书》。
预线 白蟒袍的白色是汉人丧服的颜色,大红是汉人的吉祥色,太阳、火和血液是人类最崇拜的三样东西,而巧合的是,这三样东西都是红色的,于是人们就认为红色是能令万物充满生机,给人希望的颜色。到了汉朝时期,红色变成了皇家御用的颜色,只有宫廷才可以用红色,皇帝和皇后的服饰也是以红色为主。到了唐朝,红色更是被用到各行各业,中国红的瓷器在此时兴起。到了明朝,人们又把红色跟生命延续联系到了一起,有了结婚时新郎和新娘都身着红色的风俗。 满清以白色为贵,满洲的先祖们很早就有崇尚白色的习俗。所以女真人无论男女老幼上衣多置白色,可以看出他们以白为贵。萨满在祭祀时上穿白色短衣下着绿色裤裙。红颜色被满洲人认为是“凶”色或“贱”色。因为色彩,代表满清的宝钗喜素住雪洞似的房子,不爱花,吃花,用花喂鱼。和她对立的黛玉爱红,爱花惜花葬花。雪芹用色彩做预言,白色,华夏之丧,满清之贵,满清窃取汉人江山,又毁了汉人礼仪华服,毁了华夏文明。
暗线 白蟒袍是戏曲中的服装,戏曲中的贤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八贤王,一个只存在戏曲中,一个人们心中想的贤王。在《包青天》、《狸猫换太子》、《杨家将》等影视戏曲中,每到关键时刻,手持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终极大杀器“打王金锏”的八贤王就会及时出现,为忠臣良将排忧解难,在经历无数波折之后,正义得以申张,坏人得以惩戒,世间一片太平。在虚幻的艺术中,八贤王似乎是一只不死鸟,他出身皇族却关心民间疾苦,历经太祖、大宗、真宗、仁宗四代皇帝,与北宋初年著名的将相大臣都打过交道。他支持过“杨六郎”告御状;他为包公的执法撑过腰;他还荐举名臣寇准为宰相;他可以令皇帝俯首帖耳;可以未经皇帝允许朝堂之上打死弄臣;奸佞之臣怕他惧他;忠良之臣敬他爱他。他是忠贞正直臣子的保护神,他是正义化身。要是每一个朝代配置一个八贤王多好。
八贤王出自程派名剧《贺后骂殿》,故事是这样的:宋太祖赵匡胤死后,赵光义弟即兄之位。匡胤皇后贺氏,让长子德昭上殿质问,光义大怒,要斩杀侄子,德昭气愤,撞死金殿。贺后带着次子德芳上殿责问。光义谢罪,赐贺后尚方宝剑,封入养老宫,加封德芳为八贤王。赵光义赐封赵德芳时有几句唱词:“孤赐你金镶白玉锁,加封你一亲王,二良王,三忠王,四晋王,五德王,六敬王,上殿不参王,下殿不辞王,再赐你凹面金锏,上打昏君,下打谗臣,压定了满朝的文武大小官员哪一个不尊,你是个八贤王,代管朕躬。” 不知道宋太宗这么做是出于内疚还是权力平衡。不管怎样,如此安排,我们得到了一个出彩的八贤王。秦腔《困营》和民间评书《回龙传》说法是这样的:封赵德芳为保国王,护国王,殿前王,殿后王,殿左王,殿右王,上殿不参王,下殿不辞王,一个王爷一千岁此为八千岁,赐凹(读蛙的音)面金锏此为一千岁,赐金镶白玉锁也是一千岁,这样也相当于万岁。凹面金锏上有一龙三凤一百零八孔。杀一个皇上摘一个龙,灭一个娘娘去一个凤,斩一个奸臣填一个孔。进有凹面金锏,退有金镶白玉锁保命。所以赵德芳可以左右朝野。“八贤王”在历史上找不到一个完全与之对应、吻合的人物。他是由宋初宗室的一些轶闻,加上人民群众的感情倾向,经过剧作家的艺术加工,融合而成的人物。
八贤王是虚构的,不过,历史上还是有真正的贤王,他是明代的秦王朱诚泳。焦竑在《国史献徵录》中对朱诚泳的评价是:“言虽小必踐,行虽小必谨”。秦王不但是一个慨然守诺,谨言慎行之人,他还善待宗室,坚持原则,体恤平民,注重教育。朱诚泳对本府内的任何宗室都和和气气,不管对方是郡王、将军或者只是个中尉。他坚持原则,在朱诚泳尚未袭封秦王,仍然还是镇安王之时,就针对天下各王府选婚多不遵礼法这个弊端向朝廷上疏。按照原则,王府为宗室子女选婚,应该从本境卫府州县军民良家子女中选取。但是历年以来由于各府亲王、郡王乃至长史、教授等人贪图贿赂,造成大量仪宾相貌丑陋。他还体恤平民,秦王殿下自小谦虚谨慎、酷爱读书。长大以后也特别简朴,平时居家之时只穿普通的布衣,吃简单的蔬食。封国内有患病或者孤苦无依的百姓,则“施予无吝”。一旦有个天灾,秦王往往会减免田租,甚至全额免除。和众多一毛不拔甚至横征暴敛的亲王相比,朱诚泳简直是个天使。他注重教育,朱诚泳自号宾竹道人,读书时偶有所读,立刻就会把它记录在自己的帽冠或者衣服之上。这位秦王殿下文学素养颇高,还曾有过一本诗集,名叫《经进小鸣集》。而且朱诚泳平时只和儒士来往,对于“声色歌舞,货利畋猎”之类一概不感兴趣。朱诚泳在秦王府西面建了一所学校,凡是王府护卫子弟中聪明伶俐却念不起书的,统统送入学校由文臣负责授课。其中书读得好的,还可以得到秦王的推荐参加考试成为生员,从而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史书中对于朱诚泳此举给予了高度的评价:“王府护卫子弟得入黌宮,自秦简王始”。
