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年】猴年谈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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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国有不少与猿猴相关的成语，例如心猿意马、猿猴捉月、猿穴坏山、沐猴而冠、朝三暮四，大都在嘲笑揶揄猿猴。猿猴是最接近人类的动物，生性慧黠，擅长模仿人类的动作，所以人时常赞它聪明，但它的脑筋竟差上人类一截，所以人又要笑它，许多传说故事即往往在讽刺猿猴之无智。但奇怪的是，有时候猿猴也成为人类崇拜的对象，远在汉代画像石，就时常出现，而且被视为辟邪的动物。它们总是栖于屋外，担任驱除外界魔魇的任务，原因大概由于猴性好躁，行动敏捷，遇有动静，吱吱喳喳，容易引起人的惊觉而已。

  关于猿猴，有种种荒诞不经的说法，有种种不同的名称，例如葛洪《抱朴子》说猴八百岁变为猿，猿五百岁变为获，获千岁变为蟾蜍。《春秋繁露》一书也说猿黑而前臂长者可活至八百岁，总是把它神秘化了。

  最有名的如古代马厩要系上猴子，据说，有守护马匹的作用。北魏贾思勰撰写的一部农书《齐民要术》即说：“常系猕猴于马坊，令马不畏辟恶，消百病也。”这个习俗传之久远，连日本人也如此相信，甚至有些地方把猴子也视为替牛息灾的吉祥物。日本人还认为猿猴能驱散一种叫“河童”的怪物，因为河童常会恶作剧地拖马下水，所以举世闻名的观光胜地——箱根日光东照宫的神厩上，即刻有“三猿”像。三猿像跟一项有趣的古老习俗关系密切，其源流即来自中国的“守庚申”。

  根据道家说法，庚申之夜，在人体内危害的三尸虫，会趁人熟睡时，升天向天帝告人密事，所以此夜必须保持不眠，以免三尸虫有脱逃的机会。

  在五世纪时，不仅地方百姓相信“守庚申”，连儒者、僧人也深信不移。唐代大文人柳宗元要为文介绍，在《骂尸虫文》中，他说：“道士言，人皆有尸虫三，处腹中，伺人隐微失误，日庚申，出谗于帝。”到现代，我国南方如杭州等地的拜佛老者，仍保有此项风俗，庚申夜时，她们群集佛寺，或合唱经文或饮食，彻夜不眠。

  日本深受中国影响，早在九世纪平安朝贵族，已在庚申夜里行诗歌管弦之乐，中世武家社会则盛行会食谈义。至于和猿猴搭上关系，是在十六世纪室町时代末期，当时守庚申时要特别祭祀庚申的本尊“山王权现”，由于猿猴是山王的使者，连带地，猿也一齐被供奉，何况猿又是十二生肖中的“申”，后来逐渐演变成蒙住眼、口、耳的“三猿”。

  而三猿与守庚申这种表现“不说、不看、不听”，的确合乎《论语》颜渊篇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也有人认为取自《孔子家语》的“三缄”，或天台宗教义中的三谛──空谛、假谛、中谛，大概总是表示庚申夜必须遵守谨言慎行规矩的缘故。

  在《西游记》里，孙悟空曾被玉皇大帝封为守马厩养马的“弼马温”，即是作者吴承恩采用了猿猴可以避马瘟的传说，改换了弼（避）、温（瘟）两同音字而成的。《西游记》是几百年来中国人最爱读的小说之一，孙悟空不仅是整部书的灵魂，猿猴也因他而出足了风头，本来是虚构人物的孙悟空，竟也深刻地影响到民间信仰。

  我曾听人说，当初孙悟空被太上老君放在“八卦炉”中，烧了七七四十九日开鼎，不但没事，威力反而更加厉害，所以民间传说吃猴胶可以补身。

  另外，传说明将戚继光曾使数百猴打铁炮，歼灭倭寇，朝鲜也传说杨镐以猿骑兵打败了日本军。

  总之，人赞它聪明，又笑它无智，既畏惧它又崇拜它。也就是说，中国人既认识动物的兽性之余，时常将之拟人化，最后又往往把它提升为神灵。所以中国古来的吉祥图案上，免不了出现猿猴的造形，如“蜂、猴、蝙蝠、鹿”合起来的图案，寓意“封侯福禄”。

  昔日衙门门前所立有辟邪迎祥作用的照墙（影壁）之上，大概都绘有“马上封侯”图，即画一松树，蜂巢垂于枝头，其下有猴跨马背，手攀树枝，作拨弄蜂巢之状。为什么在衙门前的照墙，会出现这类不可思议的画呢？原来“蜂”音同“封”，“猴”音同“侯”，二字表示“封侯”，配上骑马，代表“马上”，整体即寓意官吏最祈望的“马上封侯”。

  有时图案再简单一点，只画猴骑马疾驰而已，另外也有画小猴骑在大猴背上，攀登代表永久、长寿的松树，而题为“辈辈封侯”。还有画猴把印绶挂在枫树枝上（甚至在枫树上加画一个蜂窝），谓之“封猴挂印”。

  我国北方大宅邸的影壁前，更有拴马的柱子，称“挽马标”，俗称“猴椿子”，被称为猴椿子的原因是上部多雕刻猿猴模样（也有影刻狮子或孔方钱形之类的），意思也正如上述的古老迷信，总是为了使被拴住的马能安静不躁。

  永尾龙造《中国民俗志》卷一，也记载一种中国人在元月间悬挂于屋檐下的猴影小玩意，有的以布扎成猴子，有的在方一尺的红布上缝贴以三、四寸大的猴形，这种“缝猴”，也寓意“封侯”，猴穿衣裳、穿靴、戴冠，可能是由孙悟空造形得来的。把布猴吊起，在风中飘扬，颇惹人注意；尤其特受乡间重视，被当做辟邪的象征，在传染病流行的时候挂起，也有避除疫病的作用。连端午节时也悬挂“缝猴”，且在四角缝上扫帚形，表示扫除五毒的意思。

  又如北京最大的道观——白云观，大门墙壁石上，刻有约一寸大的小猴，称“石与”，以供信徒抚摸。据说足痛者抚猴足，疾病者摸猴头，可以治愈，所以称为“摸猴”。

  民间百姓信仰动物，大抵不离辟邪除魔之观念，对于猿猴也不例外。今已不多见的猴戏，据说也是古代为祈求厩马之安全而来的。昔日常见“耍猴儿的”驭使它表演各种技艺，如跳火轮、骑车、荡秋千、翻筋斗、骑竹马、梳头照镜子，有时与狗、羊配合演出，无不逗人发笑。

  而小孩子最喜欢的却是猴子不听主人命令时的动作，尽管主人满身大汗，发窘地要它表演，它却作出一副置之不理的模样，或表演与命令相反的动作，性情、脾气就像小孩本身。有人认为，生活在与人间社会完全不同世界的猿猴，常是最佳的“卓别林”，许多能让人捧腹大笑的演员，就如同最佳的猴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