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去听了王春瑜的明史讲座

暴风影音

上星期听预告就说今天是王春瑜的明史讲座，王春瑜也是明史大家，不过年纪有八十了。果然今天是柱着一根拐棍，主持人扶着走进来的。只是长期主编明史刊物，而不是写专著，他在讲座里自己也说是写了一些杂文。年纪上，樊树志和他同龄，陈梧桐应该更大一些。樊树志看网上消息也是到处办讲座比较活跃，只是没有现场或者视频听过，而陈梧桐看下载的《明史十讲》还是思路清晰，口齿清楚，王春瑜走路显得有些老态，口齿倒还是可以，虽然不如陈梧桐。

他的讲座开头首先提到外国人认为明代是中国近代史的开始，举了八十年代美国驻华大使的例子。其实“近代”是个很含糊的概念，如果是指海上贸易获得海路国际市场，世界近代史是阿拉伯人开始的，中国近代史应该是宋代开始。

他还涉及了一些现当代历史，多次提到文革，讲到吴晗，提到毛泽东以前说欣赏两个帝王，刘邦和朱元璋，毛泽东说朱元璋“识字不多”，他指这是不对的，刘邦还有一首大风歌，而朱元璋，他是看到过他的手迹的，字写的很好，朱元璋的诗，虽没有达到一流，进入二三流的水平是没有问题的。还提到一些事情，我觉得有些影射的意味，其实这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倒是斯大林与朱元璋有些相似，斯大林的“一国社会主义”就相当于“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思路。

涉及现当代史时提到提到了邓、胡赵江李等一批人，说邓南巡就是对江李的不满，如果邓还年轻几年就会把江李拿掉，还提到“皇甫平”的话出来以后，江开始还很不满，要追查来源，得知是邓南巡讲话的整理稿后，才打电话给邓的秘书拍马屁。看来这些事情在他们那一批消息较灵通和交往范围比较大的人那里，已经是差不多公开了。他还提到与他有交往的葛剑雄，指是从上海民革升职到民革中央的，因此成了政协委员，当然也涉及到与葛剑雄有些舆论牵连的前几天的任志强事件，他提到第一波舆论圈子博弈过后任志强被封了微博，和现在一波留党察看一年的处分的事情，就指这处分有违宪法规定的言论自由权利，还涉及了其他的出版自由。他说他出过很多本书，他妻子是以前出版社总编出来的，可是自己搞一个出版社不行，说他自己要是搞一个刊物肯定比读者文摘好。

我倒是并不觉得任志强这次的留党察看一年有违言论自由的权利，这是法律权利，而纪律处分不是法律裁制，作为任志强的靠山，在“刀刃向内”要对野心家虎王动刀子之前，也给任志强意思一下也可以避免接下去有舆论唧唧歪歪，倒是上次封微博才是对法律言论自由权利的侵犯。法律不是万能的，法律言论权利保障不等于不会有其他方面的损害，这也不只是纪律约束，比如针对艾跃进事件，也没有谁侵犯他的法律言论自由权利，不过前阵子我在凯迪不太厚道提到，佛教有个词叫口业。

王春瑜提到郑和下西洋的事，就引夏元吉的事指亏损，还有脱离世界朝流，海禁之类的传统观点。万明的论文里明确引文件指海禁和下西洋是“使利权再上”，就是禁止走私，政府垄断和控制海外贸易利润，明面上的朝贡贸易后还有完全按商业规则的贸易，这才是大头。她也只从永乐年间各种大工程耗资巨大，下西洋是唯一可能的进项来源和一些记载侧面估计。田培栋89年的论文，05年补充文物资料则直接从财政收支推算过，下西洋利润约白银千万两，黄金二三十万两。网络有贴子怀疑，从后来海外贸易利润全流入走私海商的腰包反对下西洋的官员就是为了走私商人争夺利润和隐藏（甚至可能销毁）原始档案胡扯亏损巨大，这毕竟没有直接证据，只是在网上见过从这一思路推测，如果真的亏损巨大，航海原始档案就是直接证据，应该展示出来支持观点还不是隐藏。而万明指胡椒苏木朝贡定价原产地的二十倍，第一次下西洋运回来市价就跌到原产地的十倍，跌了一半。多次运入市价一跌再跌，可是朝廷还是按原来的定价大量给所有在京官僚折俸赏赐，给他们造成经济损失引起普遍的不满，这一点我倒是在田培栋的论文里见过赏赐夏元吉胡椒的一条记录。