南明亡于内斗,南明第一帝是弘光帝朱由崧,其实朱由崧的上位也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明争暗斗。善于内斗的东林党不想让他上位,东林党主张“立贤”,支持血脉偏远的潞王朱常淓,而不是福王朱由崧。福王朱由崧自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面对东林党的反对,朱由崧选择利用武将来支持他上位,以太监卢九德为联络人,拉拢了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及其马士英来支持他。犹豫的史可法却在此时做出决定,写信给马士英申说朱由崧“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七不可立的理由。这封信自然到了朱由崧手里,于是等到朱由崧上位,史可法就被排挤出南京。东林党曾经寄予厚望,有着贤王之称的潞王朱常淓,逃到杭州就任监国以后,清军再次南下时,毫无骨气的主动降清。顺治三年弘光帝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在北京被清庭处死,至此南明初立之时的两位藩王以这种屈辱的方式而死。弘光政权之后,南明依旧内乱不止,隆武政权与鲁王政权火并,永历政权与绍武政权火并,清军南下,亡国之危下,这些藩王和大臣们依旧没有忘记内斗,也难怪会败得一塌涂地。
白蟒反过来念是蟒白,谐音“莽白”。莽白是缅甸国王的弟弟,永历十五年五月,弟弟莽白弑兄称王。莽白篡位后假称饮咒水盟誓杀死永历帝三十余臣子并软禁朱由榔。后又将永历帝等人献给吴三桂。永历十六年四月,永历帝、太子朱慈煊被吴三桂下令用弓弦缢杀于昆明篦子坡,其家眷除王皇后、马太后在此前自杀身亡外,其余人等被押送至北京。永历帝遇难时,终年四十岁,死后被焚骨扬灰。随着永历帝的遇难,立国二百九十四年的明朝正式覆亡。朱由榔即位初期,由于各地农民军的持续活动,牵制了清军的兵力,使得永历政权能够在持续流广过程中支撑十六年之久,在南明诸政权中持续时间最长,影响深远。朱由榔优柔寡断,胆小怕事,是一个扶不稳的天子,他在朱由榔在1646-1651年的六年里,逃亡各地共达十六次,被称为“走天子”。同样是逃走,周太王带领一个逃难部落,在短短数十年之内,迅速发展成为天下最大最强的诸侯,又推翻了商朝,建立周朝,周王朝的国运达到了惊人的八百年,一共传了三十二代人,诞生了三十七位国王,合计国运七百九十年。不过,周王朝虽然看似有八百年的江山,但其实他们真正作为中央,行使国家权力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百余年,与中国封建大一统王朝的极限时间大致相当。在其后的六百余年里,周王朝基本上都扮演着一个吉祥物的角色,虽然不算是“名存实亡”,但绝对称不上“天下共主”。不管怎样,两位逃走的君王,不同的结局,值得读者去关注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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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白蟒袍让我想起商朝人喜欢白色的服装。商汤通过改变衣服的颜色来获得老百姓的支持,夏朝服装崇尚黑色,而夏桀给老百姓的是暴政,是苦不堪言的黑暗生活。黑白本就有天壤之别,既然夏朝崇尚黑色,那么商朝就崇尚白色。商汤用服装颜色告诉百姓,商朝的政令与夏朝有很大不同。如果说夏朝给百姓带来了黑暗,那么商朝就给了光明,希望和新的开始,这种色彩的对立很有趣,用色彩潜移默化来让百姓接受商朝,善用色彩力量是智者行为。喜欢白色的还有古代文人志士,他们常以素衣寄寓自己的清高,有身份的人通常着白色,《管子•幼官》:“九和时节,君服白色。”