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扫一屋之胡言乱语

hzyuan

不扫一屋之胡言乱语

侍郎出了这么个征文题，令我颇有些讶异，在我的印象里，文学版的活动大抵是些风花雪月人生情痴之类。这便很让我怀疑侍郎之所以出这题的原因所在，兼之我又向来是不惮以恶意揣测国人且添油加醋八卦之的，于是乎：

[侍郎把卷闭目微吟，做忧国忧民科，正陶醉间，]夫人大喝：侍郎，扫地去！

侍郎[做抗首目灼灼坚定科]：大丈夫处世，当埽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当！当！！当！！！

嗷！嗷！！嗷！！！

[夫人下][侍郎做扫地科]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

这故事自然可以继续编下去，可编着编着我突然发现这很像是朱买臣故事的套路，这对于侍郎未免是过于大不敬，还是就此收手。且以此做过入话，下面言归正传。

这材料曾是入了高中语文课本的，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印象里在课本中材料的最后一句并非“大丈夫处世，当埽除天下，安事一室乎！”，而是“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我那时是个乖娃子，对于印刷成铅字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印刷成铅字的历史，更何况是进了语文教科书的印刷成铅字的历史，自然是深信不疑且顶礼膜拜如陶唧唧念心经般的，于是俺奋笔疾书曰：

那是俺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俺娘叫俺扫地，俺不耐烦地回答说，不扫不扫，没见俺正在做作业嘛，俺长大了要做科学家，要为祖国四化做贡献哩！俺娘很生气，批评了俺几句。俺很生气，便跑去找老师跪敷衽以陈辞。老师听了，语重心长地道，黑黑啊，俺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啊，有个叫陈蕃的孩子，……

老师的故事讲完了，可俺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俺望着门口菜地里阳光下茁壮成长的小白菜，望着老师慈祥的面孔，俺坚定地对老师说，老师，我懂了，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为了长大当个科学家，为了长大为祖国四化服务，我一定要天天扫地！

然而，等我开始读《后汉书》时，才发现最后一句原来是“大丈夫处世，当埽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很是惶惑，继而愤怒……

……

这故事也可以继续编下去，可我已无编下去的兴趣。语文课本里的材料固然是编的，我这故事难道也不是编的，况且谁又保证《后汉书》的故事不是编的。编只是手段，最重要的是目的。这话看着刺眼，可谁没干过这样的事呢。既如此，也无须再做痛心疾首义愤填膺大尾巴狼状指手画脚呶呶不休了。还是就此收手吧，且以此做个双拽头的入话，下面言归正传。

我第一次读这材料是在大二，那时做学年论文，题目是《孔融论》。这文章早不知被我丢到哪里去了，只记得大意说孔融是个标志性的人物，他既是汉末士风的殿军，又是魏晋士风的先行；继而又论其文章在文学史中之地位亦当做如是观。洋洋数万言，下笔不能自休。现在想来，这观点还值得一做，只是时过境迁，早已无当年的心境了。因孔融而看了好些汉末党人的材料，于是后来又写《汉末党人的天下观》，写了一半，便懒得再写。因为开始迷上王朔了，继而迷上齐克果萨特饼一类的了，继而迷上化学系小姑娘了，继而天天跑人家寝室扫地去了。一室不扫，何以泡妞。泡不了妞，扯啥淡的扫除天下。泡得了妞，还要天下干嘛。总而言之，这地是一定要扫的。

很奇怪自己怎么写出这样一段话来，若再做个入话，未免过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扯下去了。

我总以为，中国的知识分子，往往有着双重人格，自恋和自贱，且往往因自贱而变态的自恋。或者反之，因自恋而过分的自贱。这所谓的自恋，我模糊记得刘晓枫曾将其概括为三个同一，即与天下的同一，与历史的同一，与天道的同一。我们若果探究其直接的来源，我想，至少可追溯到孟子的头上。

孟子是很提倡大丈夫精神，所以后人说他有泰山岩岩之气。这类话头在《孟子》里可找出不少来，胡乱征引几段：

《滕文公下》：“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公孙丑下》：“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尽心上》：“待文王而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亦兴。”

《告子下》：“人皆可以为尧舜。”

而这所谓的大丈夫之气概，并非指勇力而言，简单地说，便是一种道德的激情，也即孟子所说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所谓的以直养，就是按照人的天赋本心自觉地、经常地探究理义，并按之行事。而不是义袭而取之，也就是以理义来强迫自己。这种气配义与道，体现着真理的力量，因此是至大至刚。

我们自不能对此种道德激情型的大丈夫气概来加以完全的否定，而且，也可以说，此种气概是应该也必须加以提倡的。因为，正是有着这样的气概，才有着对自我人格的尊重和珍爱，“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也正是有着这样的精神的支撑，才有着对于理想、信念的坚执，“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以及直面着人生艰难困顿时的坚忍和抗争，“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以及，因此社会责任感、使命感所激发出的对于社会黑暗的直面和激烈的批判，“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殍，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

所以，当我们论及以陈蕃为代表的汉末党人群体时，自不难发见他们和孟子间的血脉关联。我想，这些人，便是我们每每以无限景仰之心来提起的社会的脊梁，或者，按我读书那个年代的时髦话来说，社会的良心吧。

然而，如果我的身边有这样的人的话，我对他，固然是充满着无限景仰之心；但是，然而，如果我的身边有这样的人的话，我会离他远远的，避之惟恐不及。因为，如果我的身边有这样的人的话，我只怕会被他送脱老命，被他以真诚的或虚伪的崇高的名义消灭。

因为，他们的大丈夫气概来自于对完美的道德品格的迷恋和自信。人皆可以为尧舜，这话头听起来确乎是很能鼓舞人的，是啊，尧舜是人，我也是人，尧舜能做到的我怎么不能做到呢？然而，问题也恰恰是出在这里，尧舜不是人，尧舜是圣人，圣人不是人。圣人不是人，圣人是神，然而圣人圣人，中心词却是人，圣并不具备其独立性，它成为应该且必须内化于人的某种品质。正是在此处，我们谮越了人和神的界限。而我们的悲剧，也就由此而展开。

这悲剧既是个人的，如屈原，如以陈蕃为代表的汉末党人群体；然而，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未必不是种幸运，对他们而言，对我们而言。因为，如果真的圣人出，大道行，这悲剧将指向整个社会。

因为，自以为完美的人，并自以为承担起完美社会的建造者的人，不容许这世界上有任何不完美的存在。而我们，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

我们或者被消灭，因为坚持着真实的自我；或者虚伪，我想，当我们被陈蕃他们舍生取义的故事感动的涕泗滂沱时，恐怕也不应忘记，在那时，和他们并生的一个社会现象，虚伪道德的泛滥。

当一个社会，一个时代，如此慷慨激昂到变态的程度地鼓吹着民族大义，社会公德，个人品德，甚至要将道德量化来对人们进行考核时，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陶梦

严重鄙视黑黑也“胡言乱语”

hjqz1

言乱而神不乱。侍郎的一个话头，牵出这么多话头，这酒怕喝得不少！

emppp

还是侍郎厉害，好好的“扫地”一词都能牵出“不祥”来，继续......

jtxylgl

到底是楼主是侍郎啊？还是版主是侍郎啊？我糊涂了，呵呵。

hzyuan

楼主是楼主
侍郎是侍郎
侍郎是版主
楼主是楼主
侍郎是胖子
楼主是瘦子

林光0

楼主是楼主
侍郎是侍郎
侍郎是版主
楼主是楼主
侍郎是胖子
楼主是瘦子