王春瑜还提到万历二十年不上朝的例子，开头说认为是一个谜，后来也提到定陵开掘发现腿部有严重病变，说估计是走路像瘸子（有点像王春瑜今天柱着拐棍被主持人扶进现场座位上）面子上不好看，这可能是有些原因，不过这个问题这几年网有也已经有大量讨论的解释了，不上朝不等于不上班，上朝就基本是一个形式，现在世界上国会一般都是五百个人，德国六百个已经是特例了，这是可以谈事情的人数极限，再多，几千人的场合，这就不是谈事情的，是只能像袁腾飞说的举手和拍手了，这样的人数，一说事情就变成菜市场了，也是什么事都办不成，上朝也是这种情形。

讲完后主持人搜集提问，就问到了王阳明。王春瑜说思想上不管，在历史上王阳明有一个做法是起了不好的作用，就是保甲制十家牌法连坐，提到现在朝鲜也是这样，限制迁移，出去要开证明什么的。这恐怕也是影射史学的说法了，王阳明的十家牌法是出于剿匪的需要，切断居民和山匪之间的关联，也实行乡约社会教育和经济活动，杜绝土匪的来源。《明清乡约:理论演进与实践发展》一书提到，乡约虽然始于宋代，但是在宋代只是朱熹理论化蓝田乡约以后，由他的弟子们试点式运行，就是明代才开始普遍化，多个思想家有各自不同的思想模式的操作，出名的还有何心隐的聚和堂。秦晖的《农民学与传统社会》视频引广东宗族学者陈忠烈的研究（我后来从知网下载过几篇陈忠烈的论文印证），指古代的宗族，其实是一种民间的结社（至少广东那边是这样），真的自古就有血缘关系的基本上没有，都是后来改姓的。家谱也是编的，有四成家谱翻开来都有朱熹的序言，也是编的，否则朱熹还不累死。祖先也一样，只有一个有祖坟的祖先比较可靠，但是也不是绝对可靠。提到有一种改姓的方式就是“偷太公太婆”，看到旁边有一家有个祖坟在那里，自己也建一个坟放几件衣服进去就说是衣冠冢。秦晖举了一个最极端的例子，现在网上也可以搜到，就是“鸡骨太公”，把一只鸡的骨头拿红布一包装在盒子里放到房梁上作为宗族的太公供奉。两百年后1937年还取下来换过。

而且越是在广东、香港这些社会发达开放的地方，这样的宗族越多，越是穷乡僻壤，越少或者没有。这样的宗族结社是社会发展的产物，而绝不是什么“封建残余”。

那以宗族形式进行的聚和堂这类的乡约，就相当于民间的经济合作组织，类似欧文社区，中国这样的组织应该是义门陈开始的，这是欧文社区的祖宗。看唐宝林的陈独秀传记，陈独秀家族也是义门陈的人，这也算本土渊源了。

以前在土改里大概是参照欧洲历史的经验，误以为这样的宗族为单位的经济合作组织是什么“家庭经济”“封建残余”了，这些样的经济合作运作模式就是对现在也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王春瑜提到王阳明的思想评价，说他认为如果现在有认以为王阳明的思想还有现实指导作用，他认为是书呆子。我看到过一些评论也有类似的观点，现在王明阳热恐怕是有些人拿毛泽东的一些说话和他比附起来扯虎王作大旗了。如果按外国的哲学名词，王阳明有些“主观主义”和“经验主义”的倾向，把他个人的修养经验推广给他的学生，可这些经验只适用于他个人，没有普遍性，所以王门没有一个还能达到他的水平，而理学系的思想方法则具有普遍性，一流的大思想家层出不穷。

枫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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