我看水溶的一身白色,就仿佛看到一股清流,令人神清气爽。宝玉能亲近水溶,喜欢与他交往,就证明我的判断没错,因为宝玉的世界是以清浊来分的,他喜清厌浊。雪芹笔下水溶是一个谦谦君子,洁净清雅,不愧他的姓氏。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这是道家的水。“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这是杜甫的水,他和黛玉一样,说了一句同样简明但实际沉重的话:清澈的水,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脏的不止是水,还有人心,是人内心出了问题,人有了歪曲而不正确的思想,水才肮脏混浊的。自秦到清的政坛,越来越不清明,就是被专制、被歪曲了的儒家思想污染。以仁治国的儒家学术被人曲解成为统治阶级愚民的工具,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愚忠愚民,不管皇帝有德无德,政令是好是坏,只知道服从,只知道忠君。这样,导致皇权的争斗激烈,朝代更迭更加频繁。竹林七贤佯狂避世,就是因为晋代的政治更肮脏更危险,所以这些士人就通过隐退而全真。既然出山泉水浊,不如泉水不出山。不顾生死的儒家选择出山荡涤混浊水,要让江河变清流。可是,真正的儒家更为浊世所难容,因为那些肮脏的心灵,会嫉妒这些清明的心灵,因此更会增加怨愤。这样的清水,结果往往是被消灭,就如红楼中的晴雯黛玉妙玉等人。痛惜她们的悲剧命运,就想到八贤王了。水溶是正邪两赋一路来的人才,他情性谦和,才貌双全,风流潇洒,礼贤下士,注重教育,谦恭诚挚,吸引名士,这是雪芹笔下的水,可惜,他不是红楼中的圣上,只是一个郡王。这样的郡王,应该也是难容于世的,特别是红楼中圣上存了“削藩”之心。我有一种直觉,觉得海岛是水溶效仿竹林七贤的隐退之地,也就是“真真国”。当然,直觉没用,要有证据,还不能是孤证才行。还是回到白蟒袍上来,水溶的服饰谈吐礼仪都是在演绎华夏灿烂的文明,华夏的“衣冠上国”和“礼仪之邦”美称当真是名副其实。看他的服饰,去了解中国服饰的历史,惊讶古人的服装原来这么美,同时,也被汉服中深衣的象征所吸引:“汉服的深衣是最能体现华夏文化精神的服饰。深衣象征天人合一,恢宏大度,公平正直,包容万物的东方美德。袖口宽大,象征天道圆融;领口直角相交,象征地道方正;背后一条直缝贯通上下,象征人道正直;腰系大带,象征权衡;分上衣、下裳两部分,象征两仪;上衣用布四幅,象征一年四季;下裳用布十二幅,象征一年十二月。身穿深衣,自然能体现天道之圆融,怀抱地道之方正,身合人间之正道,行动进退合权衡规矩,生活起居顺应四时之序。”原来每日穿戴都是一场修行。遗憾的是满清不懂汉族文化,也不学商汤那样争取百姓支持,他们是强行推行剃发易服,顺治九年,钦定《服色肩舆条例》颁行,从此废除了明朝的冠冕、礼服以及汉族的一切服饰,只吸收了明朝服饰的纹理图案。雪芹用簪缨银翅王帽、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碧玉红鞓带告诉读者,清代,“剃发易服”,传承了上千年的礼服成了戏服,蟒袍玉带只存在戏曲中。一件白蟒袍就是历史,是血泪,是“无声的语言”。
雪芹为了让书能可以流传下来,书中写了不少满族礼仪服饰,让很多读者误会他是八旗代言人。如果不让读者感受此书是促进满汉文化融和的书,那就无法通过审核,只会被禁毁了。他用谜书隐藏自己真正想传递的血泪真相,也有满族人发现此书不对,建议禁毁。清代梁恭辰曾说:“《红楼梦》一书,我满洲无识者流每以为奇宝,往往向人夸耀,以为助我铺张者……其稍有识者,无不以此书为污蔑我满人,可恨,可恨。若果尤而效之,岂但《书》所云‘骄奢恶佚,将由我终’哉!我做安徽学政时曾经出示严禁,而力量不能及远,徒唤奈何……”那绎堂说:“《红楼梦》一书为邪说卜行之术,无非糟蹋旗人,实堪痛恨。我拟奏请通行禁绝,又恐立言不能得体,是以隐忍未行。”看到梁恭辰和那绎堂的话,暗暗庆幸,他们人微言轻,书还是长久流传下来了。
蓝色为搜集的资料,修改调整过,无法注明原作者,很抱歉。好在我只是写读书笔记,心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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